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1.
TigerKo蹲跪在地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拾起宝石坚硬的碎片。正午的阳光下草丛里鸡零狗碎的折射着光芒，仿佛在刻意大喊大叫渴望被人注意，与满地散落的刀刃一起述说着这里刚刚经历过的战斗。他把拾起的碎片放进破烂的衣裳布料里，小心翼翼地一块也没落下。
“只有这些了。”
“嗯。”
那些宝石的碎片，有漆黑的也有棕黄的，亦有金黄柔软的合金。他盯着最大的那几块，一块是从Chandra腹部掉下的，一面是光滑一面是不规则；另一块则很明显是Chandra的半只脚掌，他的鞋子不知脱落到何处，这半只脚掌还保持着即将跃起的姿态，每一只脚趾都紧张的绷住。
“走吧。” TigerKo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出声，沉默地往回走去。不远处的海浪亲吻着拖拽着沙砾，发出一如既往的声响，在安心的阳光下温顺地起伏。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当Chandra真的被拆分带走，伴随钟鼓齐鸣花瓣纷飞消失在天届，TigerKo却感觉仿佛身处深夜，懵懵懂懂混混沌沌；四肢也没什么力气，如同春天的新生的枝桠一般脆弱。
Chandra是不久前来找她的。她记不清是三天前三周前还是三个月前，时间没什么意义，他潜意识里都将月人每一次的骚扰当做计算时间的方式。
他来找他时，TigerKo正在用白粉填补自己脸上的瑕疵，被久违地用兄长来称呼、以至于一不小心将粉扑进了眼珠里。
Chandra提出想在老师冥想的期间稍微停止一下编撰工作、与Dear Bro一起巡逻——反正最小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搭档了，大抵不需要TigerKo什么帮助了。
Chandra体贴地弯腰、用袖子擦拭她眼里的粉末，TigerKo则乘机将对方的脸填上白色。似乎这是TigerKo千年来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长相，但是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幕印在身体的微生物里，他就很快将它弄掉了。
“可以吗？”
“还有呢？只是一起巡逻吗……” 她敏锐地捕捉对方转瞬即逝的欲言又止，不留余地地逼问他。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Tiger——” 月光透过他的身躯，在体内勾勒出迷人的幽蓝色弧度，投到地上浮动的光斑也沾染了他的颜色，变成夜晚天空的颜色。TigerKo不喜欢月亮，他坚信没有人会喜欢月亮，那些贪得无厌五口无心的月人，冰冷脆弱又狡猾可鄙。
“——我想到月亮上去。”

锵——
刚刚被他温柔擦拭过的眼角恣地裂开，才补上的粉末惨遭遗憾退场。Tiger惊地把眼珠都弄掉了，眼疾手快的合金手さん迅速反应过来，虎睛玉的虎睛坠在合金上仿佛坠在水母的尸体上，软软地窝了进去。
“抱歉。”他充满歉意地示意对方躺好，谨慎地帮忙将眼珠子装回去。Tiger还尚且有话要说，但是Chandra轻轻地用合金捂住了他的嘴，神色坦荡又笃定地发誓，“听我说。Tiger。”

2.
他如是清醒的明了了。
他并非不能在白日战斗，也从来不曾畏惧敌人。当他还是初生的孩子，只有不到百岁的年纪。他与红玛瑙一同学习，跟在老师身后露出友善的笑容，在“好可爱啊☆”的赞叹里手足无措地傻笑。
“我很弱，所以以后想为大家缝纫出更好看的衣裳。你呢？月长石。”
“我也想帅气地对抗月人——！像钻石他们那样！” 他拳起宝石的手掌，这样信誓旦旦地回应。
“一定可以的。” 这样肯定的话语从头顶传来，在明艳地睁不开眼的阳光下，暖色的、折射出低调光芒的兄长，阖着眼回应他。TigerKo的身体里好像凝固的岩浆奇异的图腾，这是幼年的Chandra第一次这样注视他，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风抚摸他的脸颊。
他的幼年结束在那个盛夏。
当TigerKo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他的手臂落进海水里，与月人一起化为泡影消散不见。对于这件事Chandra什么也没有说，他提出编撰的工作，沉默地走进黑夜里。
只有Chandra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是宝石人，不像低等生物那样，没有大脑也没有心脏。可是当他看见满天的火烧云里出现的黑影，听见摇铃大磬奏出的乐响，在满天的花瓣里出现的绫罗绸缎祥云瑞气包裹的慈悲像，眉清目艉，鼻丰嘴小。他诧异又震撼地注视着他们，以至于没有来得及提醒背对着天空被蝴蝶吸引走的搭档。
他回过神来的很快，他记得前辈说过，月人是拥有着诡异华丽面孔、沉寂的索命恶鬼。Chandra拥有比所有的宝石人都更为狂热冷酷的内核，他迎着呼啸而来的箭矢抽出背后的长枪，无师自通地劈断袭来的武器，助跑两步迈开颀长冰冷的双腿向天上越去。
他太粗心了。
当Chandra意识到自己被战斗的快感蒙蔽时已经晚了，他回过头发现搭档还在懵然无知时，被下落的箭矢敲成出不了声的碎片。他识图刺穿中间巨大的器的身躯结束这一切，未果后又决定优先回头去保护同伴的碎片不被夺走。
可是密密麻麻的月人执意阻拦他的回路，腾起的白雾迷花了他的眼瞳，馨香甘甜的气味阻碍了他的思维。他在想要挥动武器，但是侧过头去看见的是自己空荡荡的手臂。

3.
“……你们赶来的及时，我们都没有太大的损伤。”Chandra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逐渐松开了捂住Tiger嘴的手，“我从那以后退居战斗二线。我不是怕他们，你知道的。可是当那以后我发现，我是多么的喜欢战斗，以至于无法分心去关心同伴。我甚至会开始期待月人的出现。”
“我不适合。后来我发现我开始沉迷与编撰博物杂志，我发现自己对久远过去的狂热好奇，对于真实之物的热爱——Tiger，我太容易沉迷一件事物里是不是？”
“……你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这是在告别吗。”TigerKo因为不知名的情感而忍不住颤抖，Chandar摁住他的肩膀，拒绝让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对你也是。”
“嗯？”
Chandra侧开脸去，显然没有再过多解释的意思，“我想要去试一试。我之前和月人说过话，或许他们会停下来……又或许我会弄清楚更多的谜团。”
TigerKo一句话也说不来，她惊异畏惧震惶地坐在那，甚至不知道从何开始问起。
“我本来想一声不吭地到月亮上去，可是起码要让你放心——”
答应你，我会回来的。
Chandra被带走的第八十天。老师没有责备TigerKo，他温柔地注视这块垂着头的棕色宝石小人儿，微微蹙着眉头说“这不是你的错”；他们尽量不在TigerKo面前提起Chandra，但是欲盖弥彰。欲盖，弥彰。八十天足以使生活又回到正轨，天气愈发寒冷，晴朗无云的日子也逐渐减少，连带着TigerKo周遭的环境也缓缓褪色。
你回不来了。
他眯起眼睛，框里的黑色月长石在月光下折射出凄美无奈的光芒，那些碎片也一如它的主人，纤细又冰冷。他下定了好几次决心也要跟到月亮上去，又次次都在战斗、巡逻、守护中放不下心来，他担心老师。TigerKo不知道一连失去两个孩子的老师会怎样内疚悲伤。
“老师——真的有孩子被重新收集回来了吗？”
“……目前还没有，TigerKo，我很抱歉。”老师将手掌放在TigerKo的头顶，这样回复到。
可是没关系的！只是时间还不够长而已，我知道，我们是不会死去的。纵使破碎、沉睡、失去活力，也可以在好好组合后行动起来……对吧？
“老师！虚之黑点……这次有两处黑点！”风风火火一面奔跑一面大喊的孩子打断了TigerKo的思考。TigerKo确认地看了一眼老师，得到肯定的允许后，毫不迟疑地握紧了怀里的小刀。

她的身躯像所有的同伴那样单薄寂寥，飞奔而去的身形很快隐匿进了光芒里。
不是。依旧不是。
天花乱坠满虚空，箜篌声里他一跃而上，可靠的前辈比TigerKo更快一步将器劈开，闪亮粉红色制成的小流星锤从中窜出。新型……？这次的被月人作为武器的是粉钻石。为什么不用月长石呢？TigerKo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已经认定了Chandra已经不在了吗？被塑造成别的饰品或者武器，变成了没有生命的物体。
“Tiger!!!!”
？
TigerKo听到呼唤低下头去，阳光透过云层，草木的碎屑随着风飘荡。他看见仿佛透明的粉红色铺天盖地而来，宝石相互触碰震碎的声音接踵而来，他最后看见的是自己脖颈的断裂面，他的头朝着脚直直坠下去——
不要啊。
不要啊!!!!!!

4.
“啊!!!!!”他尖叫着从无知觉的状态醒来，在看见自己完整的双脚后又不自觉地“啊”了一声。刚才那一下，脑袋肯定把脚趾磕掉了。一旁趴着的身影被他的连连惊叫吓唬地哧溜掉到地上去，Tiger愧疚地向着他伸出手来，“抱歉抱歉。安好我很辛苦吧，我刚刚太大意了……”
手，僵直在了空中。喉咙里的句子也好像一颗钻石哽在了喉咙里。
秀颀的臂弯，修长的锁骨，漆黑的身躯。他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微微眯起的眼瞳，还有合金制成的手臂。Tiger往下注视去，他的身上穿着着缎制成的衣裳，脖上是从未见过的装饰，腰系层层叠叠长裙，肩披绢绸雪白的带，嘴角上翘，含着笑意。
“嗯？你的脚？”
“是人造宝石。”他们好像千百万次那样普通的交流，“是月人们帮我拼装好——我们在月亮上，Tiger。”
TigerKo已经无法思考，他疲惫不堪地躺回去，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回旋往复的花纹。
“Chandra？”
“我在。”
“Chandra？”
“是我。”
“你不是他!!!!”TigerKo将身上的布料掀到Chandra脸上，乘机翻身跃起，双腿却毫无知觉，不听使唤地、摇摇晃晃跪了下去。Chandra接住了他，用合金的手护住了他的膝盖，另一只手则将白布披在了赤裸着身体的TigerKo身上。此时Tiger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什么都没穿，腹部以下连白粉都没有涂抹。
“……有一点点羞耻诶。流氓。”
“这也是合成宝石，刚制好我就拿来用了，还、还没来得及涂上白粉…”Chandra象征性地撇开视线，“这点上，感谢月人吧。”
此时说的话Tiger显然难以理解，他只是怔怔地注视着Chandra，甚至不敢发问。
我是在梦境里吗？还是说死亡就是这样一回事呢，遇到自己想遇到的人，然后永远在虚空里快乐地活下去。
也不赖嘛。
Chandra断断续续地和他解释，月人的目的，老师的身份。Tiger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向外瞟，几个纤细雪白披头散发的月人正叽叽喳喳躲在门口偷看自己。她们实在是太不像那些与自己战斗的般若了，Tiger恍恍惚惚想起来千百年前初生之际哥哥们躲在门口观察自己，与她们也无差。
所以根源上，我们都是一样的吗？
“月人是无法被超度的恶灵，我们是冥顽不灵的凡骨，她们折磨我们，也折磨自己。”

“那我们的同伴呢？那些被捕捉上来的宝石人——”Tiger无法听进去他为月人的辩白，急切地握住对方柔软的合金手臂。Tiger向来可以灵敏地捕捉Chandra的神色，可是这一次，他只能看见对方镇定自若地微笑，以及模凌两可的回复。
“大家都很好。只是陷入了沉睡。”
所以。你已经认同他们了。
Tiger，我生来就是属于月亮的。
四目相对，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如同声带还没有雕琢好那样。
长久的沉寂，门口的月人已经对里面这俩人失去了兴趣，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外头热热闹闹地，开着旷日持久又永不落幕的盛宴。他们像两尊宝石的像，窗外清亮的光镀在宝石的皮表，在做着无声的最后的道别。
“你会把一切都说出去吗。”
“我会恳求老师超度他们。并且告诉老师你已经叛变了。”
“我们还会再见吗。”
“当月人消散无踪时，或者我又被捕捉上来。当我下一次到月球上来，让我和其他兄弟一同沉睡。”
我永远失去你了。
Chandra在编撰博物的时候愈发了解到真相，身为矿物质的他们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权力，是金刚老师赋予他们外形，如同旧人类创造金刚那样。
斗转星移间，他们所有的外貌姓名和思考都是偷来的。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5.
“这样就好了吗？”月人小姑娘小心地擦拭着流动着金红色光芒的宝石，那是一个阖目的头像，释然又沉寂，栩栩如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话那样。
漆黑的宝石人依靠外侧，屋内太黑了，小姑娘都搞不清他有没有睁着眼在。
旁边的仪器中放着分割精良的箭头，用被名为“虎睛玉”的宝石制成——这是下一波进攻要用的武器，一部分是货正价实的、宝石人的遗骸，还有一颗崭新的头，是用合成宝石的制成。
“这样就够了。我答应过他，会用这种方式送他回去——但愿他不要嫌弃新的脑袋，我已经尽力了。”他合金的手臂缓缓地抚在座架上的脸庞，语调眷念又温和。他瞧着小姑娘不解的注视，又解释道，“他是用头颅在记录我，我留下来做个纪念。”
——何必呢，别记了。
Chandra把目光放到外面去，扬起的宝石碎屑如同千百个夜晚里的寂静海面。小姑娘边上兴奋地嘱托着“下次她再被抓上来就要磨成粉了哟”这样的句子，Chandra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在这期间我会想办法让老师渡你们……”
“……也求他渡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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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灵感来源于Jam的《不露声色》。
歌词过于契合，导致我午睡中惊醒爬起来写点啥×
“中伤不是你的强项，黑夜看不见你的坚强。”
“山高只愿任水流长，虎面担心自己的内向。”
“吻我还吃我，爱我还难过。痛过也笑过，失落也复活。”
“淡薄或贪得，愚钝是沉默。悔过又呵责，放下去成佛。 ”
全文都靠《宝石之国》原声集钓着我的注意力，毕竟让我自己来写的话可能会鸽到飞起:D配合原声集观看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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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my老师神仙画画 这边也存一下♪♪♪

镜爪不费吹灰之力便发现了她，刚刚还被自己丢在脑后的卡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了他一步。 寅子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棉麻衣裳，在基建挂满了的节日小灯下，被照耀成斑斓的颜色。虽然比镜爪预想的更温暖一些，但是也显然不足以达到抵御风寒的作用。
寅子很少穿这样可爱繁琐的裙子，东国风的交叉襟，维多利亚似蓬蓬的裙摆，长长的振袖，还有随着走动一摇一晃的大蝴蝶结。
镜爪出了神，他确切自己从前见过这样的款式。是在哪里呢？
真是该死的谜团之日。
“镜爪。” 寅子发现了他，向这边招了招手。但是镜爪敏锐地察觉了她看到自己时那不可明说的失落…是因为自己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了节日而静心打扮吗。
那还真是对不起啊。他嗤地轻笑了一声，镜爪从来不是过这样轻松愉快像卡布奇洛泡泡一样节日的人，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约定熟成，节日的由来可能让他更感兴趣。
“…据我个人浅薄的了解，新衣服从来不是冬日节的一部分吧。” 他用长趾扒拉了一下左耳挂在了一起的耳环，为自己解释道。镜爪或许自己还没有发觉，他的关心从来不是用新的装潢来衬托的，他的关切情愫掩盖在心虚地辩解里，掩埋在不由自主向着这边走来的步子下。
但是…我有说错什么吗？
为什么连卡缇都别开了头去？
“我有点担心。或许我为无关紧要的服装废了太多心思。”寅子向来藏不住话，有些踌躇地向卡缇询问意见，“我穿这个…会不会很奇怪？”
在为数不多的过往的记忆里，她记得这样的服装是「他们」正常冬日的礼服，但是显然罗德岛和「他们」有着不一样的习俗。
但是……或许那个人和我一样…？
近乎是想到的一瞬间，那个人就这样冒冒失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不由让人有了，“果然是心想事成的日子啊”的感觉。
“镜爪。” 寅子发现了他，向那边招了招手。
可是说来可惜，他还是如往常那样，用街头似潮流的冬装，组成的一个正正常常帅帅气气的镜爪。
唔。自己果然想的太多了一点。
“当然很合适！相信我，待会大家都会这样觉得的…”卡缇激动地握了握寅子的手，急于求证地把目光投向了向这边踱过来的男人，“镜爪你说，在这样的快乐节日里，是不是怎样的新衣服都非常值得！”
“或许。但据我个人浅薄的了解，新衣服从来不是冬日节的一部分吧。” 他用长趾扒拉了一下左耳挂在了一起的耳环，甚至都没有过多将目光投在寅子的新衣服上。
卡缇小姐，今天也是拉郎大失败的一天呢。

“呐呐！拆开礼物看看吧！” 奋力挣扎的卡缇。
“我放回房间里了。” 实话实说的镜爪。
“这里面…是围巾？” 受宠若惊的寅子。
“嘻嘻不知道是谁送的呀。” 乘胜追击！卡缇小姐！
“盒子里很明显是卡缇的味道。是你送的。” 嗅觉敏锐又诚实的镜爪。
不知道是哪个方向，传来了桃金娘快乐雀跃的大喊大叫，把寅子感谢的声音淹没进欢声雀跃里。
“下雪了——！大家！！下雪了！！！”
“哼哼，要看雪的话，还得在咱的老家！” 这个是伏特加小熊熊骄傲的嚷嚷，紧接着就是在赫拉格宠溺的目光里，由古米起首的熊熊大合唱。她们可能喝了酒，镜爪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凯尔西。
壁炉里的火苗，愈发旺盛地摇曳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炸出了一小串花。镜爪感觉有些发燥了，鼻尖上都渗出了细腻的汗丝。他拉了拉领口的扣子，脖子上的源石检测仪愈发觉得太紧了些。
“我们，上去看看雪吧。”他有些口干舌燥，想要迅速逃离这样混杂快乐的环境，洋溢着的幸福氧气不知为何让他红了眼眶。
可能是太闷了。
“好。” 她不加踟蹰地答应，悄悄把柔软温暖的围巾攥进掌心。
“上面好冷，系上吧” 他甚至没有回头，淡淡地补充。
好。
她垂着耳朵。确实好冷。
“我说了。先系围巾，上面好冷。” 他横蛮地又补充上，伸开手阻拦她，把狭窄的楼梯间堵的满满当当。寅子抬起头，他微微躬下身靠近她，双手插袋又目光灼灼。
寅子想要推开他，但是他的身姿太过于高大，菲林女孩的力气不足以击溃他。这让她想到，在现场上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立着，准予倒下不准后退。
寅子涌上了倔强的劲头，她摩擦着虎牙，恶狠狠地皱起眉头，说，“我不”。
我不愿意听你的，也不愿意再这样因为你而变得期冀和失落了。
镜爪从来是这样的神色，不悲喜的固执。他一把抓起她手上的围巾，在自己脖子上绕了几圈;寅子没意料到他会这么做，伸手去拽，想把属于自己的围巾抢回来。
男人借着劲，张开放在衣裳荷包里的双臂，把她一口气裹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
“暖和吗。”
暖和。
她甚至可以听得见咚咚跳跃的心脏的声音，是自己的还有隔着冬衣和柔软的毛发，属于他人的心跳。
太暖和了。
“你是在怪我吗？嗯？”
寅子无法抬头，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神情，但是她自己已经恍恍惚惚晕晕乎乎，把袖子里的刀握的嘎吱响了。

“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穿别的衣服来的。”他努力回忆着是哪里惹怒了她，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她正在变得越来越热乎，“节日快乐。Tiger，我希望你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寅子在刹那就释然了。她不是在为了镜爪置气，她是因为自己的格格不入而不安，因为她从未有过的心情而恐慌，她的黑白分明在这样的时代里早也成了无理取闹的一种，哪怕他和自己不一样，不是记忆中的过往，那又怎么样呢。
在罗得岛的大家，还有镜爪他，将成为新的未来。
雪下的很大，像铺天盖地被扯碎的鹅毛，落在地上又拼接成厚重的被毯。
风终于停了。
“真可惜，看不见月亮。”他抖了抖头上的积雪，有些遗憾地踢了踢无辜的雪花。他在一大早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送礼是节日的一部分，他摩擦着荷包里另一只月长石耳饰，原本是要送给她的，但是只有在漂亮的月光下才能展现出它最好看的一面。
他已经在荷包里紧张地把玩它一天了。
“没关系，月亮什么时候都在。”
寅子咯咯笑着，跳起来捕捉一坨卷在一起的雪花。因为你就是我的月亮，寅子骄傲又羞赧地想，这样的话绝不可能漏出口半句。
“节日快乐镜爪，心想事成！”
“你也是…我刚刚是不是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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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镜爪回到房间把自己甩上床，已经是后半夜了。今天是心想不能成的一天，他把耳饰取出来，窗外依旧被雪色覆盖。
啊对了，礼物。
他的爪胜过一切锋利的刀刃，只是顺着边缘轻轻划开就可以获得一张完整的包装纸。他的嗅觉很敏锐，在翻开盒子的时候，就可以嗅到气味。
显然送礼物的人很聪明，聪明的似乎没有必要。
香水的气味掩盖了痕迹，后调是冷杉、松针以及焚香。
乖乖巧巧窝在里面的不仅一件物什，一件老式的小望远镜，当然在这样的夹板下，派不上用场;一本旧书——封皮上用手写体篆刻着《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的字样。这本书他好像有，但是由于难以理解，镜爪并没有过多阅读。
还有一本空荡荡的日记本。
他翻开封皮，署名那一栏用着他的笔迹写着「Chandra」。
但是无论如何，镜爪坚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本子。
寒冷的惊慌，顺着皮毛一寸寸地爬上来，把节日的喜悦冲刷的无影无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