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顶多识过几个字，跟着玩伴凑热闹趴过几日私塾的窗子，哪知道什么叫“认命”，更不知要认何种命。
　　所以啊，我磕磕绊绊跟着大人们走了几里地，一路尾到乱葬岗，在裹着阿娘的草席边上坐着等。
　　等阿娘清醒来，亲自讲给我听。
在我心里，阿娘知道的事儿可不比那些老先生们少。
　　除了教我读书识字外，她还会缝衣做饭，也能捉鱼打猎。我曾亲眼见到阿娘用一颗小石子，就打下了捉获野兔的大鹰，那天晚上的炖汤和麻辣兔肉，我一直念念不忘，可惜后来再也没吃上。
我等了大概两三天，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烙饼，渴了就在四周摘几个果子。
　　这儿估计很少有人来，野果子都没人采摘，往树下的落叶堆里随手一翻，就能翻到不少陈年果核，上面的果肉早已腐入泥土里。
　　等到困了，我就蜷在阿娘附近的坑洼地里睡一觉。入夜后，虽然会有很多黑影穿梭来去，但它们一次都没有靠近过这里，我便不觉得害怕。
　　

　　随着时间推移，不知怎的，我好像意识到阿娘不会醒过来了，也不会再耐心解答我的问题，我想，我该离开了。
　　哪怕我不知道能去往何处，我也该走了。
　　就在离开乱葬岗后，我遇到了少爷。
　　那时，他只一挥手，围在我身边的大狗都呜咽着散开，他说：“听说乱葬岗里出了个吃人的妖怪，甚至能在夜魔嘴里夺食，小爷这才赶过来为民除害，没想到，这妖怪竟是个小丫头。”
兴许是开了窍，又或许是上天眷顾，我想起阿娘猎鹰时的场景，和她留给我的那枚铜钱。
　　我心里默念一句话，然后扔出铜钱。铜钱落在地上，是刻有四个字的正面朝上。
　　于是，我把自己的命卖给了少爷，卖给了我离开阿娘后第一个遇见的人。
　　他思索一会儿后，点了头。
当他点头时，我懵懵懂懂的想到，这大概就是阿娘说的命吧？
　　

前排

　　不过，那些已是十年前的旧事。
如今我已不叫阿燕，少爷给我取了一个新名字——白鹭。
　　起初，我以为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白露，可后来见着了黄鹂、翠柳两位姐姐，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鸳鹭的鹭。
可无论哪个露，都不重要了。
　　因为少爷更多的时候是唤我“小白”。
　　巧的是，儿时邻居家养的土狗，也叫小白……

你要认咕咕的命嗷

　　看到小白二字，年事已高却仍然刷贴吧的靖西园主千年尽愣了一下，放下灵灵，扭过头向着隔壁栎煌喊了一声:“我说，咱把小白名字改了吧！叫大青怎么样？”
“大清亡了！”
栎煌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前些日子得了消息，禹州城前前后后来了三批脚跟不明的人，少爷顿时来了兴致，不但搬去了城北闹市间的宅院住下，还遣散了众多护卫，就差在门板上挥墨写下“欢迎行刺”四个大字。
　　要是放在以前，像这等雇佣外地人的手段着实入不了眼，可近来实在是安静得过了头，我扳指头数了数，距离上一次被暗杀已有大半年光景。
　　连我都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过得不太真实，更何况一向以捉弄刺客为乐的少爷……
身为禹州城海峰阁阁主之子，暗杀这种事儿对少爷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我没问过是何原因，但大概能猜到。
　　多半是阁主行走江湖时惹下的是非呗，还能咋地？
　　市井小说里都是类似的套路。
　　因为他们哪怕派出一百个最厉害的刺客，也伤不了有“剑神”之美誉的阁主，不就只能将矛头转向懒于修行的少爷身上咯？
而在经历很多次惊心动魄的暗杀后，我好像也渐渐练就出一颗钢铁心脏，具体表现在——
　　我能面不改色的站在刀林剑雨中，给少爷剥个完完整整的橘子……
　　

　　可我和少爷望眼欲穿，别说刺客了，门前连个面生的行脚商人都没等着……
　　这天下午，少爷一拍大腿，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要是人家初来乍到，不晓得他在此地私购了宅院怎么办？
　　念及此处，少爷充分展现出自己体贴的一面。
　　他决定只带葛叔一人，搭客商的乌篷船，夜游禹州城。
而被无情抛下的我，便只能捧着堆瓜子，借着阵法传送于各个塔楼间，眼巴巴的看着少爷游玩了。

　　这群刺客行动效率之低下，实属罕见……
　　我在塔楼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趴在窗口睡着了，都没见他们翻起朵浪花儿。
　　直到宵禁前半个时辰，十二才叫醒我。
十二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在“翼绝”中的代号。
　　我曾问过他本名叫什么，他没说。至于是不愿说，还是懒得说，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些。
　　就比如现在，他拍醒我后，就软绵绵的倚靠在一边，仿佛那一巴掌花去了他十二成的力气，如今只能倚靠着墙壁勉力支撑自己不倒下。
　　真是辛苦您嘞……
　　我悄悄在心底叹了口气。
　　像这样一个懒到极致的人如何能成为翼绝一员，这个问题已困扰了我整整八年。我甚至有预感，八年之后还会有无数个八年，只要他一直这么活下去，我恐怕就没有知晓他本名的那一天。
十二保持着那副寿命将尽的模样站了多久，我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多久。可不是我与他置气，而是我想知道他叫醒我是何原因。
　　若有别的法子能从他嘴里撬出话来，我又何苦盯着一个半只脚快要踏进阎王殿的木头半晌？
　　再说了，他长的也没少爷好看。
约莫一刻，他艰难的从齿缝间逼出一个字来。
　　他说：“看。”
看？看什么？看你吗？
　　

　　刚睡醒的脑子不大灵光，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他想让我看的是什么。
　　我连忙站起身，趴在窗口张望，恨不得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去。
　　终于，我在黄石道上寻到少爷的身影。
　　少爷与葛叔乘的乌篷船孤零零飘荡在河道中央，水面上有数十条有违常理的波纹正快速逼近，临近小船，才破开水面飞身而上，除此之外，远处还有几艘船不断靠拢过去。
　　葛叔同那群绿林好汉装扮的壮汉们斗得难舍难分，而少爷，则是一个踉跄跌坐在船头，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难舍难分是假的……
　　但少爷脸上的不可置信，绝对比禹州城秀林坊最昂贵的紫沙灵珠还要真。
　　如有半分掺假，我，白鹭，就当着十二的面从这儿跳下去！
　　

如有半分拖更，我，言清瑶，就当着迪曼的面从临渊跌下去！

如有半分拖更，我，黑袍，就当着凝夜的面从临渊跌下去！

如有半分拖更，我，黑袍，就当着凝夜的面从临渊跌下去！

不是，这久有书院有七夕还有堕仙和le，等完结就开更好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