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过半，因与众人贪杯，而酒量原本浅薄，酡红迅速攀上面颊，而再添浓重之时，终是借故离席，由奚女扶着避开群芳，寻了处清静地，而后打发人离。
身往前倾了倾，正是凭栏之姿。恰有凉风拂面，方消弭几许燥热。偏颐之际，余光之中有娇客迎风而来，如此朦胧醉眼，却不消细观，也知来者是谁。
于是当下，我噙着笑，放下戒备，柔柔唤了她一声。
“姐姐——”
@石怀晏

（少女莺声呖呖，倚栏望来，清秀面容上弥漫开几缕憨态稚气。款款走近，俯身撩开她颊侧坠发，淡淡酒香逶迤而来。族中定好入宫的是她，而自己却因着旧事，强势横插一手，落至今日姊妹双双入宫的局势。）
这是饮了多少？
（目光虽落于她的面容之上，问的却是十娘身后奚女。一母同胞，且自幼相伴长大，约莫知晓十娘酒量深浅。）

“我酒量浅，才没饮多少。”
顺势凑近挽了人臂，如此小娘子般的情态，也唯有在自家姐姐跟前，展露无遗。
簪于她乌发间的芍药，与碎发交错，被风吹得微乱。我探手去为她拨正，思及那趣谈，展了笑颜。
“姐姐要当心一些，这花若是再掉下来，妹妹可寻不着官家再为你另簪上一枝。”

（若与外人，自是几句客套说辞。十娘并非外人，言谈间便卸了几分顾忌，不以为意道）
掉了便掉了，你若喜欢这芍药，便是赠与你，又有何妨。
（同为娇女，甫一碰面便听她提及鬓间芍药。不知她念的是花，还是簪花人。若是花，园中娇花锦簇，总是千朵万朵，自己亦能为她摘来。若是簪花人，眼藏几分忧虑，望向身侧微醺十娘。）

发髻之上，是几许梨白。我鲜少将浓墨重彩放于己身，此时也唯有颊边的几分红晕，可与那芍药争一争艳。神差鬼使地，闻她言语，我却下意识应了一句。
“我喜欢芍药，姐姐也愿意用它来换我的梨花么？”
言语间尚且带着些许执拗，我望着她的眸子，只可惜什么也瞧不出来。
“你愿意么？”

（对上她的澄清眼眸，本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竟惹得十娘这般认真。居于府中时，倒未觉出她对心怡之物如此执拗。柔荑探至鬓间，捋过碎发，将那芍药完整取下之后，递于她道）
只要你喜欢，我自然愿意。可要我替你簪上？
（春花烂漫，满园的娇花，她独独择了乌发间的那朵梨花。如今却又执意地要与我换芍药。有所揣测却未深究，只作十娘喜的是花罢。）

见她取下芍药，后引我垂眸一笑，顺势将自个儿头上的梨花取下来，侧了侧身向人靠过去。
“姐姐为我簪。”
恍若是儿时，我指着她的发簪，想要同她换一换那样简单。于我而言，这时的芍药，与那时发簪，原是别无二致。
只她，我会毫无顾虑地开口，只我，她会毫无芥蒂地给予。

（待她垂首至自己跟前，将手中芍药簪于十娘发间。那朵芍药，是盛放时被摘下，经过一路春风吹拂，也未曾萎靡。将碎发抹进她的鬓间后，揶揄道）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你戴芍药更美，还是梨花更美。
（春风骀荡，吹的人熏醉，昏昏然间仿佛又回到旧时，这里不是宋宫桃坞，而是武烈公邸的小院。）

她为我戴上芍药，我也为她簪上一抹梨白。扬着玉颌，笑问。
“难道不是戴什么都美吗？”
在此顿足良久，穿袖清风也消褪我面上的酡红，予我一丝清明。柔荑攀上她的，最是亲密无间。
“芍药与梨霜，也能相得益彰。”

（十娘仰头望来，雍容芍药于她乌发间，将原本稍带稚嫩的脸生生衬出了几分娇媚，一改平日模样。贴于她的脸颊，指肚摩挲过软白肌肤。是了，十娘如今被选送入宫，成为帝妃，长大了便不再是旧时记忆里的稚气女童了。是自己过于沉浸往事了，敛了思绪，看她娇俏模样，伸手在十娘鼻端轻轻一点。）
是，咱们的十娘，戴什么都美。
（与她亲昵地肩挨着肩，又闲谈许久，兴尽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