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工部打算于城郊兴土木之事，不曾想这一开工，倒是从废井之中挖出五具白骨来，经仵作查验，五具尸骨皆是骨碎肢裂，手段极其残忍，且遇害时间均有五年以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查起，一时陷入僵局。）
（归墟新近入仕，不知道可有自己独特之见，让他来学习学习也是好的。）
去把富察归墟叫来。

（晨时点卯，打算先补个文书，再去卷宗室核查档案，谁料凳子还没焐热，就有差役来禀，说是左侍郎大人传唤我。起先因着半梦半醒还未反应过来，随口问了句哪个左侍郎。来传的差役欲言又止瞧了眼我，片刻，终于忽得反应过来，刑部哪里还有第二个左侍郎，不就是自家小叔么？抿了抿嘴角，暗自狠狠掐了自个儿一把，这才跟着差役去往现场。）
（到那儿时左右已满是差兵，好事围观的老百姓倒没见到几个，大约已经清过场子。轻手轻脚随差役到尸骸近前，正见小叔站着，一拱手，行礼。）
下官见过大人。

（归字辈除却归墟，其余都是一群纨绔子弟，整日里闹得家里鸡犬不宁。难得归墟是里面的一股清流，实在是不容易啊。想来这样一个好苗子定得好生栽培一番，才是我富察的希望。）
无须多礼，来，先让李大人给你介绍一下基本情况。
（待李大人从头到尾交代完毕，后道：）
你看看可有何头绪？

劳烦李大人了。
（拱手作揖，淡然道谢。）
（李大人是负责记录的书吏，跟在小叔身旁也有年月，记事条理清晰，言语准确明白。听他简单言述情况，又绕着坑洞周围走过一遭，探头往里瞧。半晌才走回小叔身边站定，到底人前，也不好像是在家里一样闲话，愈发毕恭毕敬起来。）
从白骨伤痕来看，都是断在四肢上，其余地方没有任何痕迹。依下官愚见，约莫是熟人仇杀。若是冲动杀人，或者山匪作案，无计划性，就一定不会只对四肢下手。
（随即做了个踢踹的动作，补了一句。）
大多都会对好下手的地方拳打脚踢，例如胸腔、腹部，这样就会留下痕迹。

（这案件倒也不算特别蹊跷，至少从勘验之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难就难在，时隔多年，要找当年的案犯谈何容易。不过这倒是后续要考虑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是确定死者的身份。）
（听完归墟所言，甚是有理，看来他确实是观察得仔细入微，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从尸骨来看，这五人死状极其凄惨，若无深仇大恨，断不会行如此残忍之事。
（又继续问道：）
眼下最要紧的是确定死者的身份，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前宋时有提刑宋慈、龙图包公，所著刑狱之书都有所观，此一问，却不难。）
洗冤集录中有载，先观其头骨，辨男女，再观其盆骨与腿骨，辨年岁。最后观其遗骸是否存有明显特征，如多指、佝偻、坡脚瘸腿等——
（略一顿，再思量，继续答曰。）
杀人害命，又有五人之多，犯人填土埋尸大多都会选在死者自家附近，不太会走太远。若是有明显特征，直接翻查户籍等档案即可，若是未有，可询问街坊邻里，看年前月内是否有举家失踪，或者有内人离开，或者有外人出入，都可成为线索。
（刑案卷宗看过无数，大多断案都是如此，循规蹈矩，未尝不可。）

（正如所见，若死者是外地人，那么在京应不会有结仇之人，若是遭到盗匪，盗匪无非图财，纵然冲动之下将人杀死，也断不会行如此残忍之事。所以排除外来人口，自然就是本地户籍之人。如此就好办很多，这失踪之人有五人之巨，纵然年份较远，也是一件大事，只要多加走访，必然有所收效。）
（听其之言，心中甚慰，六哥这儿子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不过如今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多加夸赞。）
嗯，对答如流，看来你平时的确有用心专研。

分内之责，不敢当大人谬赞。我瞧着，白骨上的痕迹是敲打而成，但若说要敲打成这样，半点儿动静都不弄出来，好像也不太可能。
（早先父亲且敲打过，提及为人处事，当脚踏实地，不该好高骛远，先做好眼前之事，将来的事儿自有将来断。如今虽说得了小叔两句夸赞，到底不敢太当回事儿，便答。）
照此判断，大约此人对这家极其熟悉，有多少口人、平日里什么时间好抓，他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若非是身边的人，大约也是同村或者同工的人。
（思索片刻，又补充一句。）
若是同工的人，那段时间往来一定会频繁，若是同村的人，只要找这件事发生之后借口离开的人，大多都会有些线索。我猜这个人一定是第一次行凶，作案之后慌了手脚，否则不可能随意把尸体丢弃在枯井中。至少也要找个地方挖坑掩埋……不然井底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很容易被发现。

（仵作仅仅做了初步查验，详细情况便是要等待进一步勘验，若是不出所料，这五人大概是一家人，如今皆被人所害，的确让人唏嘘。归墟新入仕途，所见大抵都是书中所得，常言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遂对归墟说道：）
很好，既然如此，那后续事宜一并由你跟进。
（归墟靠引荐入仕，想来有人不服，这也是个机会，回头跟一干手下之人交代）
归墟大人适才所说可记下了吗，吩咐下去，后续如何开展，均按归墟大人说的办。

下官谨遵大人令。
（毕竟所学所知大多都是观而非行，诸位上峰都有经历过许多，而我也只能在这儿耍耍嘴皮子，心中自有感慨，但更多的是头疼。自不好同小叔说不做，也只好应承下来。）
（心想着，做得好也是应该，做不好，顶多也就是循规蹈矩，自无大错。）
（见小叔要走，也不跟着，只同李大人又勘探许久，方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