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上,两个人都静默无言,轻音乐流淌在空气中,挟带着两人各自复杂的情绪。
终于,车后座上的宫野爱开口:“父亲大人,您知道我讨厌谎言,所以,希望您能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工藤新一伸手将音乐放轻,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什么?”
“您刚才,”宫野爱停顿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吐出,“是—不—是—把—我—当—作—了—母—亲?”
工藤新一握方向盘的手剧烈地震颤起来。
沉默良久,他启唇:“对不起。”
“一秒也没有吗……”宫野爱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后视镜中的工藤新一,“一秒也没有吗……”
工藤新一的视线与后视镜中小爱的视线一碰,立刻弹开,他尴尬地笑笑:“小爱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您一秒也没有吗,意识到那个人是我,是我宫野爱!”小爱提高了音调,“不是母亲,而是我,是我!!!”
她的目光灼灼,工藤新一只觉得背上有火烧了起来。
“对不起,小爱。”他只能道歉。
“父亲大人,”宫野爱不依不饶,“在您眼中我是谁呢?是您的女儿,还是母亲的替代品!!!”
“小爱!!!”工藤新一也提高了声调。
“您告诉我!请您务必告诉我!”宫野爱的双手紧握,“不然,不然我……”
“对不起,小爱,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工藤新一放低声音,“对不起。”
“您已经是第三次说对不起了,”宫野爱冷笑一声,“您在逃避什么?您到底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
仿佛被工藤新一突然而来的怒气震慑住,宫野爱愣了一下,然后就抱住双肩,不住地冷笑。
“您当然没有在逃避什么。您的怯懦送掉了您最爱的女人的命,并让另一个可怜的女人在毫无爱情的婚姻里牺牲……”
“宫—野—爱!!!”工藤新一踩下了刹车,回过头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然而在看向宫野爱的双眼时,他却退缩了,那双眼睛仿若从另一个空间穿越而来,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他无奈地苦笑,声音软弱了下来:“你说的对,我是个懦夫。”
宫野爱却仿若梦呓般地喃喃:“最过分的是,您那自以为是的深情,竟让我沦陷了……”
工藤新一是何等聪明的人,又岂会听不出她言外的深意,然而他什么都说不出,他什么都不敢说。
“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父亲大人?”宫野爱盯着工藤新一,眼里噙着泪水,“我爱上您了,该怎么办呢……”
工藤新一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复杂的情绪涌进他的脑海,然而他恐惧地发现,在这些繁乱的情绪中,竟然有微妙的喜悦!
喜悦!他竟然敢有喜悦!
“小爱,你……”他想了想,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我……”
“父亲大人啊……”宫野爱咧嘴笑着,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我好难过啊……好难过……好难过……”
深吸一口气,工藤新一闭上眼睛,然后放低了声音:“对不起,小爱。”
小爱只是看着他。
“我,”他转开头,胸口一阵酸涩,解释道,“已经有了兰。”
“可您不爱她!”小爱的声音尖利。
“我唯一爱的女人——你的母亲,她已经死了!”工藤新一吼道。
宫野爱呆呆地看着工藤新一,然后爆发出尖锐的哭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父亲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工藤新一的脸上,分明流下了泪水。
宫野爱生活在这个男人身边十四年,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泪。
晚餐的餐桌上,气氛分外诡异。
工藤新一与宫野爱一言不发,工藤志和毛利兰看着他们两个,不明所以。
“我有事要宣布。”宫野爱放下筷子,面无表情。
工藤新一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小爱你那样怪吓人的,什么事那么严肃啊?”工藤志笑着打哈哈。
“我决定去美国留学,录取通知我几星期前就已经拿到了,就差签证了。”
她的声调波澜不惊,却仿若在整个家庭中投下了一个炸雷。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工藤志心急如焚。
“小爱你才十四岁!真的要去吗?”兰也十分吃惊。
“国内的教育已经跟不上我的进度了,”宫野爱不紧不慢,“并且我希望能见见母亲曾经走过的地方。”
这么说她今天跟他说这么多,竟是因为这个……工藤新一明白了,他感到他要失去她了。
“父亲大人会支持我的吧?”宫野爱向工藤新一无谓地笑笑,“我也需要旅游来散散心了,您知道我的意思。”
工藤新一别无选择,他只能点点头:“你想做就去做吧。”
“爸爸!你怎么能让小爱——!!!”工藤志喊道。
“放心,小志,我会好好的。”宫野爱笑着向前,轻轻地在小志的脸上印下一个吻,“祝福我吧。”
工藤志说不出话来,他不能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我有点累,回房间了。”宫野爱走上二楼。
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刹那,她的泪水刹那间涌出。
一个月后,宫野爱一个人踏上了去往美国的班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