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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玛的葬礼后天边飘起了小雨。凯班一行人走在回程的路上,没有人打伞,四个人都只任它淋着。
他们一路上沉默无言。其实只需要留心去聆听,就会发现在人静默下来的时候,世界并非沉寂无声。漫天飞雨的淅淅沥沥、细风穿林打叶的沙沙声、飞鸟扑棱双翅的扑簌声、林中野物四下穿梭的窸窣,以及四个人节奏不一的脚步声与深深浅浅的呼吸,都在沉默中被无限放大,嘈杂而喧哗。但在这之下,仿佛又是无尽的空,某种空洞而死寂、寂寥而虚无的空。
小李一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饶是一根筋如他也让这沉闷而压抑的空气给逼得生生将滚到舌尖的话咽了回去。他一向直率得单纯,从没有过几缕弯弯绕绕的心思,什么思绪都明明白白浮在脸上,有什么想法也习惯了直接说。可宁次和天天不一样。小李越长越大,也越发地明白这一点。有些事,有些心思,他的两个同伴是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摆到明面上来说的。
小李知道这个时候大家心情沉重,他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只是觉得这会儿气氛太过沉闷了一些,有些透不过气来,但没人吭声,他也不好没话找话。
小李只单纯觉得难过,也没想过别的。就像他从不觉得天天有心事只悄悄跟宁次说有什么不好,天天也许是认为他不适合被倾诉,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但他相信伙伴们该跟他说的一定会说。就像现在他也想不到假如某一天与凯老师或者伙伴们生离死别会怎样,只一门心思活在当下,单纯地坚信不想发生的事一定不会发生,因为他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它发生。
四人的脚步在分岔路口不约而同地停下,道别,转身,分道扬镳各回各家,自然而熟稔,稀松而平常。
抬步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凯老师的声音:“心里头难受是难免的,但今晚回去睡一觉,明天就要打起精神来,凯班!训练还在继续呢,我们可不能认输!”
李笑了,扭过头的时候恰好遇见宁次和天天也转回来的脸。他从他们勾起的唇角里看见了重新泛起的朗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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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天来到集合地点时凯老师和李还没到,只见宁次独自一人盘腿坐在树下闭目冥想。天天在离他不远的一片草地上坐下,解下了捆在腰间的卷轴。
“那俩是又提前倒立赛跑去了吗?居然来得比我还晚,真难得。”天天感慨着,从卷轴里召出苦无和磨刀石,开始细细地将用旧苦无的钝处一点一点磨锐。
“不知道。”一旁的少年兀自闭着眼,只淡淡回了一句。
天天不再打扰他,静下心来专注于手头的事。苦无与石块在一次次碰撞间溅出清脆而铿锵的音色,在清晨的林间荡开,白融融的天光从林窗和叶隙间泻下,游弋在一片葱茏的绿意里。偶有鸟鸣,起起落落。
天天渐渐地便有些心不在焉。
“……我说宁次啊。”她忽然轻轻出了声。
“有时候,我总觉得,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宁次睁开了眼。
“……不仅是我自己,还有我身边的那些人,我爸,我妈,我年过七旬的奶奶,我的在她家水果铺子帮忙的好朋友,还有凯老师,你和小李。”
宁次不语。静谧的林间只荡响她一人的声音,轻如纱雾,却又久久不散。
她兀自念叨着,仿佛自言自语:“人生有那么多的意外,谁是下一个,谁知道呢?也许曾经一直在经历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可万一——万一下一次就会轮到你自己呢?”
“我知道选择了当忍者这条路,生死考验必不可少,但我从小到大其实还没失去过什么。可随着一年又一年平平淡淡地过去,我有种预感,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有点害怕。却什么都做不了,有一种……无可预测的灾难命中注定要到来,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的声音落了下去,而另一个声音久久没有扬起。
天天也不去管,只顾没精打采地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苦无,直到她忽然听见宁次说:“那就先和他们一起,努力活着。”
她抬起头,似乎有些迷茫。
她听见少年用他清润如水的嗓音缓缓道:“既然不能预知未来,那就学着李那个缺根筋的,头脑简单一点,走一步算一步,把当下每一分每一秒活好再说。”
他微微一笑:“我过去在仇恨上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也不想再为忧虑这种事而枉费感情了。横冲直撞向前冲,然后无所畏惧去面对——这是他们整天头头是道的青春,其实也还好,不是么?”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洪亮的“说得好!”骤然而起。天天回过头,只见凯老师和李从林子里走出来,身上犹披着来时的风尘,却半点掩不住他们此刻焕然勃发汹涌如潮的力量。
那是永远风雨不惧,勇往直前的信念。
无人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无论如何,我们将誓死捍卫到底。
心底倏然坦荡,旺盛的精力在一瞬间回流到四肢百骸。天天站起来,冲迟到的的两人大声叫嚷:“凯老师,李,你们今天干吗来那么晚啊?”
李咧开嘴:“来的路上见一位前辈忙着来回跑将一堆器械运去火影办公楼,稍微帮了一下。迟到了很抱歉!我会在训练结束后自罚一千个倒立单指引体向上的!”
凯:“很好!我也迟到了,待会我与你一起自罚吧,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