三.
蓝家住所素雅,起居物品虽应有尽有,但金凌总是觉得空荡,像是和尚住的地方。
天色渐晚,姑苏蓝氏的冷风金凌也吹不惯,金氏有的灯火蓝氏却只有发光的虫子,他卧在榻上越发烦闷,想着早知道蓝家如此无聊,他才不会那么快便妥协在江澄手下。
“反正现在还未到宵禁,出去闲逛总可以吧。”金凌嘀咕着,随手便拿起岁华,推门走了出去。
虽说他这人最怕孤单,可如今金凌既不愿告知家仆也没有同伴与他同行,其他世家子弟都结伴而来,金氏却只有他一人,脾气没地发,只好出去踹踹石头拨一拨清水,活像年过半百的清闲老人。
“怎么连鱼也没有…”
他出门前忘了带件衣裳,在外不过一小会儿便感觉到了凉意,夜风吹的金凌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赶紧回房间,可天彻底黑了下来,金凌偏偏只带了岁华,只好摸黑走夜路。
不知走到了那处,迎面而来一点微弱的光亮,他便猜是哪位蓝氏弟子,脚下步伐不禁加快了些,迫切中似乎听到了些许细细碎碎的铃音,离他越发相近。
银白的光亮清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这才知道这处是个弯道,多亏了这灯笼才没有走进水中,只是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位旧相识。
“蓝思追?”金凌不禁出声道。
铃声顿时便没了声响,灯光映在蓝思追的半边脸颊,金凌倒是愣了起来,觉得这蓝家人究竟是哪里来的翩翩风度,居然在这深山老林里都能觉出一丝脱出世俗。
蓝思追怀里抱着几本书籍,面上也带有些许急切,此时意外碰见金凌倒也有些讶异:“金公子?”
两人在弯道碰面,身旁就再没有过路的地方,蓝思追温声道:“此时已经快过宵禁,你还是赶快回去,以免被其余蓝氏子弟发现。”
“诶,等等…”金凌看蓝思追从他身边挤过去便要离开,话还没说便先一步作出了动作,他随手一拉,蓝思追怀里的书便洒落了一地。
“……”金凌拽着蓝思追衣袖的手瑟瑟的收了回去,看蓝思追一副难得急切的样子,忽然有些难为情,但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便还是高昂着头颅说道,“我…我帮你捡就是了!”
蓝思追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有劳了。”
道路湿滑,落在地上大部分的书本都沾上了湿泥土,脏污印在了金凌的手上甚至是衣袖上,他嫌恶了看了几眼,又捡起几本书来,同时也施了清洁咒法。
终于散落一地的书籍收拾的差不多,两人同时抓住了最后一本《清心音》。
蓝思追顿了顿,笑道:“我…”
金凌才听他说了一个字,便觉得自己从头红到了脚,脸上烫的可以,赶忙抢过这最后一本书,说道:“既是我的错,那便由我来拿。”
蓝思追也不知他为何如此,但也不好追究,只好跟着金凌起了身,说道:“我本想着将这些书籍赶在宵禁之前送到雅室,但现在却已过了宵禁,你还是快回去,别白白受了罚。”
“你是怎么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的?”金凌只听了前半句,从内心发了问。
蓝思追轻笑了声,说道:“蓝氏弟子不过宵禁入睡,从小便养成了习惯,只有外门弟子才特地巡逻,如今我已有困倦之意,想来是已过休憩时刻。”
“…你们蓝氏还真是可怕至极,睡觉都要限制,我们金氏才不如此。”
金凌恍然大悟,看蓝思追眼神确有乏意,心中羞愧却不敢表达,赶忙移开了眼神,抬着下巴说道,“既注定要受罚,还不如你我二人将这些书籍送到雅室,我耽搁了你的时间,我绝对会担到底!”
“…既如此,那便一同前往雅室罢。”
金凌不知他人对蓝思追的温和作何想,但金凌最是不擅对付蓝思追这人的温柔。
这次忽如其来的相见谁也未曾想到,上次见面已是两年之前,那时他们尚且年幼,参与了几位前辈的故事,见了许多人情世故,如今两年过去,再见竟是在夜晚如此景象。
两人并肩而行,却双双无言,只余脚下步伐杂乱急促向雅室前去。
金凌的眼神不时飘向身旁蓝思追,总觉得两年不见他似乎从未向高长,如今竟矮了他小半个头,除了气质越发沉稳,其余似乎从未有变化。
两人行走不过多久便到了雅室,蓝思追上前与值班弟子说明缘由后便将书本留了下来。
弟子照例提醒他蓝氏家规,蓝思追便笑着回道:“思追明白,我二人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