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百日祭
正是这一场收复五州的战争,白子画成了冀州之王,这是局势之战,扩疆土,复五州之大兴,与大势必是好事,可却有着无数的无辜人失去至亲,乃至家国。白子画看到她似乎就看到了年幼的自己,战火纷飞,誓死抗敌。
那日,花千骨到底还是个未长大的女娃,经过这一场灾难,伤痛难抑,本就是强弩之身又惊又怕,此刻稍有放松,只觉眼前一片混乱,天地好似颠倒了一般,顺着他的银鳞铠甲身子一软便毫无知觉。
白子画举兵回城,一路悉心照料,自七日她才醒来,昏沉的睡梦中,有人攥着她的手,低声鼓励她,唤她:“小骨。”
从她醒来,她便不再说话,活着只是苟且,毫无生机。
每日他都会来看她,有时身后跟着五州最好的医师铎逸,有时与照料她的宫人轻声询问病情,有时只是在她榻前小坐片刻便匆匆离开。
一月过去,花千骨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本就是惊吓过度,身体恢复的已是很拖沓,只是因为她毫无求生之意。后来某一日他不再来了,花千骨反倒不安起来,寻了绮忧宫的宫女来方知,王去洛山祭祀,七日才回。
花千骨一阵难过,他是翼州之王,是屠杀她家国的罪魁祸首,可为何心底莫名生出丝丝惦念。
七日末,王回来了,好似从未离开一般,在她榻前坐了一阵,便起身离开了。王知道,她一直在假寐。嘴角轻弯,皓齿明媚,望着她坚毅的小小背影微微一笑。
绮忧宫中种满了桃树,从侍女殷桃处得知,这绮忧宫自建成便没有任何以为王妃皇子住过,只是不多时日,王便会亲临,有时在这留宿,有时就在硕大院落的廊前拾掇这满目的桃林。
暗月初七夜,花千骨一人独立在院落里屈膝跪地,头顶的月儿惨白,映的一袭白裳的她格外凄冷,这日是她家国的百日祭。她却还在这世上苟且。
忽的头顶一阵嘶鸣。花千骨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以前在东竹国,三哥木千泽饲养了一只墨鹰,浑身黝黑无一丝杂色,三哥唤他黑多,此鹰极通人性,甚至可听懂人语,花千骨想到此不由一阵心痛,家国不复存在,黑多又去了哪里?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一日的情景,三哥将自己的铠甲披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敢再想下去,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思啊?哥哥们在黄泉等她相聚呢。
想到此,仿佛眼前一亮的感觉,就快相聚了,百日祭,引魂路,她在此为父母兄长矗立坟冢,焚香祈福,之后她也要随他们一起去了。
正想到此,漆黑的空中又一声嘶鸣入耳,半人高的墨影落在她面前。真的是黑多。花千骨以为自己眼花了,伸手去触摸却真的是三哥那只墨鹰,那若丝绸的羽毛,在月光下熠熠闪着波光。
“黑多。”花千骨抚摸着墨鹰的羽毛,低声唤它。
墨鹰也低头不动,仿佛与她一同哀伤,又欣喜他们的重逢。
亲切片刻,黑多那褐色的长嘴在脖粟间一啄,一个微小的竹简叼在口中,伸出,递到花千骨的面前。
花千骨错愕的看着黑多,这是三哥传书的竹简,难道,三哥,三哥还,还活着?
花千骨颤抖的捻开竹简,一行清秀,再熟悉不过的字落入眼内。
“活着,为国报仇。
泽书。”
一行字,花千骨泣不成声,拿出草纸,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安好。”
黑多飞走了,越过围墙,隐匿在漆黑的夜空中不见踪影。
花千骨斜倚廊下,遥望夜空,活着,是的,她要活着,为父母,为兄长,为家国复仇。她不再是一个人独活在这世上,至少还有不知在何处,与她心首相伴的三哥。
夜很深,风很凉,哭累了,就在廊下睡去。“三哥。。”她喃喃,嘴角凄凄的上扬,梦里也许她回到了东竹,那真是一方乐土。
白子画自廊下将满目泪痕的她抱起来,她小手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衫,喃喃唤着,
“三哥。。。”
一张薄纸滑落在地,随风飞散,
“活着,为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