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已是浑邪王吧 关注:36贴子:2,192
  • 6回复贴,共1

【一捧功名一捧沙,一尺权谋一尺崖】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楼2019-05-26 23:55回复
    绍贞元年,七月二十四日,我出生在苏州舅父家,昆山白府。百日宴,本该给我序齿拟名,可是爹跑了,娘也疯了,舅舅便给我取名,白翮。
    绍贞二年,元宵佳节,娘死了,不知为何要送到湖北安葬,而我在家守孝三年。
    绍贞五年,又是一年元宵佳节,出服,舅舅让我出去求学,却不给我钱,孤身一人来到扬州。四月,偷偷混入梅花书院读书。
    绍贞六年,十一月下雪了,掌院将我赶出了书院。十二月,天冷得要命,我在东台盐场打地铺,瑟瑟发抖地看书,遇到了盐运使薛白焰,他对我很好,把大衣割了一半给我当被褥。
    绍贞七年,三月春,我拿着半片大衣来到薛府,想拜他为师,可薛老师没同意。此后一整年,我天天来薛府,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他读书写字,他也没赶我走。
    绍贞八年,又是三月,薛老师升官,被调去苏州做按察使,我就一路跟到苏州城,终于感动他了,正式拜师。薛老师是个大善人,还让我住在薛府,平时学习儒道和心学。老师给我拟了字,懿斋。十二月二十九日,一个名叫曹镜的老爷来到薛府,和老师聊了许久,第二日除夕,老师让我过嗣给徐州的曹家,改名叫曹元洵,曹家虽是商籍,但我的嗣父是京城的朝议大夫,算得上清流。原来,是为了第二年的科举。


    2楼2020-02-07 00:39
    回复
      2025-05-12 03:07:06
      广告
      绍贞九年,正月,嗣父推荐为成为童生,免考入学。八月,到江阴学政衙署参加秋闱,中了第三名经魁,薛老师送了我一支湖州柔翰,还有一本五年科举三年封顶,为我饯行。十月抵达京城,在鲤鱼胡同的客栈,我认识了老师的好友郑亲王,他给我做了考前心理辅导。
      绍贞十年,三月,参加礼部会试,中了第二名贡士,京城后圆恩寺胡同的曹府屡次来人,请我搬到曹府去住,但我不习惯和生人接触,于是委婉拒绝。四月二十一日,保和殿御试,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紫禁城,黎明入殿,日暮交卷,我没看多看一眼。五月初一放榜,显宗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我是钦点文科一甲榜眼,赐进士及第,选为庶吉,授翰林院编修,这一次我仔细地看了眼显宗,天子宸威,令人生惧。第二日,恩荣宴饮,百官齐聚,大家都在恭维附和,我溜到侧殿去躲酒,发现自己有官场社交恐惧症,不过我认识了一个人,嘉瞻决明。十一月,我在翰林院修书。十二月,《运筹决胜纲目》纂修完成,除官之日,我自请外放四川守道,分守成绵龙茂道,兼管水利,其实我是为了去找薛老师,还有老师的女儿。
      绍贞十一年,八月,天子驻跸承德,行秋狝礼,奉诏和薛老师同往。十月,跟着天子打猎,追着一只麋鹿跑了十里地,没抓到,但显宗照顾新科进士,给我加了个从三品中议大夫的虚衔,以示鼓励。
      绍贞十三年,三月,地方官员大计,考绩不错,升迁浙江按察使,我调去了杭州,被迫和老师还有暗恋对象分开。


      3楼2020-02-07 00:40
      回复
        绍贞十五年,元月,江苏老百姓揭竿起义,苏州城打得最火热,江苏按察使被打残了,苏州是我老家,但我实则没什么感情,甚至有点畏惧,畏惧中带着征服欲。二月,祸乱平息,江苏巡抚善后太拖沓,按察使又是个废人,显宗派我去妥速办结。四月,我查清了真相,将教化司里的良家女子放掉,一道褶子弹劾按察使韩汝夔肆行徵采,致启衅端。但这一切仍充满了疑点,甚至有些离奇,韩汝夔在我眼皮子底下触柱身亡,嘴里喊着夷陵,苏抚顾寯藻自请镌职,去到宜昌。我还在苏州遇到了曹老爷,曹镜似乎也知道些什么,还屡次劝我不要插手。夷陵,湖北宜昌府,我在哪听过,这个地名一直在我的记忆里盘旋。七月,江苏两宪位缺,显宗说我当官快五年了,挺有治事的能力,将我调任江苏,擢升江苏巡抚,被迫回到记忆开始的起点。
        十六年的春天,日本幕府攻打朝鲜,大清江宁水师驰援全罗道,两江是后方运输要地,常年都有海匪出没,我一贯主张防患于未然,于是联手江南提督博尔君将霁在吴淞口操演。
        六月廿一,恩师薛白焰卒于成都,搁置下操演要务,快马加鞭到成都吊唁,并安顿好了薛家妹妹。
        到了七月,前线战事吃紧,海寇正犯长江,肆劫粮船,匿踞在嵊泗列岛,我飞檄八闽之师,调遣水师,又亲自到福建请闽浙总督出兵,整备战舰,协缉海贼,最后成功护粮北上。九月,匪患差不多清理完了,我奏请边海各省严饬舟师防范,维护边海的宁谧,显宗以我督护军粮有功,赏我戴单眼花翎,第一份功劳记上了。
        又过了四年,是二十年的六月,吏部综覈我的庶政能力,不错,给我加了太子少保衔,仍留在苏抚职上,显宗还赐了我一等子爵。
        这一年,我正好二十岁,以三书六礼聘薛妹妹为正妻,伏以伐柯定盟,辛托朱陈之好,于绍贞二十年七月初七日,也就是我二十岁生辰前十七日,亲自到成都迎薛氏入苏。同年,还有一件大事,整整二十年,我从白家舅舅的口中得知,我一直以为不在人世的生父,原来就是曹家的大老爷,而我的嗣父曹鸣彬,是我同父异母的嫡兄,这成了我的心病。
        四年后,显宗大行,举国服丧,携家眷妻小入京恭送皇帝大行,是年建昌皇帝登基,我要挟曹氏耆老,必须将我母亲白氏请入宗祠,抬侧夫人位分,他们迫于我的权位,同意了,于是我的身份也从曹家长孙变成了六少爷。


        4楼2020-02-07 00:41
        回复
          建昌元年正月,新帝登基的第一个月,我想我是个奔三且有妻儿的人了,该做一番正经功业了,时逢江苏士风不振,我上书奏请设宣谕化导使,掌宣谕朝廷德化,矫正学风,皇帝认同我的想法,下旨吏礼二部襄助,偏偏派了曹鸣彬,其实从我闹腾了那一番以后,我们所谓的兄弟之间始终有些隔阂,所以我对他避而不见。但是该死的梅花书院的掌院陈君励,对我的身世了如指掌,我打击西学学派,梅花书院是块硬骨头,陈君励对我的政令誓死抵抗,并且拿我的身世要挟我。这是我为官十四载,第一次懂了杀心,这个人必须得死,其实想让他死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曹鸣彬。真没想到,我们两个,竟也有同气连枝的时候。于是我们下最后通牒,拆了江苏所有的西式学堂(水师除外),该烧的烧,该毁的毁,顺带着把陈君励也一并烧死在了里面——二十年前的白翮也死在那场大火里。四月,嘉瞻决明到两江办内务府事,恰好路过,听说了我的手段,来碰碰我,说起来我二人相识已有十四载,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做官,而他深居京城,但却一直没有断了书信往来,他是我为数不多交心的同僚。他劝我要注意手段,要知道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我恍然大悟,决定捐了十年的官俸去修书院,并且饬令诸府实力奉行,以慰士民,这件事办的面儿上很漂亮,但我心里也很清楚,多少的地方官员和文人士子恨不得咬碎了我的骨头。我颁布了《严禁私刻西学典籍告谕》,禁了西学,这件事让践祚初年的皇帝很合意,我本以为很快就能升官,可谁知道到了五月,不知谁以本籍为官弹劾到了御前,这罪名,我实打实地坐上了,这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江苏,一朝就从我掌心被人夺走了。皇帝念我这些年的功劳,不治我的罪,提调我到四川做总督,这於我於夫人都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同月,皇帝召我回京入南书房问江苏禁绝西学的事宜,对我多有夸赞,我奏请“赐特旨严禁,勒石学宫”,皇帝称我是个致用明理的官,让我也到军机处行走,并命我十月代天祭孔,以固儒家士林之正统。说来有趣,我从南书房走出那一刻开始,忽然间,我的日子变得没有从前那般舒坦了。
          二年二月,祭孔结束,我还没来得及到四川赴任,就被召回京城,擢进礼部尚书。从此,我成了朝臣口中吹嘘奉承的新贵,远比十六年前我金榜题名要热闹多了,罗儿胡同的曹府,没有一天安静过,我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好事。


          5楼2020-02-07 00:41
          回复
            从那以后,整整七年,我没再干过一件大事,我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所措,很多个晚上我会想起先师对我说的话——
            “懿斋,我平日教你读圣贤文章,你很聪明,但为官之道,抑或……如何待人、接物、处事,我却难教。”
            “良禽择木而栖是世间法则,但逆潮而上,未必不是好计策。”
            我问恩师如今我位极人臣,该怎么做,他笑了笑,没回答我,兴许这问题他也答不上来吧。醒来时,我的枕是湿润的,身畔夫人睡得不太安稳,我掌灯瞧瞧她,过了会儿,吹灭了灯,一夜没睡。这样的夜晚,七年间属实太多。
            我三十岁那年,也就是建昌六年,那时我的仕途已近末路,我也想过挣扎,譬如我曾提议放垦蒙古,还特特指点侄子曹懿文,让他到山西去做探路人,侄子很争气,事情办的很漂亮,那时候嘉瞻决明已经是太师了,罗儿胡同还真是出人才,一位尚书,一位少府,只可惜啊,过不了多久,我就是个庶民了。我请明太师帮忙,请他多照料懿文,他待我是真的好,事无不应,我早些年就得他很多襄助,可答应请他吃的鸭子,始终没请。
            垦蒙的事情一拖再拖,我没能办好,三年后的四月初一,我终于结束了我的宦海生涯,二十三载,从无知的少年榜眼,到煊赫一时的中枢军机,再到庸庸无为所谓的纯臣,操行谨慎、夙怀忠悃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谤讟繁兴,潦草收场。
            我脱下官帽那一日,门庭冷落,只有几人在身边,孱弱的妻子,顺从的妾室,还有膝下四子一女,以及与我一墙之隔的决明。
            他们有的见过风光时的样子,有的懵懂而无知,他们眼神中的惋惜不尽相同,但也有不同,夫人彼时已是久病之身,那一刻她看我有些解脱,我明白,自她元年生下邃儿,一日不如一日,我之所以纳金氏入府,实则也是为了她,幸得金判儿是个不错的房中人,或许我卸下官袍,还能多陪她几年。
            金判儿,属实是我耽误了她,昔日怜她同命故收外室,可我实在是自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念,将她召入府内侍奉嫡妻,后来顺理成章地借由夫人的名义,收为了房里人,后来又替我抚养嫡子们,是个有功之人。彼时,她正抱着襁褓内的嬛儿,她看我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顺从和温柔,多时我总在想,抛下她的出身,她是个可持中馈的好女人。
            膝下四子,枢、赋、邃、臤,嫡长十二,庶幺满周,性子皆肖我,不爱讲话,唯有三子邃儿略活泼些,也难怪三个月后,一声不吭,便远游去了。嬛儿尚在襁褓,生的实在是俏,一点儿也不像她小娘。彼时他们都还小,大抵都会在想,爹爹日后会有很多时间陪他们了。
            嘉瞻决明,我真是愧见于他,我摘掉官帽卸下补服时,他正从中院的小门赶来,那座中院,是两府打通的一个院子,平日里,我二人会在那儿煮茶饮酒,他事事替我算得明白,我也大多依赖於他,很多时候,我们会在中院的小馆内彻夜促膝,天明不觉厌。我时年三十三岁,还少他几岁,这顶官帽未曾想竟是脱得比他还早,他对着我笑了笑,眼底难掩的是落寞和失望,我对他摇了摇头,罢了,没再说话。


            6楼2020-02-07 01:15
            回复
              致仕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建昌十年。除夕前,我从罗儿胡同搬走,在簪儿胡同买了间宅院,比从前的曹府要稍小一些,曹文卿、曹懿文父子曾请我回后圆恩寺胡同去,这些年,那边府上倒有些平步青云的意思。建昌二年我掌礼部,曹文卿掌翰林院,而今他做得十分稳当,今年十月已是个做阿翁的人了。曹懿文嘛我是料到他能有出息,第二年四月圣人要南巡,他是随扈大臣,封疆大吏我做过,如今他能做,我想会比我做的更好。
              可我终究没到那府上住,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那府上的人待我算得上亲昵,但从前亲昵里总令我觉得有几分趋炎附势,大夫人罗岳氏是个好嫂嫂,昔年曹鹤棣尚在世时,她是族长夫人,我要请我母亲牌位入宗祠,为我母亲正名时,她倒是不顾曹族长的反对,鼎立支持我。可这些,始终无法改变我的思想,我已是个无官无爵的庶人了,纵然我生于微尘,可经年累月我也开始好起了面子。于是我拒绝了文卿父子,大年三十儿,携妻儿家仆搬到了簪儿胡同的小曹府上,三十家宴是金判儿匆忙操持的,夫人彼时已然病得起不来身,府上事无巨细皆是金氏在办,过几年,该给她抬一抬位分了,侍妾之名,属实有些位不配德。
              年三十的家宴,我险些走在了夫人前头,为何,因为曹君儒那个不肖子,留下一封告君慈信,招呼也没打头也没磕,远游四海去了。


              7楼2020-02-07 01:3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