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闲潭梦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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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后所见不过是一片浓稠得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还在工作着的空调上的那一小点不比针尖大多少的指示灯还在执拗地闪着点绿光。
刚从一场不光怪陆离的平和异常的梦中醒来,视网膜上似乎还滞留着些许梦境里的残影,隐约好像还能看见刚才那场梦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在百年前京都夏日午后的街道上,身着浅色和服的青年笑着递来一包五颜六色的糖果,略带点深棕色的眼眸里好像被揉入了几缕阳光一样。
这个场景让我心一颤。它是那种连用苍白语言复述一遍都觉得色彩饱和度高而明艳的画面。借着深夜给人沾染上的上了头的矫情劲儿,我说这画面简直就像是“希望”这个词本身,在日夜面对着无数黑纸白字,几乎无法感知到昼夜更替的当下――高考倒计时十几天的现在。
梦中的青年不苍白也不瘦削,不清俊也不孤傲,不是我的那位会来梦中见我的不知名的前世情人。我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即便梦中人物面容模糊,能够清晰望见的仅有那一双在阳光下溢着笑意的清水眼,但“冲田总司”这四个字却像是印在他额头上一样让我对他的身份笃定异常。
说到底,这毕竟是我的梦。京都的街道也好,冲田总司也好,都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细算来这是我第三次梦见冲田总司。前两次梦到他都是在初一的时候,那会儿跟身边小姐妹聊天时听她们笑着说起自己昨天做梦梦到自家小哥哥,心里羡慕嫉妒得不行。“凭什么她们都可以梦到自己喜欢的人而我却不可以啊?难道是我的喜欢没她们多吗?――不,这怎么可能!所以凭什么?”大概就是这种现在看来幼稚得不行的想法。
或许是我当时天天都怀揣着这种愤慨,两个月后我还真的在梦里见到了冲田总司,并且是连着两次。
而这两个梦却着实没什么特别的,根本不值一提。第一次梦见的是个逼仄屋内染了血的模糊身影,佝偻着背捂着嘴在咳,第二次梦见的是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蹲着伸手去撸一只小而肥的黑猫,抬头带着点期盼地问自家姐姐,“姊姊,我们可以养它吗?”然后被摇头拒绝了,于是他就小小地嘟了嘟嘴,“好――吧。”他这样带着点奶声奶气的味道答应了。
而谁能想到真正梦见他出现在自我构建的粉红底色拥有甜蜜气泡的场景中竟是在几年后的今天,每日睁眼想到的是那不断减少的两位数的高考倒计时,深夜猛灌咖啡带点报复性地醒着“等高考考完了我一定去染个粉色头发”的现在。
说实话我最近脑子里根本装不下冲田总司。初一刚“坠入爱河”时满心想着的是等以后一定要去他墓前祭拜一下,而如今……大约已经没了这份热情。
对于这场梦我并没什么太大的触动,就只是单纯地醒来后难以入眠而已。所以――我果然还是去背下英语吧,有几个词组还是分辨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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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的是,不过几天之后,我竟又梦见了冲田总司。然后从梦中惊醒,对,是惊醒。
干燥凉爽的风伴随着空调轻微的轰鸣声吹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但却莫名地能够使人安心。
这次梦见的大约是冲田总司去世时的情状,梦中出现了日野养病的房子,沉默寡言的老婆婆,和那个几乎大半与他有关的文学作品都会提到的那只黑猫。
梦中的冲田总司半撑着身子斜坐在台阶上,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天或是用手拨拨身边的在烈日炙烤下有些萎靡的杂草野花,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说自话着,“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诶,是个晴天也不是很热。”“上次看到这么蓝的天都是什么时候了?感觉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好不容易不下雨了却又一直是阴天……”而那位老婆婆坐在他身侧不远处,时不时地笑着点点头,算是在回应他的闲扯。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没有注意到梦中有关冲田总司的外貌的一切――突出的的骨节,手背上宛如沟壑的青筋,略带点灰色的皮肤和眼下的细纹与黑眼圈。种种细节无不表明了一个事实,他命不久矣。
那只黑猫几乎是在我刚要叹气的那一刻出现的,它不是我过去想象中的那样矫捷敏健油光水滑,反倒是一副毛色杂乱垂垂老矣的模样。
冲田总司低头时瞧见了这只猫,他愣了愣然后朝它伸出了手,带着沙哑得过分的声音小声地念叨了一句,“……会是你吗?”然后又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紧接着便是一串咳嗽声。
我就是在这一刻惊醒的。胸口被什么梗住的感觉经久不散。
即使这事儿说出来有点丢人,但我必须承认,我现在莫名坚信自己梦见的是那掩了灰的,真实的过往。
而与此同时,我同样莫名地有一丝预感,短时间内我一定会再梦见冲田总司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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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这个出现得莫名其妙的预感竟是正确的。
这次梦见的是还生活在日野,刚刚答应了近藤勇上京邀请的冲田总司。此刻的他还是一副普通乡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