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望着烛火熄灭的屋子，能嗅见产房难闻的血腥气，一闭眼就是李氏刺耳的尖叫和哭声，它带着一丝不知名的恐惧围绕我，慢慢收紧，勒上我的脖颈，向我索命
这一次也毫不例外，丝毫没有因为殿下在身侧的原因，能放过黑夜里无助的我，它每夜都在提醒我，这双作诗奏调的手，泛着血光与胭脂骨髓，洗不干净了
“别过来！”
我惊醒时半坐起来，缓缓缩到了角落，我有些冷
不敢去触碰身侧的一处暖意

（时日见长，睡眠对于我来说，是愈发困难的一件事。事实上，有太多顾虑缠绕着我，一回忆就能空白至天亮。我见过由月色到日出，最怕夜里生恨。）
（我向来浅眠，一切风吹草动都成了风声鹤唳。）
（故而，在她辗转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像是鼓击在侧。而由此惊坐起的时候，及时将手贴在她发凉的手背上。）
：做噩梦了？
（缓缓将手捏紧，如一个安心的握。）
：别怕，我在这儿。

扯了扯手，却发现已然被握住，这才稍稍平稳了梦魇而生的慌乱；我缓缓俯下身子，依偎他身侧，臂伸出搭在他胸膛，吐出一口饱含惊恐的气息，我想我被婴儿诞生的啼哭慌了手脚，我不愿接受的事实便是他们活了下来，李氏还是让他们活了下来
而其中王氏，她在我身后又做了什么呢
“殿下，梦里有怪物”
我用娇柔的语气，更改了我的恐惧源头，无论他知不知道我的动作，我都要在跟前扮演好他的小女人，更何况李氏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心比天高却自己一步步走入我陷阱埋伏的怪物
这一切不怪我，我这么想
可是我又想做点什么，为我的双手洗净一些罪孽

（我小时候经常梦见，一只长相好似猫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有黑黢黢的獠牙和鲜红的口。现在这样的容貌与我的内心渐相似了，与宋宫刀影一起成为我的欲望。）
（我为自己开脱，居于仙台瑶池，风雨本该如此。）
：梦都是反的，没事的。
（蹈身风雨，鬼影千层。便是如何都难得脱身。转眼望窗外峭峻的桠杈，有几分古怪，几分森严。）
（王府的规划是极规整的，只是我喜欢节外生枝。没些纵横错落称不上美，没些意外也称不上曲折。）
（将手覆在她的肩头，用宽大的怀抱环住她如惊兽般恐惧的身躯。缓缓低下头，下巴贴在她的额上。）
：明天让文韬给你送碗安神汤。

楚王府的五明已然是他为我辟出的一处净土，等同于梦中蓬莱处，在这日渐剑拔弩张的后院，作为一个傲气却温柔的存在；可我辜负了这份温柔，我有些惭愧
等我在他怀里平息了所有的惊惧，我才想到了洗净罪孽的方法，也许没有用，但总能迷惑自己，这就够了
“给姜姐姐也送去一碗吧”
我探出了头，在他视线里缓缓露出我的眉眼，艳绝里含着清高的影，却也努力润色成上好的羊脂玉；我把梦里的红爪污血抛诸脑后，魏雪风怕脏，经不起这些劳什子环绕的
“她照顾两个孩子，虽是热闹，却也辛苦”
对上他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柔情很薄，也许是他近日总也睡不安稳的缘故；我伸手去抚平他有些皱的眉间，以一种露珠坠花间的姿态，悄然勾起唇，迎上一个浅淡的笑

（居一时而后望，将毕生所遇一一检点，常以女子喻花。崔氏如昙，宫氏如琼，王氏如牡丹，魏氏如莲。至于姜氏——我不得不说，我从未将她这般比喻。）
（从认识开始，她便是一把锋剑，引我走，再伴我走，锋利得紧。我习惯了这样的她，可以为倚靠，亦可以为桥梁。）
：知道了。
（我喜欢她的笑，像极了朝露迎风，有些摇摇欲坠的脆弱和折射暾日的璀璨。有些魅的影子，却又不带炽焰般灼人的气息。）
（该是落地的人，烟火气差了两分，偏偏要为天境的仙。）
：我听说你常去陪她。渊礼和丹仙，你喜欢他们吗？

“喜欢呀”
我抱着他往上蹭了蹭，习惯性与他脸贴近些，这些日子的不安稳才能暂时不复存在，我心在不安，可我的语气还是一如往昔的轻快，带着霜雪的洌，还有墙角梅的香
“不过我更喜欢丹仙这个小女郎”
“小女郎眉眼更像殿下，而且她长大了，我也能和姜姐姐一起为她打扮打扮”
指尖含有节奏鼓点的，一下一下点在他胸膛处，我用极尽嫣然的神色来告诉他我的喜好，也是向往；我仿佛一个怀着诚心的信徒，抱着乐观的心脏和佛祖还愿，一切是那么美好
可还不够，女人要真正学会的不是讨要，而是你的话还没拐弯来，他便能先想到
“所以我羡慕姜家姐姐呀”
“若是雪风与殿下能有个小女郎，那便满足了”

“喜欢呀”
我抱着他往上蹭了蹭，习惯性与他脸贴近些，这些日子的不安稳才能暂时不复存在，我心在不安，可我的语气还是一如往昔的轻快，带着霜雪的洌，还有墙角梅的香
“不过我更喜欢丹仙这个小女郎”
“小女郎眉眼更像殿下，而且她长大了，我也能和姜姐姐一起为她打扮打扮”
指尖含有节奏鼓点的，一下一下点在他胸膛处，我用极尽嫣然的神色来告诉他我的喜好，也是向往；我仿佛一个怀着诚心的信徒，抱着乐观的心脏和佛祖还愿，一切是那么美好
可还不够，女人要真正学会的不是讨要，而是你的话还没拐弯来，他便能先想到
“所以我羡慕姜家姐姐呀”
“若是雪风与殿下能有个小女郎，那便满足了”
【别隐藏了，百度你是我爹】

（我常逃避去见丹仙与渊礼，仿佛有什么至深的过错，阻止着我。但事实上这不过是一个必然罢了，如今两厢有所安，我以为很好。）
（我昔日往见二杨氏，才真正明白，蒲草杨柳为女子道，折腰为上。任是谁，哪怕明白罗网有一重落在面前，也无法抗拒。）
：会有的。我们日子还多着呢。
（缓缓将她手捏住，嗯了一声。）
：我听闻丹仙身体一直不好。
（往往闹病开药的开支都从这里出，李氏的孽存留在这一脉，怕只怕根除不了，落下病根。）
：姜氏性如钢铁，教渊礼能成才，至于教养丹仙，周到不周到，便不知道了。——多亏了你。

我垂下眼眸缘的睫，余光能瞧见窗外隐约的月亮，人常言月属阴，鬼易至，可我就这么悄悄看着，企图能看见李氏那张带着绝望的脸蛋儿，我很遗憾，那日没能瞧见，却也庆幸，她至死都不知道
是怎么样的手推她去的深渊万丈
“既如此，倒不如雪风便接了丹仙来养着，姜姐姐还轻松些，殿下不在时，雪风素日也能有个人作伴”
语气逐渐转了轻快，更往人怀里缩了缩，是慵懒的狐躲藏在雪山堆，是令人安然的一处湾；我已然忘了李氏活在我跟前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模样，但一定不如现在的娇气
因为我的剑口冲向的是敌人，不是我的檀郎
“我会将她当做我自己的女儿，我与殿下的女儿”

（万般思想都是云烟，我从来不惰于猜忌，也不贪于清醒。如今鼎足之势，如何平厦，如何定府，还需三方各有其势。尚有余地安放我的柔情。）
（她是贴山问岚的云雾，袅袅娜娜地靠过来，成一团柔软的绮梦。她像一尾鸢，也如一只狐，轻巧地蹑着步子来找你，收起利牙，蜷在面前。像极幻影，又如何拒绝呢。）
：那便让姜氏专心抚养渊礼吧，你告诉她，我很重视渊礼便好。
（蜻蜓点水一吻落在她的眉心，顺手捋顺她在我身前泼洒的秀发，如绸如缎，如乌云泼洒。）
：另外，也叫她平日多留心帮王氏打点内外。（唇角贴着她的发，缓声说。）别再出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