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貘良醒来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
巴库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不需要别人告诉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在他的人生中,善良与温柔一直都是被他嗤之以鼻的东西。
在学会如何去珍惜一样东西之前,他首先学会的是恨。小时候的经历告诉他,只有变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配生存。
他对此深信不疑,并且到了现在,也仍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他的心早就已经坏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为了变强,为了活下去,他这辈子做过很多别人口中的错事,也做过很多坏事,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亏欠过谁,那些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不过是他变强路上的垫脚石而已。
在他的眼里,没有能力的失败者,都不值得同情。
这就是他——稀世的大恶人。
无恶不作的盗贼之王。
从生到死,这些头衔都套在他的身上。
“……吶,巴库拉。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好好地珍惜貘良。”
虽然在武藤游戏面前,自己回答得很爽快,但巴库拉自己很清楚,对于“珍惜”这个词,他只知道意思,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让他去折磨一个人,他可能比谁都擅长。但让他去珍惜一个人……那是什么东西?
视线往上四十五度望天,双手抱胸站在窗户边的巴库拉总觉得云层之上,那个欠揍的拉神此刻正在耻笑他。
没办法,过往经历造就了他这么一个人,追究起来到底是谁的错,可能得从久远的三千年前开始算起。
所以这个锅到底由谁来背,现在说这些真的毫无意义。
如果只是单纯地守护一个人的话,他知道怎么做。他有力量,所以他有自信自己能守护好那个人的身体。
但也仅限于身体。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守护一个人的心。
并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貘良再次拥有笑容。
“呼啊……这才什么时候啊?这群人的行动力也未免太高了吧……太阳才刚升起啊,这么快就准备出发了吗?呼啊……”
水镜之前,乌尔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着水面上的画面,满脸都是“这群人脑子没病吧”的表情。
一般来说,作为神殿的神官侍从,理应天还没亮就要开始为神官每天的晨间祈祷做准备。但他们这里是暗黑神殿,信徒大部分来自于冥界,再加上他们的神明本身就居住在这里,晨间祈祷什么的,搞那么复杂还不如直接到他面前来道声早(此话来自巴库拉大人),所以这部分的工作在很久以前就省去没做了。
如此这般地,在这座神殿里,除了负责守卫工作的人以及大神官尼克之外,大部分人的作息都非常正常。
换言之就是,这个时间段,别说神殿里的祭祀,要不是有特殊任务,就连作为神官侍从的乌尔斯此刻估计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你懂什么?要是正经商人的话,早就已经出发了。他们这样的已经算是迟的了。”
尼克没好气地白了乌尔斯一眼。
目前暗黑神殿停留的地方刚好距离最近的城市有半天的路程,如果他们想要赶在市集开放的时候到达,那确实就该在这个时间出发。
“昨晚他们向我报备说要今早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该行动了。本来他们的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换作真正的利益至上的商人,这种时候还不走就真的会引人怀疑……虽然他们已经是我们怀疑的对象就是了。”
尼克看着水镜中的情景,虽然一切都与预想的一样——貘良大人假装心情不好出来散步,然后遇到正准备离开的可疑商人。虽然一切看起来都这么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但也因为一切看起来太过顺利了,反而让他忧心。
自从貘良大人醒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位神明的半身,似乎有着,很严重的梦游症?或者说是,嗜睡症?
反正从这位半身醒来之后,他们那位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巴库拉大人,也多了很多露面的机会——不是在找人的路上被人目睹,就是在捡人的路上被人目睹——总得来说都是路过。
虽然两位大人的事并不是他们这些仆人身份的渺小人类可以过问的,但尼克还是有点担心——貌似他们这边这位半身的身体状况,似乎,好像,貌似一直都不太好?
“这么说起来,貘良大人每次睡得迷迷糊糊出来的时候,似乎都是在找巴库拉大人?两位不是住在一起的吗?巴库拉大人难道都没在房间里睡过觉?”
虽然神明到底要不要睡觉乌尔斯并不清楚,但看貘良这个情况,他觉得,神明应该也是需要睡眠的吧?
乌尔斯——!!!!!
就在尼克一直忐忑着自己到底该不该过问神明之间的事的时候,乌尔斯的突然发问顿时就把他给惊到了。
这家伙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仆人,是没资格过问主人间的事的吗??????
“嗯?”
从出现至今一直站在窗边的巴库拉明显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你是说他在找我?”
你到底是怎么从他那虚无缥缈的行动路线中悟出他是在寻人的?
巴库拉看着水镜中的貘良,脑子同时回想起的是自己每次找人时到达的那些奇怪的“案发现场”——不是在水底就是挂在窗户栏杆上。
对于每次都只负责“捡尸”的巴库拉来说,只看到结果的他确实是不知道貘良那个行动路线到底是怎样的。
“因为啊……”
压根没有注意到疯狂对他使眼色的尼克的乌尔斯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