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与子同袍
明知前路凶险万分，但我们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进。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即便我们真的被那些神兽攻击不至于丧命，但那些伤也足够我们静养个两三年了。霍雨浩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我要是错过了星次神殿的掌星轮换，海神岛将会因我而名声大损。可为了贝贝，我们也只能拼这一次了，拼我们可以毫发无损出入这里，至少是只受轻伤。
我们两人并肩而立，看着那一大片蓊蓊郁郁的森林，都深吸了一口气。
霍雨浩的手里多了一叠暗黄色的符纸，他施法让手指滴血，迅速画好了上面的篆文。这种事情他应该以前经常做，因而虽然他的动作不算太流畅，但画符的速度逐渐加快了。我从没有接受过符咒的学习，因而只会使用，不懂得其中玄妙。那些脉络延伸我虽然并不理解，但我能隐约看出，这些符咒不但可以凝结出结界，还能对靠近结界的一切事物发起攻击。而且，他人画符多用朱砂，对于寻常的妖兽什么的能起到作用，对神兽却只能伤它皮毛。他用的是自己的血，不是朱砂。上神的血非比寻常，仅仅是几滴也蕴含着强大仙力。以此画符，这符咒的威力也会大大提升。
他打了个响指，那些符咒就一张一张飞了起来，盘旋着我们逐渐化为一个月白色的罩子，堪堪护住我们两人。
“舞桐，接下来就看你了。”他说。
我凝神屏息，右手一转，幽篁就出现在我手中。我将它对到了唇畔，“开始吧。”
一声尖锐的笛声冲天而起，惊散了无数飞鸟。我左脚轻点，身体腾空而起，霍雨浩紧随其后，白虎匕出鞘，直直冲向我们的前面，为我们开路。
我衣袂飘摇，手中的笛子却未曾动过分毫。霍雨浩也是双眉紧锁，目光凝重，认真操纵着符咒保护着我们。只是，我和他之间隔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他催动符咒，势必要比我慢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一旦扩大，他的符咒要笼罩的范围也更大，持续的时间就更短。
他看向我，语速加快了不少：“舞桐，符咒以我们现在的距离，只能撑半个时辰。”
“那便速战速决。你收了符咒，等到我们进入最核心的地带时再使用，我和你一起冲出去。”我说。
他冲我一点头：“打！”随即，白虎匕飞回，在他手中化为一柄金色的长剑。我的笛声未停，但袖中的蝶神匕青色的锋芒已然闪烁起来。
我们背靠背站好，一人持剑，一人吹笛。蝶神匕的辉光能够驱散方圆二十步远的瘴气，我们两人眼神相交，彼此心领神会，同时施展了紫极魔瞳。霍雨浩朝着一个方向提剑刺去，我则握住幽篁，一面吹奏一面灵巧地闪避过那些朝我冲来的小型神兽。
如此，我们一面防守一面前进，便穿过了半片森林。我收回了幽篁，看着霍雨浩，“不能再打了。”
“为何？”
我指了指他肩上的一道伤痕，已经渗出了血，“你受伤了，而且这伤口还沾了毒。虽然毒不致命，但对你而言，如果继续搏杀，那毒会不断深入，至少会多多少少影响到你的仙力。如果我没猜错，你伤口上沾染的毒来自冰火两仪眼，我们已经接近冰火两仪眼的保护毒阵了。”
他看着我，忽然伸出手替我撩开汗水打湿的额发，“那就交给你了。”
我收了幽篁，亮出蝶神匕，蝶神匕在我的鲜血唤醒下变为了青檀。霍雨浩继续拿出了符咒，催动符咒将我们护住。
他的神情很是认真，鼻尖沁出细密的汗。我调转剑锋干净利落挽了个剑花，反手一刺，将意欲偷袭我们的几只神兽重伤。六族都不允许杀死神兽，我们要摆脱这些神兽，只能将它们重伤。
霍雨浩虽然一直在操纵符咒，但此刻也分出心冲我喊了一句：“不要恋战！我们尽快过去！”
“好。”
我凌空跃起，执剑在半空中画了一串连续的纹路，翻身下刺，手腕一勾，就将那些聚于一处的神兽困在了迷阵中，“雨浩，把你随身携带的唐门药囊给我！”
他右手两指竖起，继续默念咒语，左手从袖中弹出一个紫色的荷包样的东西，我将青檀换到左手，右手接住了药囊，同我自己的药囊一起打开，铺天盖地的青灰色尘雾瞬间笼罩了那些神兽。我收回药囊，青檀也化为匕首模样重回袖中。我落在了霍雨浩身边，“走。”
他竟然笑了，眉目和煦看着我，“你居然会想到这种法子，不愧是唐门少主王冬，有勇有谋。”
我打量了他一番，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真是没想到，一番拼命厮杀后，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调侃我。现下里，不应该是快点进入吗？”
“说的也是，只不过看你素日里严肃正经，没有个妙龄女子的样子，就想逗一逗你。”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我们走吧。”

由于学业，以后日更变周更。

71.药囊忘尘
进入冰火两仪眼后，一切都很是顺利。我们两人分别到达了阳泉和阴泉，开始挑选药草。
“舞桐，方才我们药囊中的药粉是不是取自冰火两仪眼？”他问我。
我回答：“其中有八十余种取自冰火两仪眼，还有五十余种取自幽冥禁地，其余药材来源众多，我也并不清楚。”
唐门药囊是每一个唐门弟子随身携带的物品，具有驱瘴辟邪的功效。这自然是唐雅的手笔，她亲自挑选了一百八十种药材，将它们碾成药粉而后装进特殊处理过的紫色荷包中。这荷包看似体积极为小巧，里面能够容纳的药材却极为庞大。甚至，连荷包上的纹络都暗藏玄机，仅凭花纹走势就能够判断出药囊内的药粉多少，还有佩戴者的身份。
“方才我们已经用去了不少药粉，你不需要在冰火两仪眼补充一些吗？”
“不清楚药粉的比例配方，不敢妄动。”我回答他。
他似乎不相信，“你是唐门少主，难道都不知道这些？”
“对啊，师父没有教过我，我确实不知道。”我说，“难不成你对唐门少主这个身份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只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师父对你都没有倾囊相授，你可是她最优秀的亲传弟子。”
“那你知道凡间有一种传统吗？”我突然也想逗逗他，“凡间之人师徒相传，师父教授徒弟绝不能倾囊相授，必须留下一两门技艺秘而不宣，以防日后徒弟胜过师父，师父就无立足之地。唐门学一学凡间，倒也无伤大雅。”
“不是的。”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哀伤，“身为地仙，寿数就能够远胜凡人。待到飞升上仙，就能极大的延缓时间流逝的速度，无论是成长还是衰老，都会减慢。而飞升上神，容颜就会定格下来，不再变化。师父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自己的技艺日臻精湛，近乎完美。她何必担忧有朝一日没有立足之地。更何况，帆羽师父传授我，从来都是毫无保留。”
我埋头采药，不再回答。他说得不错，唐雅没有必要防着我，她似乎也从未对我有过半丝提防之心。她允许我随意进入映月楼，也毫不避讳我窥探唐门的信件，也是因此幽幽才会有可乘之机。但这件事上，她确实从未向我传授过。
但我知道，除了唐雅，还有一个人知道这药囊配方，那就是凉月。
只是，凉月离开唐门后就无人知道她的消息，连片言只字都没有。连秋儿都打探不到她的下落。
“先采药吧。”许久，察觉到他没有什么动作，我说。
“你熟悉药理，可否告诉我，有什么药能够让一个人彻底忘记另一个人？”他忽然问。
我已经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了，现下里听到他的声音，隔着袅袅热气与森森寒气，越发模糊，辨不清楚。他问的问题并不难，只是让人心头堵得慌。
“你想忘掉一个人？”
他沉默了很久，阴泉一侧传来了采药的窸窣声响。我觉得他不过是一时起意，随口一问，也不着急着回答。
我面对一株相思断肠红俯下身时，听到了他的声音：“舞桐，真的······有这种药吗？”
我抚摸着那皎洁如雪，花蕊鲜红的奇花，“有，它叫前尘忘。”
相思断肠红就是前尘忘的药引，被鲜血浇灌后才能摘下。可当它没有被摘下时，连同那块扎根其中的顽石一起被投入炼丹炉，做出的前尘忘可以生生剥离掉关于一个人的全部记忆。自那之后，再次相见，怕是形同陌路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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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有人猜一猜凉月去了哪里？唐雅为什么不教舞桐药囊的配方？

这周有事，停更一周，等到国庆长假再更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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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相见不知（霍雨浩视角）
虽然之前有诸多怀疑，但亲耳听到唐舞桐说出那种可以让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的药时，霍雨浩才确信了心中的猜想。
是的，唐舞桐就是王冬儿。如果不出所料，她当年应当是喝下了前尘忘，将自己忘了个干净。
王冬即是唐舞桐的事情若无她亲口所说，他也找不到半丝端倪。唐舞桐隐藏得太好了，她读书练字，弹筝作画，再处理一下海神岛事务，偶尔出海，真正像一个甚少出世的海神神女，除了容貌，与当年的王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她几次大大小小的出手，也寻不到当年王冬的痕迹。
但自从她用了玉笛幽篁，他才忽然想起，先前王冬儿随身带着一支笛子，酷似玉笛幽篁。他当时接近王冬儿也是因为这支笛子，只是后来他发现那支笛子根本无法吹奏才作罢。那支笛子后来又下落不明，他也没去细究。
现在看来，那支笛子果然是玉笛幽篁，灵器有灵，只有主人才能使用，也难怪自己吹不响。
玉笛幽篁让他心中原先的怀疑越来越深，再加上唐舞桐身上的伤痕，还有徐云瀚对她的莫名亲近，他越发确信，唐舞桐就是王冬儿。
可为什么，她会毫无记忆，毫无法力出现在凡间？她又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些都是霍雨浩无法理解也不知答案的。
上次遇险，他没有看到唐舞桐的身手。这次取药，他目睹着唐舞桐筹划、用药、布阵、击杀，与素日的温和恬淡没有任何相像。想到唐舞桐说过的唐门叛乱，想想她一个半大少年却要支撑整个唐门，霍雨浩不由得心痛，这样一个女子是他的妻子，是他余生都要去珍重的人。
回了海神岛，唐舞桐替他包扎好伤口，就急急去准备药材了。霍雨浩有些头疼，该怎么告诉她不必再为王冬儿的事情伤脑筋了。
他借口天宫有事，就带着徐云瀚离开了。
“云瀚。”回去的路上，他问孩子，“你可喜欢舞桐上神？”
孩子忙不迭地点头，“喜欢，她是个很好的大姐姐。”
“那，让她当你的母妃好不好？”霍雨浩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那个称呼。
“父王要娶舞桐上神？”徐云瀚问道，声音却不是疑惑，更多的是一种笃定。
“是。”霍雨浩回答。
“父王和上神在一起开心吗？”徐云瀚接着问。
“为何问这个？”
徐云瀚捏着衣角半天，才有点害羞地开了口：“孩儿和舞桐上神在一起很开心，所以孩儿希望父王和舞桐上神在一起时也开心。舞桐上神说了，做子女的不能太自私，要体谅父母。”
“她是这样教你的？”
“嗯。”徐云瀚点点头，“上神说，父王你只有云瀚一个孩子，平日里对孩儿要求严格些是望子成龙。父王素日里对孩儿的顽劣多加包容，云瀚也不能恃宠而骄。孩儿现在知错了，以后绝不到处闯祸了。”
霍雨浩心情复杂，“那，若是父王娶了舞桐上神，你可愿叫她一声娘亲？”
奇怪的是，徐云瀚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却慌乱摇了摇头，“上神她说过，娘亲不是随便可以叫的。孩儿不知道应不应该听她的。”
霍雨浩一时默然，他能够觉察出，唐舞桐在无形的抵触这门亲事，也下意识地把他们隔离在外。或许是母子连心，她一面不愿太过亲近徐云瀚，一面又尽全力教导好他。
回天宫后，待到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霍雨浩叫来了天梦。
“主上有何吩咐？”
“将本君与舞桐上神的婚事提上议程，无论如何，尽早让天帝说服海神岛，让我们尽快成婚。”霍雨浩冷静地吩咐道。毕竟，失去挚爱的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他不想再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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