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湖广当天也未曾去衙门，只是先到了驿馆落脚。有地方官来请，就同先羿推说水土不服，过两日再去。这一番举动下，想必对方也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吧？）
（待次日清晨大早，天还未亮明，就生将先羿从梦中扰醒，但让他洗漱更衣，说请他去吃早茶。别看外头蒙蒙晨光，却已有茶楼面馆儿早早地开门迎客，领着先羿在街上兜兜转转一大圈，才终于在街角找到间不起眼的茶楼。上了楼才瞧见澶渊正等在那处。）
（也不多说，落了座。）
怎么样，早来几日，可有发现？

【到广州府的那一日下起了小雨，湿漉漉的街道连行人也少，狗也不叫，却不减热情，距广州府的城门外还有几里地父母官便来请安。归墟有一妙招拿水土不服作幌子仍在驿馆居住，得两日空闲好与澶渊会面。可驿馆粗陋，我又认床——只睡锦缎只依貂绒的贵胄，哪里住的驿馆，一夜未眠，空听雨声。翌日天方亮，我尚未睡足，便被朝气蓬勃满腔热血的归墟叽叽喳喳的闹醒。】
【此刻万不得已已经揉着一脸倦容，在这市井穿梭——明明已是雨歇，地仍旧泥泞，我想着，广州离松江不远，我要不要去松江借一个金玉枕头好睡眠？！】
【落座于人间烟火，低头瞧那陈旧的小桌，一盏茶端起又放下。】必是有发现的。【倘若没有，白叫我敦两日驿馆？真想打人。】

【 前两日这市井里就已经流传了有钦差要到的消息，足可见这帮地方官的反应有多快，这街面上的乞丐流氓之类的就少了不少，若非我们走了这兵分两路的法子，那可真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
【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按着先前商量好的，去了一家门头不大的茶楼。湖广惯有喝早茶的习惯，故而这茶楼早上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并且就算有外乡人也不稀奇，因为这算是湖广的一番特色，来了湖广不试一试才是奇怪。 】自是有些发现，我寻问了几个人都说这地方常有女孩子走丢，每个的年纪都不大，就我们来前不久还有一户人家丢了闺女，村人对此也大多习以为常。

（晨起听闻巡夜差役言说，昨儿隔壁屋里好生折腾，翻来覆去，整宿都有动静。再看郡王爷面上眼下略泛乌青，想必是这位小爷昨儿没睡踏实。但，与我又何干？我踏实就成——）
（兀自倒了杯茶，饮一口来神清气爽，但听澶渊所言，愣了愣，问。）
人口失踪？哪个城里不有两个人贩子？稀松平常，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包括京城，天子脚下，仍是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更何况是这湖广之地。但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认真思量，反问了一句。）
你说经常，是几年，几月，还是——几天？可有问清？

有人|贩|子是算正常，毕竟这事来钱快，可以说是一本万利，自然有那些不要命的人愿意做。【 我不似郡王爷，常年待在四九城里，看不得这些事情，所以我的看法基本跟归墟一致。 】但就算薅羊毛也没有逮着一只薅秃了为止的道理的。【 人|贩|子也不是傻子，一个地方老是没孩子，自然会有人来查，而他们就像地沟里的老鼠，最怕人查了。 】
就这两年，这湖广周边的地界儿只要哪家闺女稍微齐整些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恨不得门都不叫出，结果还是防不住这些人。【 就算这世上父母多爱儿子，可也有那爱闺女的，自然少不得千防万防，但是全无作用。 】就我们来之前两天刚不见了一个，至于去向那就更不知道了，都是些贫民百姓，哪有那些手段？

那可未必，前两年京中不就折腾了好一阵子呢？
（长辈多于刑部任职，打小随侍身侧，听多，见多，对这些个人贩的事儿也算是见怪不怪。就算知晓上报，打得了一个，打得了一时，也管不得一辈子的事儿。）
他们这些人，穷凶极恶，满肚子坏水，我们寻常人到底也不懂，就不要过多揣摩。更何况，我们郡王爷天生就是菩萨心肠，让他听多了，污耳朵呢。
（郡王爷那夸张口型被我看在眼里，随手抓了把花生米，一颗颗往他脸上丢。横竖这家伙要计较，我倒是做些实事儿，免得回头他与人说起，道我此行虐待于他，我还白吃这个哑巴亏。）
这两年？我也让小厮找了个借口去同驿馆的差役打听，也没听说过秦楼楚馆之类新来了什么姑娘家。一时拐骗这么多人，是做什么用的？
（忽的想起，转头问了一句。）
近日这案子，知府可查了？

有人贩子算正常……
【我忍了。】闺女稍微齐整些的都要活的提心吊胆，这也正常？！【一巴掌挥开冲着面庞而来的花生米——我大清太平盛世，岂容得这等肮脏龌龊，以至百姓不得安生，愁生女？一句话，竟将湖广编已排至进龙潭虎穴，真是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恨不得将这些地方父母拖出来刮上三重叠的油脂，去烤一烤，听一听哔哔啵啵的响声。】
【疑心自己因为火气而吊高嗓门，特意压了一口茶，吃下三五粒花生米，又塞下一个牛油菠萝包，这才稳住心神。】总不能买到外地去吧？湖广的女儿在怎么好看，也不至满天下的售卖吧。

3
得亏这郡王爷您不是像我们两个一样整日里在刑部当差，不然这些龌龊事指定叫您受不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过是人|贩|子罢了，倒真不是我跟归墟冷血，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在刑部那些案卷里委实算不得什么。 】这好歹还是留了命的。
章台瓦舍到底是太显眼了，不知道你们可听说过瘦马？【 这也是有一会跟大姑父聊天时无意说起的，大姑父是做生意的，天南海北的跑，自是比我们这样困于京城的耳聪目明的多。 】何必要送到外地，怕是当地就不够，不然这段时间怎么会这门猖獗？

他就是给人蒙着眼，捂着耳，只听那些甜言蜜语，谁管民间疾苦。
（虽说大清律例，对拐**女者严惩不贷，但其中利润丰厚，自不乏心思深沉的小人，欲意从中牟利。故其等铤而走险，诱骗无知农户子女，亦或者强撸了去，最后转手卖到青楼。）
你常听那些个话本子里说起的章台女，十有八九都是这般被人贩子送入风尘。若是真的有计当求，她们哪里会，又如何愿意沦落至那肮脏地。
（声音一低，沉了沉心思，这才摆摆手道。）
有所耳闻，扬州瘦马，实属一绝。肤若凝脂，气若幽兰，有三寸金莲，可素手拨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抵得上大户人家生养的贵胄千金。难道——

【行，我嘴上说着行，心里眼睛里把这俩小子统统都记住了，等回京紫禁城请完安，归府第一件事就是笔墨伺候给他们参了！妄议便是跃然纸上第一条罪。】
瘦马？【低头略沉吟，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在腹中打稿，摇了摇头，也道。】张岱有文章，“扬州人日饮食于瘦马之身者数十百人”，想送入风尘多少扬州瘦马，是多少娘亲父母只为钱财，也肯将女儿舍得，不然名声这样响亮——“扬州瘦马”都是拐儿？
【又仔细问他。】你是如何打听得来，可是真切，不要叫街头巷口的姨婆们嚼碎口给糊弄迷了眼！

【 看了归墟一眼，余下的话也不必再说，我与他都是久经这些事情的，自然不会像福郡王这样天真，但是福郡王的想法我也懒得去管，等他见多了，少不得也就跟我们一般了。 】倒也不是说都是拐来的，只是这里头少不了这样的人而已。
我现在受与身份所限，也就只能打听这样的消息，所以剩下的还指望你们去查一查案卷，看看官|方记录是什么样的。【 难处也都说了，剩下的就等他们的结果了，于是趁着天色还早就先告辞回去了，免得叫人看见，节外生枝。 】

【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