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背水
　　—这是穷途末路的转机？
　　那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得绚烂，红色火光赫然组成了太阳与月亮的组合图案。
　　远方。
　　“行动取消！怎么回事？”
　　“不对呀，那边有我们的人？”
　　“不会有诈吧？”
　　“撤不撤？”
　　“还说个屁！都看到图案了吗！这是上面大人物才有的信号弹！”
　　—
　　“是谁！？谁发的信号弹？”
　　“有内鬼？”
　　戴浩眯起双眸盯着空中那耀眼的花火半晌，又扫视了一下慌乱的军中，肃然喝道：“都给我冷静！戒备阵型！”
　　他不愧为一国大将，白虎亲卫也不愧为铁血之兵，戴浩一声令下便抛开了起初的怀疑和不安，端起盾牌整顿好了阵型。
　　负责押解的那两人对视一眼，想再次制住霍雨浩，却发现后者已然鸿飞冥冥了。
　　—
　　光污染一样的金银光芒再次充斥了视野。
　　“对了，”熟悉的声音，“你刚才也被问情了？问的什么？”
　　霍雨浩抬头看去，对面果然站着瞳汍。

　　前方的骨龙且抓且冲且咬且砸，攻势猛烈。而霍雨浩凭着灵眸灵巧躲闪，却是且战且退，退到身后浩浩荡荡的亡灵生物中间来了。
　　又是尾骨生风朝这边猛甩过来，控鹤擒龙施展，他卸了这一击大半力道便借力再次飞出，又猛地抓住一扇亡灵大门的门框停了下来。刚站住脚跟，他抬起头，挑衅似的向对面勾勾手指。
　　骨龙如有灵性，竟然暴怒地向这方冲了过来。霍雨浩唇角微勾，眼中光芒喷吐，那骨龙竟然停滞了下来——灵魂冲击对它竟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一击即中，紧接着便是三生狼猿左腿骨发动，他整个人瞬间前进数百米。同时他心中默念：冰爆术！
　　杂糅着怒火与不甘的龙吼与坚冰粉碎的清脆响声轰破耳膜，巨大的冲击波仿佛要把一切都席卷其中。浩浩荡荡的亡灵大军与那只骨龙一起葬送在了这场爆炸里，尸骨无存。
-TBC.-

　　霍雨浩稳稳当当地站着，并不回头——这一切，全在他的算计之中。
　　没错！他刚才那一抓，不过为了往亡灵大门里注入极致之冰魂力！亡灵大门看似数量众多，但实际上法则共通，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再之前的一退再退，步步为营，正是要把那只骨龙引进爆炸的范围。虽则精神探测耗费了不少魂力，但相对于解决那种级别的对手来说，实在是划算得很。
　　余波未平，霍雨浩没有多余的动作便往前冲去。
　　“看戏看够了吧？”第一魂环光芒一闪，他右手成拳轰向瞳汍，而后者似乎还未从那爆炸中缓过神来，等霍雨浩近到身前才堪堪摆出一个格挡的架势。
　　一个势头正勇，一个匆忙应战，瞳汍自然不可捍其锋，脚步踉跄连连退后几步，口中呛出血来，显然伤得不轻。
　　瞳汍一把抹去唇边血迹，带着些危险意味地眯起眼，没有一点颓废之色。他轻笑了一声，举起手中的法杖，黑色的雾气缠绵地萦绕上杖柄：“是啊，我正嫌干站在一边看戏无聊得很呢。”
　　“你输定了！”霍雨浩再次前冲，他料定对手并无短期能准备好的强攻技能，自己几乎已立于不败之地。
　　“这可未必。”瞳汍左手在法杖上一抹，黑雾变幻，杖身瞬间变短变薄，化为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他握住剑柄利落挥下，锐不可当的剑气如虹，直向霍雨浩拦腰斩去。
　　“没猜错的话，你的魂力应该不多了吧？”

　　陡生变数，霍雨浩瞳孔紧缩，连忙凭借灵眸演化出那道道剑气的路数避过去。
　　看见对方如预期中一样的惊讶，瞳汍狡黠一笑，得意道：“谁告诉你亡灵法师只能远程了！”
　　……我还真不知道，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喂！尧是霍雨浩还有心吐槽，魂力将尽的他却仍不禁有些左支右绌，疲于应付，几次躲闪之后竟然退回了那爆炸过后的废墟中。
　　心底忽警钟大作，霍雨浩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相信直觉转头向后看去。只见先前消失的灰光悄无声息间再次蔓延，其中隐隐生出一股力量，好像要把他整个人往里拽去。
　　霍雨浩调动仅剩的魂力与那力量牵扯之际，灰光中一巨口血盆大张，眼见就要咬中他——
　　金银光芒闪耀，霍雨浩的身形在光辉里消失不见了。
　　灰光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那张险些把霍雨浩吞进去的巨口的主人——那只本应消失在爆炸中的骨龙。
　　一扇亡灵大门开启，瞳汍向它点点头，骨龙低叫了一声仿佛应答，便走进了门里。
　　大门“轰”地一声阖起，瞳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层薄汗从额上缓缓沁出。

　　霍雨浩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无论是策略、战斗技巧还是反应速度，都堪称做到了极致。瞳汍自论他们两打起来胜负绝对是五五开——至于刚才这场，不过是他利用了霍雨浩对亡灵法师的运用不如自己，才换来了致胜的机会，无论是他的“死灵寂静”领域还是那凋零之剑，都是霍雨浩所不熟悉的。
　　至于那骨龙嘛，全靠他及时将其引开了爆炸中心，随后一直潜伏等待时机，才能在最后一招制敌。
　　这一场大战可着实把他累坏了！瞳汍伸了个懒腰准备躺下，身下有如地面托着他的平台却猝不及防消失了。
　　在他向下跌落时的惊叫声中，那个许久不见的声音冷淡地响起：
　　“真心大冒险通过，奖励魂力提升五级。离开本谷。”
　　“你。他。妈先说一声会死啊！！！”后脑勺猛地撞上了坚硬的表面，这之后背脊也难逃厄运。瞳汍眼前一黑，声嘶力竭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看见了帐篷的顶端，自己好像是躺在地面上，随后几张面孔聚拢而来，挡住了高悬的棚顶——相熟的有龙逍遥、马小桃、张鹏，不认识的几个也都身着圣灵教的圣徒法袍。
　　不用说，这一定是钟离乌委派守在西山的那一批人了。
　　不过张鹏啊，你还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瞳汍想起张鹏不久前还在西山举行开启乾坤问情谷的仪式，不由唇角微抽。

　　这些人干瞪着他许久都未出声，各自脸上表情不一，有惊有疑有惧。
　　“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他没好气地训斥道。
　　张鹏这才如梦初醒地过来一面掺起他，一面不确定地开口：“……莫安殿下？”
　　“是我，怎么？”他心中称怪，却见张鹏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道：“您的发色怎么……”
　　“发色？”瞳汍一愣，一瞬间仿佛联系到了什么，刚才那句“胜利者奖励平安离开”重在耳边响起。他面色古怪地向精神之海问了一句：霍雨浩？
　　无人应答。
　　“奖励……”他不禁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一旁的张鹏没有听清，疑惑道：“殿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别在意。”
　　—
　　“真心冒险开始。”那声音一声令下，眼前即刻乾坤倒转，空间扭曲。
　　王冬儿睁开眼睛，纳闷地看到自己还是在一片与先前别无二致的金色广场上。唯一的区别，仅仅是自己身前的男子。他负手而立，气派淡然，五官明明都隐藏在扭曲的光线里，却不知为什么有股亲切感。
　　“您好？”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知道我的真心冒险考核题目是什么吗？”
　　那男子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向她轻轻地招招手，和气地说：“过来，你自己来看吧。”

　　王冬儿迟疑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刚来到那男子的身边，所见的景象突然飞速变迁，广场、男子的身形都消失在了目光所及。
　　她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阴沉的云，狂热的风。
　　以及自己眼前的霍雨浩。
　　他眸中翻滚着阴霾与狠厉，妖冶的彼岸纹样遍布肌肤，泛着不祥的颜色，裸露出来的头脸上、身上全都是淋漓的血，看起来并非霍雨浩自己的。暗灰的魂力缠绕在他周身，难舍难分。
　　王冬儿只觉得心脏揪痛起来。
　　“雨……”她的呼唤还没来得及出口，霍雨浩森然一笑，猛地出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再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因缺氧而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掉出眼眶。眼前越来越黑，唯余窒息感充斥了五感所及，像是海水渐渐将颅顶淹没。
　　突然那海潮迅速退去。视野清明之时，她再一次看到了霍雨浩——这次的他眉眼带笑，脸颊上干干净净，并没有那朵她不熟悉的彼岸。
　　他看向她的眼中有喜悦、有悲伤、还有一些释然，可他的口中，明明就在咳血！
　　“雨浩，你……”她惶然无措地低下头，才看见一把长剑深深没入了霍雨浩的腹中。剑刃被霍雨浩握在手中，似乎毫不在意掌心正顺着剑身淌下的血液，而另一端的剑柄……正被她，死死攥着！
-FIN.-

Chapter16.为你
　　—日月星辰都向你倾落，像飞蛾扑火一样的死得其所。
　　王冬儿惊叫一声，咬咬牙，要将那柄长剑拔出来。
　　霍雨浩无声地对着她摇摇头，又一只手攀上那三尺青锋，两手合握，把那利刃朝自己的方向，狠狠一递！
　　噗哧——！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光华流转，幻象消散，自己仍然在乾坤问情谷内。
　　“选吧。”她悚然地转过头去，是那陌生男子站在她身旁，淡淡开口。
　　“选……什么？”小心翼翼的问话未能得到回应，看着男子沉静的表情，一股难言的怒火在胸壑中燃烧，让王冬儿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很有意思吗？”
　　“什么？”男子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王冬儿看着对方愕然的面孔，并没有期望自己的想法能够传达过去——超脱概念的存在都是这样没有一点共情的可能性吗？
　　“我说，这么玩弄别人的感情有趣吗！好笑吗！看戏看得很爽吗！”
　　她愤然而起，挥拳向那男子砸去——光影波动，她的拳头竟然穿透过去，软绵绵落到了空处。
　　“嘁。”王冬儿烦躁地看向眼前——
　　空间变幻，她已重回第一次的幻境。
　　“抱歉。”窒息的眩晕中，她听见了男子的声音。
　　——竟然跟我说抱歉。
　　“但你终究有一天要面对。”
　　——就为了这么没有根据的事？果真是彻头彻尾讨厌至极。

　　可是王冬儿已经没有闲暇去冷笑了，她只能由求生欲驱使着勉强地小口呼吸，同时拼命撑开眼皮往下看。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紧攥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是剑吧？
　　她感到死亡向她迫近，那所谓的选择在绝境中越发明晰，时间流沙般将尽，她将失去握剑的力气。
雨浩，告诉我，我该相信哪一个你？
　　然后王冬儿忽然看清了霍雨浩的脸。
　　为什么他的面孔分明癫狂至扭曲，下一秒却又充满了哀求？
　　啊啊，雨浩，我明白了……
　　她抬手向前奋力刺去——
　　那一剑快且狠绝，不带一丝踌躇。
　　剑身奇迹般地轻巧起来，接近昏迷的她举起来都不用花费一点力气——因为是幻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幻境破碎。
　　王冬儿失去重心地摔在地上，她喘息未定，耳边却又是那男子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选？因为你想活下去？”
　　她恨恨地看着男子，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是侮辱——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会杀雨浩，是因为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不会期望那样的。”
　　“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殉情吗？”那人穷追不舍地问。
　　王冬儿闻言一愣，她之前可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思考片刻，突然消了怨气，认真答道：“我不会的。就算那意味着我要带着杀了他的罪恶苟活，但我更不愿让他再背负一条人命。我要活下去，连同他的那一份一起。”

　　“那要是这一切——所有的杀戮——都是他所期望的，你的决定还会是这样吗？”对方似乎对这个答案仍不满意，步步咬紧丝毫不顾及王冬儿越见苍白的脸色。
　　“我……”她咬咬牙，嗓音颤抖起来，泫然欲泣道，“我仍然会杀了他。我是他的爱人，我要对他负责——尽管……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我爱上的就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但之后我会选择自杀。因为……这对我来说太残酷了……我承受不住的。”声音渐渐低沉，话到最后，王冬儿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抱着肩抽泣起来。
　　那男子沉默半晌，竟然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悠悠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等到她止住泪水，擦干眼睛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人了。
　　—
　　真实之外。
　　“听到了吗？”
　　“嗯。”
　　“我……知道该怎么做。”
　　—
　　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回到了最开始的圆台上，除了……刚才分明看见了的霍雨浩。
　　王冬儿焦心如焚地等待着，许久之后，才等来一句冷冰冰的“心有真情，胸怀大义，爱而不痴，真心大冒险通过，魂力奖励提升五级。”
　　她一怔，抓紧时间急急问道：“那雨浩呢？他通过了没有？”她的提问戛然而止——自己已然被传送出谷外了。
　　“霍雨浩呢？告诉我他有没有事！”纵然无济于事，王冬儿仍向着空荡荡的苍穹开始质问——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她声音低落下去，继而带上了一丝哭腔：“求求你告诉我吧……”

　　她不禁想起那狠辣的一剑，想起剑锋入骨时明确的阻碍感，想起霍雨浩仿佛真实存在的眸中情感……
　　“王冬儿！”一声略带怒气的呵斥让她从自己的世界惊醒。王冬儿蓦然抬头，王秋儿单膝跪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目光炯炯，好看的眉头微蹙，“别为他怀疑自己，不值得！”
　　“可是……”她有些埋怨秋儿说得太事不关己，辩解道，“刚才……”
　　“我知道，我都知道，”王秋儿忽然搂住她的脖颈，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和你的真心冒险，内容是一样的。”
　　她惊讶地张大眼睛，只听王秋儿接着说：“我做出了和你相反的选择。”
　　“我……”她并不意外，只惨淡地笑笑，“我对不起他。”
　　“是我对不起他，你始终比我更懂他，”王秋儿摇摇头，放开手而与她对视着，“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相信我。
　　这三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王冬儿没来由地就放下了心头的焦虑。
　　王秋儿舒心一笑，一向高傲的她，此刻竟然卸下了坚硬铠甲，流露出温柔的神色。然后她站了起来，转过身，披着渐渐明亮的晨光向远方而去，一步一步，步步沉稳。
　　——王冬儿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可言宣的、似曾相识的预感。

　　“秋儿，你要去哪！？”她还未曾开口，大师姐张乐萱草率地先一步问出她心中所想。
　　王秋儿闭眼，又睁开：“我要回去了——回我家去。”
　　从她细微的神态转变中，王冬儿似乎懂了什么：“秋儿，你刚才还开导我……”
　　“不是因为这个，”王秋儿看看她，竟然又笑了，“放心吧，我真的只是有件不得不做的事。”
　　“那你还回学院吗？”
　　“不回了。”王秋儿答得决绝，向前去的步伐也一样决绝，然而她最后一句话却让王冬儿的眼泪又一次不值钱地滚落下来——
　　“保重，妹妹。”
-TBC.-
是秋冬戏！我承认断在这里是故意der(๑＞ڡ＜)☆

　　—
　　瞳汍停驻了步伐。
　　圣灵教一行人铩羽而归的行程并没有一点差错，比起失落恐怕绝大多数人心中怀揣的更是突然到来的圣子没有出事的侥幸——天知道收到教主大人的传讯时他们有多惊悚。
　　没有差错才对。
　　“莫安殿下？”不知道是谁的发问并没有传到听者的耳朵，后者只是抬头望着墨色暗淡的由夜转昼之空若有所思。
　　像是——分明在耳边却听不清楚字音的哼歌声，若有若无地牵动心头，惹人毫无意义、浪费时间，又不愿无功而返的盲目跟随着——仅仅是跟随着，并没有刻意去接近并揭晓谜底的欲望。
　　断断续续，沉沉浮浮，由远及近。
　　叹息着。
　　呼唤着。
　　寻求着。
　　“啊。”他平淡地发出短促音节。
　　“……殿下？”
　　“我去上个厕所，别跟着来。”
　　“不行。”拥有火焰般的红发的女子果断拒绝。
　　“龙逍遥——他会知道我有没有逃跑的，是吧，龙前辈？”瞳汍询问似的看向闭目不语的龙逍遥，而后者蓦然睁开并不浑浊的沧桑的老眼，目光炯炯气焰凌人地向他射来，虽然这样但既然点头了那大概算是认可了。

上周忘记更新了……
现在看这章问题有点大，剩下部分我修一下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