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文馆临下学时候，总能见着几位心牵母亲，其中如有杜氏，我是来接衡儿的。立于廊下，眼见有那早退的小皇子，未等学士摇头晃脑，释过最后一行，已经贴着墙边儿，从后门一溜烟地偷泡了出来。在廊上如出笼雀儿欢脱，看见了我，唬出嗬得一声抽气。）
（我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举报的心更是没有的，只无奈地侧开身去，小声地叮嘱。）
“慢些，慢些。”

（近来望舒身子好了些，便放她去同文馆念书。因是才好了一些，生怕又有什么闪失，早早便候在外面。眼见早退的孩子一个个遛走了，还没见到望舒，这才稍放心些。同旁边人轻笑道。）
：“陛下的孩子真不少，才一年，已成了群。”

（人立得亲密，话本来也声低，仍是被这话羞臊了面儿，抬目盈盈观人，唇角微微抿着，抿不住羞红与笑，只好将眼风一送，嗔道。）
“妹妹与我，又何无功劳乎？”
（用手碰了碰她腕上的钏。当着孩子的面，快别打趣儿了吧。）
“天家开枝散叶，比寻常人家添麟看得更重嘞。”

（什么事儿，一但加上宋宫两个字，便贵不可言。顺着她的话杆儿往下说。）
：“皇室开枝散叶，这自然是好事。”
（然而我想说的是。）
：“孩子们彼此陪伴，也不至于过于孤单。”

（其实我心中总是有些隐隐担心的地方，提不起，又搁不下来。）
“这正是两小无猜时候，只是……”
（话刚要出口，眼见着一个毛孩儿飞奔过去，又一溜烟簇拥着，一块儿到树下黏蝉去了。那罗纹带，青玉髓的孩子们闹在一块儿，尊卑，嫡庶，长幼还未在他们身上留下烙印，便抿了抿唇，改了本要说的话。）
“陛下的意思是，等开了年，就该给孩子们选几位伴读了，不过这毕竟是两家来的孩子，之前又未曾识得，秉性又哪能一样。”

（望舒身上流淌的是皇家的血统，因而她的伴读，也应是一位贵女。都是娇养长大的姑娘，眉目一望可知的水灵，秉性却难探知。）
：“是呀，也不知道她们处不处得来。”
（入这宋宫未几，便成了一位公主的母亲，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事儿先前也没遇过。”

（短短一年时间，宋宫的送子仙鹤怕是飞断了翅膀，落下这些可爱的小顽童，新当了母亲的我们谈起这些话题时，也都不免先喜悦，后觉生疏。那溜出来的孩子们已经跑走，廊下重归寂静，偏了偏首，去看先生是否下课。）
“希望是个教养好的郎君，那便最好了。”
（思及她膝下小女，日前听闻有恙，如今是否平安。）
“公主身子可大好了？”

（谈及望舒的病情，便要叹口气。）
：“太医问了个遍，仍不见起色。”
（一队小孩儿嬉闹着从身边窜过，谈论着四季里游玩的事儿。而我的望舒呢，生来体弱，小小年纪便受诸多限制。揉一揉眉头。）
：“如今拿药将养着罢了。”

（提起此事，她之愁色眼见登眉，都是为人娘亲，自有无限感同身受，垂眸骂了自个儿一句，真不该提的！只又将她宽慰，小儿郎儿时病痛，有许多都是娘胎里带来的体弱，熬过去便不怕往后。）
“我在乡里时，也有个远方亲戚家的弟弟，儿时真是个药罐子，手帕不能离身的，只是等渐渐长起来，孩子自然就好了。”
（以手去扶她袖，好似用些微薄气力，将她撑着，神光相交。）
“还好咱们是在宫里头，好生将养，不愁的。”

：“姐姐说的是。”
（原不该将这苦处拿来提，寻了个由头岔开话来，又聊了会儿，各接了孩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