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三年正月初八
德嫔-周敏
重华宫
[早一日曾与董氏约定好晚膳后,用膳时便少不了思量,阿秀端看着自个儿心事重重,也不多问,只是照旧伺候着服饰妆容。虽此际旧病已除,由她着手的妆面儿却也简朴,尤是与同陈氏面谈那回的精细有所分别,这上头自也有她的用心。她晓得自个儿同董氏的亲厚,在旁不住说道:您今儿不大有精神呀,董娘娘见了不得多想?多半为着这句提醒,越过重华的门槛儿后,面上已换了一副温平的笑,而到由人接引着入屋,当先是春山逗着稚子顽闹,再则室中生着炭火,周身暖煦,这一番情景就更显得温馨和睦。望见含山时,眼里微微一亮,却也不愿惊扰的缓缓步到董氏身侧,略略留意了她的神情。待站定了,才稀松平常的开口]还是董姐儿这暖和,热闹。
庄嫔-董慈
重华宫
【距先后薨逝已数月有余,这百来天中,除却几近一月的哭灵丧仪,十来日的新后大典,董氏真正能同含山共处一室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月,加之期间董氏的刻意回避,母女二人的相对无言,直至年节时分,大约得益于那一份血缘牵扯,两人关系才有所缓和,含山不再哭闹着要寻先后,董氏也常常将她揽在怀中,或同她念书,或喂她用些点心果脯。但更多时候,还是由春山领着她顽笑,自个倚在一旁出神】
【因昨日与周氏一番约定,门口的侍儿并没有进来通传,直至她立在自个身侧,出声说话时,才如梦初醒,小小的“嗳唷”一声,先让春水掺周氏在一旁坐下,又命人备茶,末了附身将含山抱起来,爱怜的抚一抚额发,逗她】快向周娘娘问安,和周娘娘说说今日与春山玩了些什么呀,赢了没有?
【两岁的小儿口齿已很伶俐,依礼问安后,回“今日和春山玩簸钱呀,春山坏!欺负我!我我我又要输啦”】
德嫔-周敏
重华宫
[由人引向一把花梨木交椅安坐,目光已又落去含山身上,稚子肌肤幼嫩,虽是顶上光溜如佛子,眼睫却长,瞳仁儿黝黑发亮,让人心生爱怜。于是瞧着她仍不算熟稔的行礼,幼糯着声儿道一声安,面孔更有掩不住的疼惜。母女一问一答间,已禁不住弯眉笑,试探着轻轻一抚她的小脑袋]苑姐儿不怕,赶明儿请你阿娘帮你,赢了换蜜饯儿果果吃。[这番话本流露自然,转念却料想到长女还来不过几月,只好拿旁的话掩带]或者苑姐儿爱不爱新衣裳,周娘娘做新衣裳给苑姐儿好不好?[稚子琢磨着时,低声与董氏说]我看含山不认生,与你相处的还好么?
庄嫔-董慈
【说话时,董氏的目光始终沉静且温和的在两人间流转,自然,这其中也有一份年岁的功劳。在短暂寒暄过后,春山便乖觉上前抱过小人儿,借着下去添衣的借口走开,徒留周董二人。和着炭盆中细微的燃烧声,董氏与她一笑】含山很乖,很听话,可我见到她时,却总想起我家中幼弟,是不是很奇怪?他们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在我眼中却很难找出分别【抬眸看她】这两年中,我无数次梦见她从未离开过我,我替她梳头,替她穿衣,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等她长大了,她偷偷告诉我她中意怎样的郎君,我便同她一起笑,用手点着她的额头。【一顿】可当那夜乳娘抱着她来到我门前时,我才惊觉,我真的能做这样的母亲么?我能如梦中那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么?假若她往后为了什么事伤怀,我真的可以替她分担,为她排解么?【末了有颇具讽刺一笑】含山很想她,偶尔半夜惊醒,会喊娘娘,但我知道,那不是我
德嫔-周敏
[不待苑姐儿再多说两句,春山已将她牵去内室,留两人近处挨坐着,守着一方不大的炭盆取暖。笑慢慢淡下来,董氏说着,这厢便安静的听,一段长长的近乎倾吐的话说下来,也不插说上两句,直待董氏道尽最末,两息后叹了口气,然后默默探手去牵她,仍同旧年府上探望她那遭一样。]不在时日日夜夜的念想着、惦记着,等真到了身旁,反而又手足无措、患得患失起来,是这样吗?[个中失而复得的五味陈杂,此刻隐约能体味几分,尤是品人梦中所见,眉头不自觉轻轻皱起,有了些微涩然]不难想呀,含山幼时便离了姐儿身边,姐儿没能有多少为人母的感受,后来敏淑皇后猝然仙去,又需姐儿再担起这样的身份,一定……很为难罢?[不由得将人握紧了两分]但含山还小,不到记事儿的时候,虽然一时难以改变,但姐儿是宽厚的人,倘若此后长养在姐儿身侧,总会相认的。[目光看去]董姐儿不妨往好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