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
日薄西山,血红的残阳将晚霞铺开,吉尔伽美什在书房的窗前一直看着城市的地平线,模糊的记忆中有一个人总是带着绚烂的火烧云出现,那么大的仗势仿佛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来了。
“与你的性格着实是不搭啊。”吉尔伽美什感慨,随即又皱紧了眉头,他的过去,一片空白,从前经历过的人或事仿佛是另一个人经历过的一样,这样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一双手从背后掩住了他的双眼,吉尔伽美什没有动,他知道这个人是银尘。
“医生说了,你不可以直视太阳太久,不然你的眼睛会受不了的。”银尘轻声说。
吉尔伽美什的眼睛曾经在拍戏的过程中受过伤,虽然治疗及时没有瞎,但是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没关系,我曾经……”话音顿住,吉尔伽美什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的把银尘的手拿了下来,转身问,“银尘,你见过凤凰吗?”
银尘是一只小狼妖,她的哥哥东赫是狼族的族长,在神魔大战中狼族奉命镇守南境,那一战让狼族元气大伤,东赫也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弟弟努力的带着狼族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吉尔伽美什和狼族的先祖曾是战友,于是就出手帮助了狼族,也让银尘跟在自己的身边。
“凤凰?听说世间最后一支凤凰已经在四千年前就消失了吧,”银尘说,“不过凤鸟我倒是见过一次。”
吉尔伽美什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银尘有些奇怪,他还没有见过这种状态的吉尔伽美什:“吉尔,你怎么了?”
“我打算去寻找我的记忆。”吉尔伽美什说。
银尘惊讶的看着他:“啊?那些事情早已经过了四千年,于你而言……”
“可我想想起,”吉尔伽美什顿了一下,又说,“你觉得,如果你喜欢上了一把剑,你能不能在他把你刺伤之前捂热?”
银尘想了想:“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他的话,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我都不怕。”
【“一把剑算什么?我可是世间唯一的凤凰,拥有世界上最厉害的火焰,难道还捂不暖一把剑”】
吉尔伽美什的脑海中刹那闪过这句话,灵力和忘生的猛烈碰撞产生的尖锐刺痛让他几欲发狂。
“吉尔!”银尘见状连忙想叫医生,她刚把手机拿出来,吉尔伽美什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双眼无欲无求,剩下的只有冰冷。
“出去。”吉尔伽美什轻声说。
不大的声音带着莫大的威压,银尘几乎是用逃的速度离开了这里,世间万物对白虎都有一种由心而发的恐惧,他们崇敬他而血液中的本能又让他们害怕他,没有人敢在白虎发怒的时候忤逆他,除了那个人。
银尘站在门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不喜欢这样的吉尔伽美什,太不近人情,也太冷血无情,银尘知道吉尔伽美什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样子,刚出生的白虎和其他的神兽也是一样的,也曾经拥有过炽热的情感,可是为了第一次神魔大战的胜利,吉尔伽美什作为执掌破军星和七杀星的白虎,他亲手抹去了三生石上自己的名字,断了自己的有情道,转去修炼无情道,所以才会变成后来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白虎。
吉尔伽美什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忽然感觉很疲惫,他就这样坐在电脑前,知道后来竟就在这里睡着了。漆拉回来时,时间已经两点了,鬼魂是不需要睡眠的,他站在吉尔伽美什的面前,目光落在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忍不住用手去触碰那对他最喜欢的眉眼,一碰竟是温暖的温度,漆拉有些惊讶,抬起头,银色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他得到身体依旧是透明的,但指尖却没有穿过吉尔伽美什而是真真切切的碰到了他额头的肌肤,他蓦地想起四千年前他战死在天界的时候应该是丑时了,用现在的时间来说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在两点时死的。
手指落在淡色的唇上便不在动了,眼前的景色被泪水模糊,就这样吧,能够重新回到人间触碰一次他的眉眼就已经足够了,游魂痴迷的望着所爱之人的眉目,仿佛想要把他刻在心中,他应该离开了,彻彻底底的离开,漆拉已经死了,他的时间已经成了静止的永恒,但吉尔伽美什还活着,他有他的生活,也有了他的孩子,能看到他家庭和睦其实对于现在的漆拉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漆拉悄悄缩回手,他不想扰人清静,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漆拉僵硬的回过头,吉尔伽美什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突兀出现在他家中的人:“你是谁?”
眼前的人却像受了惊的鹿一般挣脱了他的手,缩进了角落,吉尔伽美什这才发现这人时透明的,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鬼魂?”
那人胡乱的点了点头:“是。”
吉尔伽美什挑了挑眉看着这个看着似乎很怕他的鬼魂觉得怕与被怕的角色似乎有些不对,他现在是人半点灵力都没有,随便来个鬼修都可以杀死他,吉尔伽美什打量着他,这人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个王朝的将领,着一身血染的银甲,心口有一个空洞,他似乎是被掏心而死的,再往上便是青紫的唇和惨白的脸色,五官倒是生的极好,如果忽视那条几乎横跨了他整张脸的剑痕的话。
“这么难看。”不知为何,这句话突然脱口而出,吉尔伽美什瞬间懊恼了,“那个,对不起,我不是……”
“没事,”面前的灵魂偏过头,隐约只能看见他脸上失落的表情,“是挺难看的。”
“你叫什么名字?”吉尔伽美什问。
灵魂摸了摸鼻尖说:“我忘了。”
“在这里死的?”吉尔伽美什又问。
“嗯……或许吧,”灵魂低低的回答,他似乎不想再这些问题上有过多的纠缠,于是很主动转移了话题,“酒酒挺可爱的。”
“那是自然的,”吉尔伽美什没有多想这个灵魂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儿子的小名,他莫名的有些小骄傲并且很快的就表现在了这人的面前,“那可是我的儿子。”
灵魂看着他好像在发呆,半晌才含糊的说了话:“啊……是啊,他的大名叫什么啊?”
【“大人,以后您的孩子打算叫什么名字啊?”七百岁的漆拉尚未涅槃,他才堪堪到了吉尔伽美什的臂弯,只能仰头看着他。
吉尔伽美什也低下头看着这个唯一一个敢不计后果接近自己的孩子说:“本座大概不会有孩子。”
“哎呀,这怎么行啊,万一有了呢?”小凤凰想了想,“不如我来取吧。”
吉尔伽美什哑然,他靠着梧桐坐了下来:“好啊,本座倒是很好奇,都说凤君年少有为,文采颇佳,不如露一手瞧瞧?”
于是漆拉便折了梧桐枝在凤凰山刚落了雨有些发软的泥土中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他心中的那个名字。】
“玖笙,大写的玖,笙箫的笙。”吉尔伽美什说。
漆拉感觉眼睛有些涩,他连忙低下头不让吉尔伽美什看见他的脸:“玖笙?很好听,为什么取这个?”
“我也不知道啊,”吉尔伽美什无奈的摊了摊手,“当初有了这个孩子脑子里就突然有了这个名字。”
【“玖笙?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吉尔伽美什好奇的问。
“大人喜好喝酒,我喜欢吹笙啊,合起来不就是玖笙吗?”漆拉托着下巴想了想,“小名就叫酒酒吧!”
“一点儿都不好,”吉尔伽美什说,“喝酒又不是什么有点,怎么能放在名字里呢?”
“怎么不是优点啦?”漆拉撇了撇嘴。
吉尔伽美什扶额,他居然在和一个孩子较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眼中的孩子已经喜欢上了他,情人眼中出西施,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他是吉尔伽美什,在漆拉眼中他就是完美的。】
分针滴答滴答的走过,转眼已是半个小时,漆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而从吉尔伽美什的角度来看,他面前的灵魂正在变淡,他连忙往前走几步,伸出手,手指划过的却是一片虚无,吉尔伽美什这才想起现在的他是没有灵力的,自然就抓不住灵魂,他有些恐慌,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曾经看着一个人从眼前消失而他却无能为力。
“你还会再来吗?”吉尔伽美什高声说。
暗淡的光线中,灵魂转过身,吉尔伽美什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只能勉强看清他的口型:“会的,一定会来的。”
晚风徐来,吹散了灵魂最后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