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
冷空,蝉鸣,月隐,风轻。夜凉如水。
诡异阴森的密林,危险血色飘散空中。而不远处的灌木丛,一双幽绿的瞳孔伺机而动。
“唰!”当这大型猫科生物越出隐秘的藏身之处,仅一秒便让远在十几米外的可怜青年身死灵散。银光利爪划破他的胸膛,血花四溢,绚烂却让人彻骨生寒。一击致命。那人面上惊诧未消,只是还来不及反击,身体就已经破碎消隐,不见踪迹。魂魄于此间难寻。同他一道的几位年轻小将竟也来不及反应,只抓住了同伴掉落的一枚充斥着能量的徽章,再无他物。
而那餍饱知足的‘猫儿’又窜回密林,消失于浓厚的夜色中。在几里外的湖边某处,它找到了新的目标。
一个与他的队友们走散的,小少年。
没人会带一个小不点拖自己后腿。尤其是在这么重要却危险的任务里。
或许,十三四岁岁也不算太小?
谁知道呢。
他正借着月色擦拭手中的匕首,身畔的草地上残存丝丝血迹。身上是此次任务统一发的训练服,胸前的纽扣一直扣到领口,纯黑的笨重皮鞋在他脚下一尘不染,迷彩系列的帽子压平头顶的呆毛,而腰带收缩勒紧......这一身整齐而服帖地穿在身上,在禁欲俊美之间平添一分诱惑,以及——危险。
额前帽檐遮盖了他的眉眼,看不清面庞,却不妨碍从遮不住的侧颜欣赏这般美色。只可惜这只‘猫儿’好像并不通人性,鼻尖微皱,继而瞳孔收缩,毫不迟疑地向后退去——随后匕首呼啸而至,在它眉间划过一道血痕,深深刺入身后的树干里。入木三分。
何所谓劫后余生?‘猫儿’正庆幸着此番敏捷与机警,却猝不及防瞄见那小少年唇边的笑意......
“哐!”头顶砸下的木笼挡住了它扑向少年的脚步。那沉重的,恍若无可匹敌的力量把它死死压在笼中。平日在它利爪下不堪一击的脆弱的木头,在此刻竟比坚硬的玄铁还要难抓破。它嘶吼,挣扎,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少年慢慢踱步到身前,带着笑意的眸子直视它碧色的瞳孔,让它深刻地体会那种被人看穿的,直击人心的毛骨悚然。
它还是小看了这个小小的少年——尽管在这次参与者平均年龄为二十岁的任务里,他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尽管,他还未成年。
它应该在闻到同伴气息的那一刻就毫不迟疑地退去,而不是反身还击。只叹这少年本身就是一位出色的猎人。只需要露出全力一击而不料落空的僵硬错愕,就会让他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等它看见他唇边笑意的时候,再退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他必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它有机可乘的......它现在只希望他还没有提炼出这次任务的关键信息。
但是,它瞧了一眼那少年身上的长剑,觉得它的希望极大可能会落空。
“你好,大猫先生。”
“或者说,晚上好,导师先生。”
他似乎的确有洞察人心的本事,虽然在这秘境空间里的导师——或者说‘猫儿’们是被压制了能力的,但他们在数十年如一日的严格训练下还不至于被一群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子轻松制住。用他们五大三粗的话语来说——一群*****的小娃娃,还不知道生肉是什么滋味,能有多厉害?
事实就是如此,作为一名军人,野外生火自然是能免则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吃点生肉那就是家常便饭,那浓重的血腥味又那里是这群娃娃能忍受的?他们在家里娇生惯养那么多年,谁又有那个胆量去刺杀豺狼虎豹、或者蛇虫鼠蚁?
当然,作为男士汇聚地的军队里,‘生肉’,又何止是指这些。更多,更美的滋味、那种飘飘欲仙,如登极乐的销魂——自然是心照不宣,不言而喻。
经验,能力,以及作为‘猎人’的专业素养,正是这些导师们,骄傲和来到这考核学员的资本。
而现在的问题是,大猫先生感应不到眼前少年的确切的异能指数数值。如果用三局两胜来定胜负的话,大猫先生已经输得十分彻底。
“那么,你想要的什么呢?”他没有否认,只是用沉着而沧桑的嗓音询问。
“事先声明,我能给你的并不多。当然,你可以在我身上找到离开秘境的钥匙。前提是你开口要的话。”他又补充道。
大猫先生满意地看着少年露出思索的神色,却将那分得逞藏在眼底,封于心中。开口称赞:
“说实话,就近三年的考核来看,你的确是个十分出色的学员了。当了这么多届导师,遇到你这样优秀的学员,我也是十分幸运的。”
“说不定可以沾沾你的光——选拔出这么优秀的学员,也可以提提我的职位?”他甚至开起玩笑。
这样缓和、轻松的,沐浴在月色下的交谈氛围,确实是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认真听‘大猫先生’的话。更何况,十三四岁的少年,对于导师的那分天然的好感,也让大猫先生十分满意......
每年的训练营里,近百万人作为学员参与选拔,分成十二个批次,却只有不足一百人的导师。三年,一个导师能遇到多少人?十三四岁的年轻学员不会多,却也不在少数。
不管他们有多冷静,谁在这时候还没有点中二之魂呢?
大猫先生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看着那少年状似思索的深沉模样,慈祥、温和却暗藏遗憾地笑着。他等不及看那颇有天赋的少年落入圈套,迷失于语言的陷阱;也不免惋惜这样的天之骄子、还未长成真正的战士——那稚嫩的的身躯太过渺小,在战场上恐怕难以应付这般勾心斗角……或许,我应该再对他温柔些?望着那少年姣好的容貌,他这般想着。
“给我你的力量,帮我把这个点亮。”沉思过后,少年皱着眉头指了指胸前的徽章,轻声道,“这上面有封印的痕迹。我需要它的钥匙。”
他那双澄澈的,稚气未脱的,濯过清水而不染淤泥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大猫先生。薄唇微抿,带了一点慌张,却仿佛白纸一样干净。无害的少年,就像一只小老虎,初见时觉着奶凶奶凶的,却很容易就被大老虎叼住了命运的脖颈,任意东西,随便南北。
“当然可以,很乐意效劳。”‘大猫先生’很满意他的答案——他说得没有错,这次任务的关键就是点亮自己的徽章。这很好理解,身处巨大的训练营结界之中,身边又潜藏着危险的、致命的大型猫科生物……打是一定打不过的,这结界中有能量压制不说,这些学员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作为年龄尚小的小小异能行者,除非借助本命武器将它们暂时镇压,否则存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然而镇压事小,能量耗损却事大。就算能镇压‘猫儿们’一时,但后续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更何况本次训练场的任务内容是:逃出生天。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运用某种强大的能量,撕开结界形成缺口,脱离结界而得到生存。潜藏着巨大能量却又被封印的徽章,无疑就成了最关键的胜点。
“少年,那就把徽章拿到我这边来吧。”大猫先生如是说道。唇角微勾,眼中满满是慈祥而又温和的笑。
“不可以。”他却拒绝。
“事实上,我应该说得更清楚一点。我要你的力量。你的指甲。”
惊讶,错愕,或许还有些恐惧——那是被人看穿所有,无处遁形的害怕。此时此刻,大猫先生无法用自己引以为傲的‘经验’、再运筹帷幄一般保持着脸上那分虚假的、却显得格外真实的笑容。
导师?什么导师。本来就是由‘前辈’扮演的角色,现在却连身为前辈的优越都葬送了。
那少年可是聪敏得过分,像是个训练多年的老兵。他这般想着。那份果决和细致,可不是这些新入伍的学员可以拥有的。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少年神采飞扬,英姿飒爽,锋芒毕露而含笑张狂的潇洒模样。可知风起而战袍扬?长剑出鞘挑起一方妖魔鬼怪尽言殇?满面嫣然也笑那一池南溟困不住鲲鹏、九万里扶摇而上!
大猫先生十分不满自己的失误。可惜没人能给他机会再修正言行。他或许能装作失落地问那少年‘你怎么会这么想?可是,没有爪子,我会死的。难道你是要我把命给你吗?’。可他停顿得太久了。
“你到底是……”
“难道说……”
他听说呼延觉罗家的现任少主年不过十二,却沉稳聪慧。而眼前的,确是一张过分年轻的面孔,的的确确地是一个小孩子……
“嘘。”他看起来并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你可以叫我,修。”他笑得十分温和。
呼延觉罗修。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根本无畏于‘大猫先生’或者他的同伴,这是属于少年人的鲜活于轻狂。换到那些老先生的嘴边,或许还要称一句狂妄?但这些,其实都无伤大雅。他用匕首斩下了大猫先生的指甲,然后放他离开。
片刻,他的脸上的笑意也填了一分惊讶:猜错了呢……
原来是,大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