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时候，可以依稀地听闻藏在草窝里的秋虫再也藏不住似的，先是试探地鸣一两声，而后聒噪地叽叽喳喳起来。）
（楚王来时，我正在剪一盆茉莉。它的叶在秋日的浸润之下，已经将要凋落，早就已经不开花了，留给我的是稀疏零落的叶，还有三两枝纤弱的枝干。我净手拭干，迎上前去）
“今日有秋葵，留着吃饭吗？”

（岁孕于秋冬，荣于春夏。枝头枯弱，凋敝万生，以求巅峰万丈繁盛。）
（无心投诚，有心取巧。我向来厌嫌投巧，可偏偏落在我身上。更讨厌为具为刃，昔日我母亲如此，如今亦有人借我攀高登青云。我欲矫枝桠，却不欲用我自己的刀。）
：好。
（茉莉已无香，我在秋色里负手回过身。）
：我前些日子看府里的账目，李氏处多了两笔支出，数额不小——
（实质也并不大，暗度陈仓可能偏少，骄逸却仍有余，不足警视。）
：你知道其中缘故吗？

（一盘好的盆景总也有不安分的旁枝，借着风露的一点儿威势就火急火燎地生长起来。）
（这是不能够的。）
“按例份给的补汤，李氏觉得不够，支了钱又多寻了些珍奇的。那厢又说着畏寒，添了炭炉。”
（微微笑了。）
“念着她怀着孩子，金贵些，我也没说说什么，只在我这儿的份例匀了一些给她。”

：是吗？
（如果李氏再聪明些，便该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按兵不动安分守己才是正道。说不定何时行兵，阵数不定间就换了乾坤。）
（一筷子秋葵一勺汤，搅动了几层涟漪。荡开，别藏人心。）
：今天汤不错，蘑菇做出了肉味。
（我在京城言风月，边疆却是刀枪相连地争名夺利。）
：李家想动杨家的拳头，没想到先在你这里得了手。

代王宴青
（一汤匙，一豆羹，乍一眼，与普通夫妻无异。提袖就食，言入耳，婉轻转。）
（李氏曲意拂逆，而正位也非初衷。是棋子，辅弼权衡，端平尽贤。为他的背，也为暗处的钝刃。）
（垂眸，以指剥开一刻葡萄皮。诚然，并不反感李氏的坦率，却不姑息欲望自大。蚍蜉撼树，以小易大，不值一提，甚至不置一顾。）
（内心极为轻嗤的一声，是为他，亦或我？）
“都是您的。”
（夏终要过去，秋是属于蛰伏者的，万物归于土。）
“您舍得，妾有什么顾惜的。”

（借枝攀高，我本是不萦怀的。可偏偏占了高处便敲锣打鼓地做山霸王，未免也太过愚笨。）
（秋葵青绿，浇上酱汁，夺了爽脆清甜，且添了几分别味。就箸而食，谈论的也尽是些琐杂的烦扰。乱蚊飞嗡，到这个天气，也该是强弩之末了。）
：你怎么知道我舍得？
（金丝花文的宽袖蹭过桌面，指尖轻点，笃笃响了两声。我曾为姜氏补亲族欲壑，而为李氏，不值得。）
（见她凝重神色，半屋子都无言语。反笑了。）
：玩笑话罢了。轻重缓急，我相信你分得清楚。

小王突然严肃os：喂你吃个葡萄吧可是有籽咋办
代王宴青
（例炭财宝，身外之物，殿下怎会吝啬，又怎会入眼、甚而烦心？若传出去，徒让人笑话。就言附笑，继续剔了葡萄籽，如玛瑙玻璃放置于空碟上。）
“还您就是。”
（何为重？府王最重，子嗣次之，媵从最末。）
（指扣两响，如沙漏疾速的坠落。欲望无错，那个天真的、可怜的女人，是否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然掌握在他人翻覆之中。）
“您许集仙出游，可不能赖账。”
（上元以来，宵禁加严，重兵压镇。配合几句玩笑话，化解沉默的蔓席。局势裹挟，人不由己。杨氏是我的依仗，亦是桎梏。世道本就是一物换一物，一步一重天。）
（李氏招摇，招惹姜、魏不快，已不是秘密。更要提防稚子为人利用落套，尽驱险恶。）听太医说，李氏胎像不稳，恐有不利，便让她歇着安心调养罢？

（意不在物，只在人。）
（盘中葡萄无籽，晶莹剔透，昭示她的一贯风格。——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但无意地让我想起多年前那枚荔枝。）
（真正掌舵操柄的人该是个什么样子？近日读了太多韩非，我有些入魔了。）
：你安排就好，无论集仙，还是将来的子女，该生的枝节不要生。
（可生的桠杈却可容纳。）
（至于府内，无非是平衡鼎立最好。相位坐大便立内朝，内朝势盛便设御史。自古以来万事都是这个道理。）
（葡萄入口，酸甜各味都入了喉。明明一句重话，偏做闲问。）
：我听闻你旧日在家学有显名，钩弋赵氏的故事听过吗？

（意不在物，只在人。）
（盘中葡萄无籽，晶莹剔透，昭示她的一贯风格。——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但无意地让我想起多年前那枚荔枝。）
（真正掌舵操柄的人该是个什么样子？近日读了太多韩非，我有些入魔了。）
：你安排就好，无论集仙，还是将来的子女，该生的枝节不要生。
（可生的桠杈却可容纳。）
（至于府内，无非是平衡鼎立最好。相位坐大便立内朝，内朝势盛便设御史。自古以来万事都是这个道理。）
（葡萄入口，酸甜各味都入了喉。明明一句重话，偏做闲问。）
：我听闻你旧日在家学有显名，钩弋赵氏的故事听过吗？

（他是凡夫，亦是圣人，提点一二，足以奉为圭臬。）
（李氏妄为，姜氏环伺，魏氏张摇。诞下集仙，却非长子，是幸也，某之不幸也？）
是。
（——自拜谒凝和主后，始有闲碎贯耳。赵氏独冠永巷，位至夫人，世代更迭，传颂离不了一句“钩弋”。轻摇首，不置否。）
（长安柳，渭水风。汉家风范，唐朝风流，皆有幸拜读，未敢自专。钩弋借托神祗，却是志奇轶闻，合不该登杏坛。）
倒是途听一二。
（少帝孱幼，母值盛年，因而获罪、伏诛。雨露雷霆，尽是君恩。）
（极轻的一声叹惋——可怜李氏无法做主，亦可恨愚昧与无知。但愿她能记住，拂背逆鳞的教训。）

（话已至此，便无需再续。）
（倒不是真要李氏步赵氏后尘，她尚不至重要如此。只是于王宴青，如剑出于水，言万事当更深三分。纵如此，我料她也只会作壁上观。）
（无多话，再不过略叙闲常，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