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绥和十一年 司成馆

（昨日贪玩下了学就同大哥哥去了胡姬酒肆瞧那些漂亮的胡姬跳舞，期间又遇见了大哥的许多朋友，到家时已然堪堪宵禁了，偷摸溜回了院子也不敢点灯，生怕叫人知晓自个儿在外头疯玩才回来。今日进了宫门，才一拍脑袋，坏了，昨日学士布的课业一字未动，更遑论背诵。偏生祸不单行，学士虽未查课业，但抽了自己上去背诵，磕磕绊绊的站了许久，只落得被灰溜溜赶下来罚抄先进篇二十遍，不抄完不许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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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甘露殿用过膳，想了想，叫人去御膳房包上些不带汤汤水水的点心回司成馆去。人影绰绰，探头一看，是萧致微还在埋头奋笔疾书，挥手令小黄门提着食盒立于馆外。缓缓推开后门靠近，垂眸看他抄写。半晌，瞧他搁笔活动了两下手腕，方嗤笑一声。】
：夫子叫你不许吃饭，你就当真不吃了？
【我该庆幸这会儿折子不必我自己批阅吗？这着实不当。顺手拍了拍他脑壳，绕到他前座去——恰是我的位置。】
：当真是太师亲侄子？他比你聪明好多的。

夫子下午要检查，若是去用饭，怕是抄不完。离下午上课尚且有些时辰，您如何这般早就回来了
（抄写的有些累了，趁抄完一张纸的间隙揉了揉隐约咔啦作响的手腕，忽听的脑后人声，下意识的回过头怼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小声吸了口气，站起身拘礼的功夫还被摸了一下脑袋。待他落座后又坐回去摸摸头上扎的小结是否还完好）
其实太师是我的堂叔，本就不是亲叔叔，况且我听阿耶说，太师小时聪慧过人，是家里顶聪明的

【我一度怀疑为何我会有这么个伴读，感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和李至贺兰钧打架，不能靠他。至于出谋划策，总觉得陈赜和阿放都比他长进些。或许因为太师没有儿子，而萧致微又姓萧，总需要些联系维护着师徒之情。】
【这其实是不存在道理的，因为人总是对至亲苛求，而对旁人过于包容。如果太后只是我的母亲，不是陈缇陈赜的姑母，不是一并养育李至的长信之主，说什么也不会到今天这步。而我，也不至于为了镇日的思量，淡薄了母子亲情。对于太师，我便从无那样的苛求。】
：你这样，别人笑你都听不出来，怎么讨回去？
【叹气招手，叫小黄门过来，先将糕点搁在桌案边，沿示意萧致微吃点垫肚子。然后又叫小黄门去看案上纸张，看看能不能寻个模仿字迹的来。昔有魏武捉刀，今有中官代笔了。转头又问萧致微，怕他一会儿在夫子面前露馅。】
：这篇你背下来了没有？

这不是还有您吗，旁人顾忌我是太师的侄子，怕我告小状，轻易都不带我玩，更不要说开玩笑。每次您同雪怀一道取笑我，也就是玩笑，只是我还太小了。
（话说到这处，摸摸头上的两撮小羊角有些烦恼，平日里他们嬉笑玩闹总是嫌我人小碍手碍脚的玩不痛快，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的傻乎乎非得凑上去，被冷落了也浑不在意，后来渐渐也觉出没意思来，再后来就养成了一个人画画的习惯，毕竟将他们打闹的场景滑画下来也十分有趣。瞧见小黄门上来拿纸，悄悄将压在下头的画稿再往里压了压）
已经抄了第七遍了，自然已经背熟了。官家，你拿这么多点心，下午不如让我带一点回去罢

【他这话隐隐叫我心里有一丝不快，转念一想，又确然是无法反驳的。司成馆里谁没个堂表兄弟，哪能余下多余的情感来和同窗兄友弟恭。能不能玩到一起，仅是简单的道理——合则聚，不合则散。】
【兴许他本应当跟萧家别的子侄一道去国子监念书才好，偏生不巧成为我伴读——也不能说是不巧，天家的事是不可以巧合来评判的。思及此处，不免兴致恹恹。在大明宫里静默其实是好事，但这道理我也不方便告诉他。于是，正儿八经地告诉他另外的道理。】
：如果遇上陈赜你还是别说话了罢，大明宫里他嘴利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
【反正也是背熟，夫子再抽也不会抽出个所以然来。从善如流抬了手，叫中官去隔壁桌案替他将剩下的功课抄了。好在如今也不需常属篇拟文，内宦虽然识字，叫他们知大事执决断，却是不可。至于做文章，更是天方夜谭了。】
：今天的糕难道很好吃吗？
【反问他一句，顺了块菡萏糕吃。味道跟以前似乎无甚区别，该香的香该甜的甜罢了。】

雪怀虽然嘴巴坏了点，但我知道他并无恶意，他不一样。
（官家中午带着点心特地回来瞧这一趟，自己心里敬畏是真感激也是真，虽然年纪小，可是这样的家世下谁也不是傻子。阿耶告诫自己，圣人是君我为臣，即便圣人不拘架子，自己也万万不可托大。娘亲更是日日忧心自己万一哪日犯傻招了圣人的不快。只是我自个儿瞧见的圣人，并无阿娘阿耶所想的这般令人恐惧，反倒同其他人并无不同。甚至比其他人还好些）
同往日一样，只是家里还有弟弟，只是想让弟弟也尝一尝宫里的糕点。毕竟宫里的糕点定是全大唐最好吃的了。
（光顾着吃糕点，没注意猛然间起了一阵风，案上的一叠纸被吹得哗啦作响，还没来得及去压，就瞧见刚刚费劲心思藏得纸飞了出来，还飞到了圣人脸上）
哎！！我的画！

【他的神情是老实，举止也是老实，令人全然无法将他同什么算计联系到一处去。是以他心里大大方方向着小国舅，看上去也是带了丝守拙的沉默。而于一个真正的圣人而言，又不该展露过多的态度——好在我暂且不需亲自执玺为一言一行钤印。】
：你这会儿又知道了。
【清风徒翻书，眨眼间便有不速之客劈面袭来。右手还掐着那块糕，就见眼前遮上一片阴翳。浑然凭灵敏闪躲开来，左手抓了一把。声音有些薄脆，听着就像是司成馆里最常用以练字的软宣。尚未看清楚是什么内容，先唤人去取镇纸来。】
：去取副压尺给萧伴读。
【低头看掌中罪魁祸首，边缘无可避免地带了折痕。单手将纸展开着实有些难，只能压一角于肘下。纸上线条勾勒，墨色铺陈，倒也栩栩如生。】
：你每日也不动弹，就在画这些？

（原先只忧心自个儿的画，听见身旁跪了一片，才回过神来觉得刚刚实在是不妥，急忙起身来请罪。往常这乌泱泱跪了一片一般意味着总有人要倒霉，今日怕不是要轮到自个儿了，躬身闭着眼睛等着圣人责怪，却只等来了他唤人去取镇纸，抬头有些错愕的瞧他）
谢陛下赏赐
（偷偷瞧着他压于肘下的画纸，今日画的是窗外的苍松和不知哪个宫中跑出来的猫儿。还好不是之前常画的他们打架，不，切磋图。）
也，也不是日日都画，今日是，抄书抄得累了

【纸上所绘内容，无非是司成馆中见闻，并无什么精细勾勒，更堪称之为草稿。便是如此寥寥数笔，各人特点跃然纸上。而其中总是缺了一角，我知晓，那大抵就是萧致微的位置。】
【他一如那一角，在我心中本是一片空白。既叫人无处下手，亦叫人无从揣摩。但今日，我为这张画作的缘故，慢慢勾勒出了“萧致微”这个人物的轮廓。他本是一片模糊的影，如今终于自太师的背后走了出来，日渐清晰。】
：都是动笔墨，志趣在此，便也不觉得累了。
【要说读书，天底下真心热衷于读书的又有几人。更多的人将它当作一种通往其余目标的途径。而帝王读书，无非是为学习世理、道义、御民、权衡之术。能在大明宫中知晓真心的“喜欢二字”——哪怕是悄悄溜神时描下的手稿——已足够令人欣喜。】
：你可愿让朕添一笔？虽然朕画艺不精，但觉得尚且需要添些什么。
【忽儿抬首，笑问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