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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冰淇淋】☆【原创】雨季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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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网络不靠谱,备份保平安
另外,我一直觉得夜未央是我的“黑历史”来着


2025-06-01 14:4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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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喃喃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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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接下来的日子是及其混乱的。从开始的疯狂,到现在的灰心,他有时甚至会有些怨恨依萍的决绝,连只言片语都吝啬给他。但同时他又会想,何书桓,你的绝情更胜于她十倍,百倍。你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
他动用了所有可能的手段去查找依萍母女的下落,甚至惊动了秦五爷。秦五爷对依萍是视如己出的,对于书桓,那更是欣赏和喜欢。见过太多污浊不堪的灯红酒绿,对于这样一段没有参杂任何杂质的爱情,纵然是历尽千帆的秦五爷,也是深受感动。听书桓简短说完他和依萍如萍之间的情感纠葛,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书桓,你太冲动了。”
是的,当时的他的确是太冲动了。但是,有谁可以了解他在看到依萍日记时的所遭受到的冲击,又有谁可以体会他在战场上看到如萍时所受到的感动。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他一直都是绝对的领袖。他最常听到的话就是——书桓,怎么办?而他也会竭尽所能的帮他们去解决问题。这种情况发展到后来就是当他自己也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不知道应该找谁,也找不到可以倾述,可以交谈的人。没有人可以给他意见,没有人可以帮他分析情况,也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于是,他只好信马由缰,由着性子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终于,局面不可收拾了。
局面不可收拾的结果自然是依萍母女“失踪”这件事瞒不住任何人了。陆振华知道后痛心疾首,长吁短叹。王雪琴不改刻薄,从文佩到依萍再到书桓,全都骂了个遍,但慑于陆振华,倒也不敢多说。尓豪噤声,如萍沉默,杜飞无语。书桓看着这群人形态不一的反应,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无比的滑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书桓养成了半夜写稿的习惯。大概是从知道依萍名字的那天开始的吧。那晚的月亮皎洁明亮,今天也一样,书桓写稿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他丢下笔,站在窗口,月亮发出的晕辉给万籁俱静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他记不清以前送依萍回家时,有多少天是有月亮的,有多少天是没月亮的。可是他却记得有几次依萍是笑着的,有几次依萍是哭着的。每一个依萍都在他脑海里放大,缩小,缩小,又放大。秦五爷那里并没有依萍确切的消息,却给了他一个讯息,依萍离开的时候,一行六人。书桓有些纳闷,也有些疑惑,依萍母女加上李副官一家总共才五个人,那么这第六个人会是谁呢?
除了打听依萍的下落,他把每天的工作安排的更满了,工作固然可以帮他转移一些注意力,但这样做的后遗症是当他发现他无事可做的时候,脾气就会变得异常的糟糕,这股莫名其妙的怒气他不会冲着任何人,只冲着自己,似乎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和自我惩罚,何书桓正以惊人的速度憔悴着。
书桓的变化,让如萍在震惊心痛之余也有些不甘,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的付出,甚至不惜性命的千里追随都抵不上依萍的一个“失踪”,和书桓认识这么久,他的快乐,他的伤心,他的痛楚从来都不会为了她。她甚至想,如果这个时候她也同样离开了,书桓可能都会不知道!他整个心都因为依萍而冰封,那么大概也只有依萍才能融化了吧。如萍承认,她从小对依萍就是又羡又妒的,为什么同样是陆振华的女儿,依萍永远都是光芒四射,夺人眼球。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是这样,恋爱了,还是这样。订婚之后,妈妈曾经很得意的对她说过姻缘是老天爷注定好的这样的话,果然姻缘天定,兜兜转转,书桓始终是依萍的,起码,他的心始终是属于依萍的。依萍确实是走了,但她也带走了书桓的心。
这些日子,她偷偷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好的,最坏的,每一种都让她的心里一阵痉挛。
依萍是书桓心里永恒的白玫瑰,铭心的朱砂痣。那么她呢,她又算什么!她是墙上的蚊子血,衣领上的米饭粒!她是她报复的工具!然后又变成他报复的工具!真是可笑,太过讽刺。
她怎么会爱上他,她为什么要爱上他?
对于这件事另外一个有反应的人便是书桓的同事小曹。小曹的全名叫曹其扬,是半年前来到申报馆的。同事们都叫他阿其,大学刚毕业,身上仍然保留着一股子憨直的学生气。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
“何书桓,我真是弄不明白。亏你还是个聪明人,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叫何必当初的成语啊。”
书桓蹙眉,这件事是闹得满城风雨了,可他不想理会。他埋首文档默不作声,只听见阿其继续说道:“我看你也别去找她了,你觉得她会原谅你么?”这个阿其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呢。这也正是何书桓所害怕的,他对是否能找到依萍其实并不十分担心,他知道就算依萍有意躲,只要他用心找,总是能找到的。方瑜猜测,他们可能离开了上海,但书桓却认为他们老的老,病的病,这样劳师动众似乎并不可能。更何况,那是一大群人,要吃饭,要生活,可云的病还需要治疗,说不定他们还会去找孟医生,所以,断然不会就这样人间蒸发。问题就在于找到依萍之后他该怎么办,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对依萍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或者站在她家门口淋雨就可以化解的,她真的会原谅他么?连他自己觉得自己不可饶恕,又何况是被他伤害至深的依萍?
阿其仍然愤慨的喋喋不休:“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她,当初我就不该顾及你,至少现在依萍也不会弄的这么惨!”
好亲昵的称呼!书桓抬起来,闷闷的问了一句:“你喜欢她?”
阿其轻哼一声:“陆依萍这么好,你以为喜欢她的只有你一个么。”
书桓一怔,他只当他以前的那些话是玩笑,现在看来阿其对依萍可谓认真。他虽然觉得震撼,却并不意外,在大上海,这样的男人还少么?但是这样和他面对面直言不讳的,倒是头一回。书桓的心里五味杂陈,酸酸的,苦苦的,涩涩的。一股醋意充斥着胸口,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底那股莫名的不适,开始泛滥蔓延翻涌。
“听着,”他说,“等找到依萍,她骂也好,打也好,杀了我都好,那都是我跟她两个人的事,外人最好少插手,知道吗?”
阿其冷笑道:“你就这么确信你可以找到她?找到了又怎样?现在我们两个对她来说都是‘外人’。你情况要比我复杂的多。你能给她温柔体贴,我也可以。而你不能给她的一心一意,我却可以!”
“你说什么?”书桓愕然的问。如果眼神真的可以杀人的话,相信阿其这个时候已经死上一百回了。在这样凌厉的注视下,阿其有些瑟缩:“你都已经不爱她了,还不允许别人去爱她。何书桓,不要太过分了!”
书桓着站起身,揪住了阿其的衣领:“我以前爱的是她,现在爱的是她,将来爱的还是她。不管我跟她以后会怎么样,我都爱她,你听清楚了,我爱她!我爱她!”
阿其松开书桓的手,无谓的说:“说的真好听,那陆如萍是怎么回事?”
书桓有些泄气跌坐在椅子里:“阿其,当你在硝烟弥漫的战场看到一个女孩子不顾一切为你而来的时候,真的没有办法不感动。”
“你这个人还真是容易感动,感动起来连分析事情的能力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女孩子在让你感动的同时却伤害了别人。譬如杜飞,譬如依萍,甚至连你都是,子弹不长眼睛,如果她在战场上遇到什么,你一辈子都对会她歉疚,背负一辈子的精神枷锁,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依萍为什么不去找你,为什么她宁愿自己舔舐伤口,也不愿意给你增加心理负担,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
书桓不做声了,这是因为什么?他当然知道。他辜负一份怎样的深情!书桓的心揪了起来,抬眼看着阿其认真的表情,默默的想着:依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找到你,爱护你,保护你。我求你,依萍!我求你,依萍!


  • 喃喃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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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1937年5月8日,夜。
这天晚上的夜似乎来的特别仓促,黄昏只惊鸿一瞥,夜幕就降临了。忙碌了一天的陆依萍躺在床上,放平身子,侧耳听了听隔壁母亲房间的动静,放下心来,一个月了,从书桓到她家来通知他最终的决定到今天,已经一个月了。从来没有尝试活过这么漫长的三十天,每一天每一天都是煎熬。胸口像是挂着重重的铁秤砣,拉着她的心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不堪重负。依萍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浓浓的黑发,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子,温柔的唇角。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呓语般呢喃着:书桓……书桓……
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依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如此变幻无常?为什么书桓宁愿相信那些没有生命的黑色字体也不愿相信她?为什么大半年的相处抵不上如萍的”绥远一追”?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狠心?这么绝情?她的恋爱被方瑜冠以”轰轰烈烈”的形容词,方瑜常说——你们两个吵架那就跟刮龙卷风似的,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她和他最严重的一次吵架闹到几乎要分手。杜飞给她带来”书桓快病死了”的信息,她压抑不住心疼和牵挂跟着杜飞来到公寓,当她看到在书桓房间里的如萍时,她震惊了。原来,一
个人的心房是可以那么容易就攻被破的,那一刻,她脆弱的只想逃。后来,他见她要走,情急之下从床上摔了下来,杜飞识趣的带走了那个勤快的”护士”,才算结束这一次尴尬的相见。
吃完药,她哄他休息,而书桓竟然向她撒起了娇,不握住她的手就不肯睡觉。依萍笑着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气息均匀渐渐沉睡。从来不知道这个平时看起来睿智成熟,温文尔雅的男人睡着的时候是这样的可爱和孩子气。她看着他孩童一般的睡颜不自觉得微笑着……渐渐的,她也睡着了。
梦里有他和她的西渡桥,有他和她的雨中的故事,有着他和她所有快乐的面画。依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伏在书桓的床头,而书桓的手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四目相触,两个人都不由得轻轻一颤。
“饿吗?”她问,”想吃些什么?”
书桓摇头,抓住她的手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在这坐着,依萍,不要离开。”
她依言坐着不动,想了想,她说:“书桓,梦萍的事……”
“嘘!”书桓伸手贴在了她的唇上,”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以后‘那边’的事我们再也不管了,好不好?”
依萍轻叹一声,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他的右手,轻轻摩挲着中指上因为常年握笔而磨出老茧,书桓的手掌很宽,十指修长。两个人静寂了一会,依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满意的笑了笑:“我还是给你做点吃的吧,稀饭还是面条?我的手艺可没有妈妈好,你得将就将就。”
书桓抿抿嘴:“唔……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过了一会,依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从厨房走了出来,放到书桓的面前:“趁热吃,不许剩。”
书桓叉起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脱依萍的眼睛,她紧张的问:“很难吃啊。”
书桓笑着说:“你尝尝。”
依萍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面汤尝了尝。“好咸!”她叫。”糟糕,放太多盐了。”刚才在厨房,她有些心不在焉,忘记她是不是放了盐,结果,又放了第二次!依萍有些窘,她收走碗,嘟囔着说:“快别吃了。”
“不行!”书桓把面碗又抢了回去,”我喜欢吃。”
“别吃了!你还在生病,不能吃这么咸的东西。”说着,依萍低了低头,”书桓,我不是一个好女孩子是不是,不温柔,不体贴,还很狠毒……”
“依萍。”他柔声打断她,”我又让你伤心了,是不是?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原谅我,嗯?”
她想起刚才的一幕,心头禁不住黯然:“恐怕该说对不起是我,我让你的完美主义又添上了这么一个浓墨重彩的败笔。”
“你还在怪我?”书桓声音暗哑。
“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己,怪老天爷莫名其妙的安排,让你遇到了我,我怕你最终会因为我受到伤害,我也怪自己不懂得温柔体贴,连你受了伤都不懂得怎么给你包扎……”
书桓直起身,一把扯掉缠在头上纱布:“来,帮我重新包一下。”他扯得太重了,伤口被扯裂了,开始渗血。
依萍愣了,有些失措,眼泪再也忍不住的颗颗滚落,她手忙脚乱的从医药箱里找出消毒药水和纱布,上药了之后,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把纱布缠到书桓的头上,又像哭又像笑:“你这个傻瓜,何书桓,你这个傻瓜!”
书桓捉住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低头吻掉了她眼角的泪,又吻掉了她腮边的泪。”依萍,我爱你,相信我,依萍,我爱你。”
依萍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心底的阴霾和疑惑也一扫而空,以前不去想了,以后不愿猜了,她只要现在……
画面闪到了她和他危机四伏的爱情冬季。他回南京过年了,却没有像事先说好的那样带她一起回去,她把惶惑不安写进了日记,把她对他牵挂也写进了日记。
……日记!日记!都是这该死的日记!一阵强烈的眩晕把依萍又带回到现实中,嗓子有些刺痒,依萍拿起枕头捂住了头,小心翼翼的压抑着咳嗽起来。这段时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晚上常常咳嗽,她拼命掩饰着不想让妈妈有所察觉,依萍明白,她是不能倒下的,她是妈妈傅文佩的唯一,现在妈妈也是她的唯一。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她,妈妈也是不会离开她的。那么,她如何忍心让他们彼此的唯一都受到伤害?她选择了把所有的痛苦都掩藏了起来,现在的生活和她认识书桓以前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区别,以前可以活,现在也一样可以吧。依萍咬着下唇,妈妈看她的眼神不像刚开始那样担忧了,这至少说明她的伪装还是成功的。她轻轻地叹道:“别人笑我忒疯癫,我叹世界太多变。”
离开南市四牌楼路的并不是突然决定的。书桓的离开固然让她痛不欲生,但她身上的压着的,不仅是妈妈,还有李副官一家的担子。她必须坚强起来。李副官没有再去拉车,毕竟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了,搬家的时候又病了一场,她不忍心让李副官再去吃这份苦。李副官显然是不愿意的,但确实力不从心。陆依萍的生活又回到了过去,没有书桓的天,整日都是阴雨绵绵。她陷入到一种找工作,碰壁,再找工作,再碰壁的怪圈里。积蓄越来越少,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大上海那里绝对不能去了,那里有太多太多书桓的气息,就连空气中都是她和书桓的回忆。不少别的舞厅向她抛出过橄榄枝,可她哪都不想去,洗尽铅华,她不想再做白玫瑰。她越来越害怕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撞了,她真怕有一天就遇到外出采访的书桓,也许他的身边还会有她那温柔善良的妹妹,不!这样的场面她不敢想象,无法面对!
搬家的提议没有招来半点反对,连李副官一家也积极响应。依萍有点抱歉,她到底还是把李副官一家牵扯了进来。头越来越疼,依萍不得不把身子卷缩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来到一个地方,这是哪儿?怎么会这样的似曾相识?西渡桥!这三个字从她的脑子里跳了出来。让她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安。
她一步一步的向前面走着,迷茫,一片迷茫!她疑惑的四处梭巡,一阵阵头晕目眩。
我怎么会在这?
朦胧中,她看见一个人正顺着桥栏杆向上爬,栏杆好高啊,她看着都觉得害怕。突然,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那是她自己呀。
然后,她又看见一个人,斜斜的倚在桥栏杆上,欣赏般的看着桥栏杆上的她险象环生。
“书桓!”她叫到。可是他没有理她。他的脸色铁青着,嘴角挂着一丝冷漠的笑,转身而去。
越发浓重的恐惧感让她不知所措起来,她用力的吸着气,眩晕的更厉害。她又大声的叫到:“书桓!书桓!”
她大叫着,挣扎着……
四周又黑了,西渡桥不见了,眼前显出了她房间摆设的轮廓。依萍长吁一声,原来是个梦。”我是有毒的,我是有毒的。”依萍想“书桓,幸好你及时抽身了。”
这是她意识涣散前最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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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夜未央》重现了还好喃喃有备份,喃喃真好,辛苦了


  • 喃喃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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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同一时间,在书桓的公寓,有一个人同样的一夜无眠。他斜倚在窗口,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
一年之前,他在大上海认识了依萍,一年之后,他把她弄丢了。仔细回忆起来,他和她之间的快乐竟然那么少,他喜欢看她笑,嘴角微微扬起宛如新月,眼睛顾盼神飞温柔婉转。这柔美蔓延下来,也感染了他的眉目唇角。相视而笑,仿佛全世界只有一个他,只有一个她。
“依萍依萍,自从相遇,我的心里只有你,
你是快乐,你是奇迹,你是今生的奇迹。
尽管过去点点滴滴,让你有些不满意。
从今以后不再轻狂,为你重新写历史。
……”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轻哼起来,好像依萍就缩身在他的怀里,他的唇就贴在她耳边。突然他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四周都是雾气的空地。雾气很重,只能勉强看到前面的路而已,微微的细雨轻轻的打在他的脸上,秋风迎面吹来,加上雨水,一阵凉意直传到书桓的心里去。微弱的光线穿过厚厚的云层透进来, 眼前是一个荒凉,死气沉沉却又熟悉的树林。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和依萍的小树林,记得不久以前这个树林还是繁花满地,树木强壮又茂盛,在怎么如此荒凉,百木凋零呢?
“书桓……书桓……”书桓回头,看到瘦弱而憔悴的依萍正在一颗已枯萎的相思树下低低的呼唤他。她的声音哀怨而柔弱。”书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烟雾中,余音却在空气中回荡着”为什么?为什么?”书桓一边叫着依萍的名字,一边想追上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上已经绑上了脚镣,他慌了,想挣扎,但却像被下了咒似的,动也不能动。
“依萍!依萍!”书桓大叫着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才梦里的情形使得书桓的心不由得痉挛了起来,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敲打着他大脑中的每根神经——依萍会不会出事了?四周又黑又冷,银白的月光在屋内洒下一片清冷的光。窗外,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暖春五月,书桓却感觉周身的寒意竟似深入骨髓,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第二天早上当杜飞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客厅沙发上的书桓,吓了一跳,屋里不是很亮,只有一些微弱的光,书桓就这么直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实在很突兀。他胆怯的,小声的问:“书桓,你……你是刚刚起来,还是一夜没睡啊?”
书桓抬眼看了看杜飞:“天亮了?”
杜飞不解:“是啊,早上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你,你没事吧。”
“昨天是依萍生日,我答应过她和她一起庆祝的。”书桓的嘴角浮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她说喜欢听我唱歌,所以,我就唱歌给她听。”
杜飞倒退了两步,又龇着牙冲了上来:“书桓,你说你一个晚上都在唱歌?一个人?”他觉得自己的天都块塌下来了,这个何书桓,自从恋爱就状况不断,作为室友的他总是最接近书桓情绪风暴的中心,一不留神就会被波及,轻则一个晚上听到书桓在客厅打沙包,重则,就像日记风波,弄的一大群人和何书桓一起人仰马翻。如果再找不到依萍,恐怕疯的不是书桓,而是他杜飞!想到依萍,杜飞的心里划过一丝歉疚,他在这整个事件中所起的尴尬作用是他自己都不愿去回忆的。有时,他挺怕面对书桓的,就像他知道书桓也挺怕面对他一样。
他有一些些懊恼。他不知道事情居然会这般的巧合。在书桓发现日记的同时,让如萍撞见了。为了这件事,尓豪好几天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而从那天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如萍。但是,他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必须认同方瑜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等如萍和书桓成为一对怨偶的时候,她对你,记得的恐怕只有怨了。
杜飞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从绥远回来,如萍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对他的态度反而不如以前了。这让杜飞的心沉入了冰封的谷底。长久以来,他在如萍的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杜飞又想起来,那天书桓从外面回来,浑身湿透,像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狼狈。进了门,也不换衣,也不梳洗,兀自蜷在沙发的一角,等杜飞走进他的时候,才听清了他的嘴里一直叫着依萍的名字,那种充满痛苦的声音,竟没有来由地让杜飞的心里轻轻地一颤——这是怎样一种相思,这是怎样一种爱情?
他坐在书桓的身边,轻声问他:“既然如此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书桓抬头,眼睛里一片空空洞洞:“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么?你们逼着我上了老虎屁股,然后拿着皮鞭子虎视眈眈,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杜飞一时之间竟是接不上话。他突然想到书桓对他帮助,他又想到依萍送他的那部相机。他们对他都那么好,可是他,他又做了些什么?
当晚,书桓的房间彻夜亮着灯。杜飞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书桓带给如萍的绝对不会是幸福。想了一宿,第二天,他从偷偷从尓豪那里拿来了日记本,放进了书桓的抽屉里。
局外人都知道,问题因这本日记而起,最终也会因为日记迎刃而解。
需要的也许只是书桓的勇气。
敲门声不轻不重的响起,打断了杜飞的话。杜飞不满地嘟囔:“这么早,是谁啊?”跟着,跑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端丽的中年女子,绾起的发髻盘在脑后,一身考究华丽但决不张扬的旗袍,虽然脸庞略显丰腴,但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绝对是个地道的美人,尤其一双眼眸,深幽如井,温柔似水。杜飞终于知道书桓的眼睛何以如此迷人了。
“伯母!”杜飞一边笑,一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中午才到吗?”
屋里,一个困惑的声音紧跟响起:“妈?”
来人,正是书桓的母亲顾若鸢。顾若鸢之所以会来上海是因为接到了杜飞的一个电话,电话里,杜飞说的语焉不详,只是说书桓有些不对劲。问他具体情况,他又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何家的家教是洋为中用的,既有中式的严谨,又有西方的开明。书桓从小就不是一个让人烦心的孩子,从求学到择业,她和丈夫只是提供意见,从不插手,而书桓,也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这个从上海打来的长途只能说明一件事——书桓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放下电话,顾若鸢没有半点犹豫,从南京赶来上海。
书桓看到母亲,有些意外,有些歉意,亦有些惊喜。这多多少少冲淡了些他悔痛的情绪。甚至,升出一种没有来由的委屈:“妈,您怎么会来?这么早,有没有吃早饭?”
“如果没有吃,我帮您去买。”杜飞接口。
顾若鸢慈爱地对着杜飞笑了笑:“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杜飞摆摆手,迭声说:“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自己也一样要吃。伯母书桓,你们想吃什么?”
顾若鸢依然微笑着:“你决定好了,别太油腻就行。”书桓从大学起,顾若鸢就认识了杜飞,对他自然无需太多的客气。
杜飞礼貌的道了别,离开了。顾若鸢这才仔细打量起儿子何书桓,微微蹙起了眉头。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引以为傲的书桓么?头发乱乱的,刘海几乎就快把眼睛都遮住了,一双眼睛全然不似往日的炯炯有神,布满血丝。下巴上残留着青青的胡渣,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刮过了。衬衣皱皱的,西装外套胡乱的扔在沙发上。虽然书桓不是一个会在外表上过于修饰的人,但他也从来不会这样的不修边幅。顾若鸢心疼的看着儿子憔悴的面容。她清楚的记得过年的时候他一边给他们看女朋友的照片,一边讲述着女朋友的漂亮,温柔,孝顺,善良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晚上他会打电话回上海,温柔的语气,宠溺的神情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对电话那头的女孩儿充满了好奇。她见过她的照片,那是一个浑身上下满是灵气的女孩,尤其是长长的睫毛笼罩下的那双水灵灵眼睛,像山涧的泉水似的清澈见底。
书桓在南京住了八天就说要提前回去。其实为人父母者,又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的魂不守舍的原因。顾若鸢笑着对丈夫说:“我真是等不及想去上海见见这个准媳妇,能让书桓喜欢到这个地步的,一定有过人之处。”


  • 喃喃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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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书桓回家,把有关依萍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这个时刻都挂着书桓嘴边的”陆依萍”,虽是只听其闻,却是如见其人。学美术出身的顾若鸢甚至可以临摹出她的样子,正因为如此,当她接到书桓说要订婚的电话赶来上海见到这个”依萍”的时候,是有些失望的,怎么真人和照片不太一样?书桓的形容太过夸张了。确实,她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么完美的女孩。她只当那是书桓情人眼里出西施。后来,她听见所有的人都她叫如萍,更觉奇怪,书桓分明告诉她那个女孩叫依萍,小鸟依人的”依”,还是书桓特意提起过的。怎么突然又变成什么”如”萍?
最让顾若鸢感到奇怪并且不适的是那个王雪琴,她可能的亲家,完全不似书桓所说的那样温婉娴静,她的浅薄一眼可见,顾若鸢的社交圈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彼此之间君子之交淡如水。而王雪琴对她几乎讨好巴结态度让顾若鸢莫名的反感。碍于场面又不好发作,不得不强颜敷衍,这种情况下,四个家长的会谈总是冷清而滑稽。书桓,更是古怪,他的表现囊括成一个词——淡漠。不管别人问他什么,他的回答从来只有一个”好”字,仿佛事不关己。全然不像一个就快订婚的男人。
私下里,她问过书桓,而他只是淡淡的说:“妈,你别问了。”顾若鸢把疑惑说给了丈夫何文远听,何文远沉思了一会,告诉她:“书桓这孩子太一帆顺风了,让他摔一跤也好。”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接到了杜飞的电话,他又告诉她:“现在该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出场的时候了。”
顾若鸢无奈的笑了笑,只希望书桓这一跤别摔得太重才好。
书桓给母亲倒了茶,关切的问:“妈,你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顾若鸢摇摇头:“要不是杜飞打电话来,你是不是预备永远都不告诉爸爸妈妈在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了?”
书桓皱了皱眉,这个杜飞怎么把老人家也惊动了。
顾若鸢看到他的神情,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别怪杜飞,他也是为了你好。更何况在父母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长不大的。书桓,从小妈妈就什么都由着你自己做主,但这不代表对你的事妈妈就不会过问。好了,现在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桓吸了口气,这段时间,从分手,到去绥远,再到订婚,直至现在的婚约的解除。别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过的像他这样跌宕起伏。他心里的苦,他心里的闷,可以说给谁听呢?杜飞和尓豪那里不能说,因为他知道,不管他们怎样的理解他,在他们的心里,如萍总是高于依萍的。这样的心态对依萍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不愿意。母亲的突然出现,让他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地方了。
“妈,从记事起我就没有做过什么惹你生气的错事,对不对?”
顾若鸢点头:“在我的印象里,是的。”
“可是这一次我错的很离谱,错的不可收拾……”书桓把他和陆家两朵浮萍之间的爱恨情仇又做了一个大概的描述,和秦五爷那次不同,他有意识的把叙述的重点倾向了依萍,因为他不知道杜飞在电话都说了什么。他也必须在杜飞回来之前结束这个故事,谁知道杜飞回来,添油加醋的会不会让故事的脉络完全变了方向。
顾若鸢静静的听完。心中的种种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这个故事复杂的匪夷所思,好在书桓说的很简明,否则顾若鸢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能听懂。姐妹俩同时爱上一个男孩子,多么老套又无奈的一个故事。在这样的故事里,男主角的想法尤为重要,”那么,你自己对这件事的分析是怎样的。”
书桓沉思了一会:“从小您和爸就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度,这让我在对很多事情的选择上会有些自以为是,这大概就是我和依萍最大的症结所在,我总以为我的做法对她好。却没有想过很多事情的成因是很复杂的,我实在不应该去强求依萍改变。让她的左右为难成就我的完美主义。她为我改变了太多,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爱依萍,可是我的爱很自私。至于如萍……”他低头不自然的搓着双手,”我不否认对她的好感,加上她是尓豪的妹妹,又是个让人狠不下心的女孩子,综合这许多因素才会走到那一步。我会向她解释的!取得她的理解和原谅。”
顾若鸢笑了,书桓到底是书桓,他从来都不会让她失望。她准备的一大堆斥责之词都用不上了:“你能这样说表示你对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想的很透彻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不知道,虽然现在我们大家一直都没有停止打听依萍的下落。但是我真的很难想象再次面对她的情形。我带给她那么大的伤害,又该怎么去弥补。”猛然间,书桓想起来昨晚的梦,心跳骤然加速,”如果……如果依萍因为我遭遇了什么不测,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顾若鸢伸手摸了摸书桓乱糟糟的发,柔声说:“别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你在南京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们,依萍坚强并且善良,相信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让人为难的。别担心,妈妈会帮你。”说着,顾若鸢站起身拉着书桓走到盥洗室的门口,”现在进去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把那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书桓还给妈妈,好么?”
书桓看着母亲慈爱的脸容,有些感动,有些惭愧,有些歉疚,谁说父母从来没自己操过心。父母恩深,爱重如山,血浓于水。
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是,昨天在夜色之中,有个人敲开了一扇雕花大门,沉着嗓子对里面的说:“我找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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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何母在书桓的公寓暂住了下来,照顾书桓的生活起居。有了母亲的悉心照料,书桓的精神好了很多,可情绪依然不佳。他常常沉思,微笑,皱眉。顾若鸢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从不打搅,也从不过问,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了解那些表情背后起伏的心绪。何母心疼着儿子,也牵挂着那个毫无音讯的女孩,她隐隐地觉得不安,如果依萍遭遇到什么不测,那么,书桓,她引以为傲的书桓,也就跟着崩溃了。
五月,恰是这个城市多雨的季节,那绵长轻柔的雨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执着的浸润着这方城郭。书桓呆呆的站在报社的天台上,雨丝带起的层层烟雾使得他眼前的世界缥缈的没有真实感,报社门口人来人往,无不步履匆匆。但书桓的耳边眼前只重复闪现着那双充满忧伤的眼睛,那些哀哀乞求的话语,那个心碎离去的背影,心口袭来一阵窒息的疼。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冲上去,把那个孱弱单薄的身躯收纳到怀里。如果?!书桓苦笑了一下,这个如果好荒唐!
身后有脚步声,不用回头,书桓也知道那是尓豪,尓豪走路有着纨绔子弟一贯的吊儿郎当,所不同的是,此时这种”吊儿郎当”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依萍下落不明,还带走了可云,方瑜和尓豪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这样蒙上了阴影。方瑜的疏远让尓豪的脾气也变得异常的暴躁,他本能的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依萍身上,又看到昔日意气风发的好友变得颓丧而麻木,就更是气急败坏。于是,一点小事都能成为他冲着书桓发脾气的理由。书桓不气不恼,也不反驳,只是低头静静的写稿,任由尓豪一个人在那指天骂地。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免觉得有一点儿滑稽。杜飞夹在中间,不知道该帮谁,转念想到每次有事的时候,他总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便觉得无趣起来,于是也就选择默不作声。申报”三剑客”的关系,跌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书桓。”尓豪叫他,”我有话跟你说。”
书桓不屑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不做声,也不回头。一唱三叹的老调子,他太熟悉了!
尓豪没有觉察到书桓的细微动作,继续说到:“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为了我这几天莫名其妙的脾气,你知道,方瑜的事我没有办法泰然处之,就像你对依萍一样。”
“我明白,你的感觉我能体会。”书桓顿了一下,淡淡的说,”接下来,是不是该说说你今天谈话的主题了。”
尓豪笑了笑,走了两步,和书桓并排而立:“我真的只是来道歉而已,不止是我,还有我妈。”
“我不在意,至于我妈妈,我想,她也不会在意。”书桓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自己都觉察不到的轻视,雪姨,他很奇怪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那样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的人。把别人逼到了死胡同的同时,把自己也置于无法转圜的境地,这又何苦?他总算体会到了依萍的感受,纵然修养再好,恐怕也会对雪姨忍无可忍。书桓蹙了蹙眉,思绪飘回了几天前,他和妈妈去”那边”登门正式致歉,雪姨气势汹汹,夹枪带棒的咒骂弄得一向优雅的顾若鸢好生尴尬。那些成串成串从雪姨嘴里冒出来的词,是顾若鸢有生之年都不曾听到过的,前所未有的难堪,前所未有的好笑。
回家的路上,书桓向妈妈道歉,他觉得他不应该把母亲卷入到这场是非恩怨之中,遭受无缘无故的责难。顾若鸢却说,像雪姨的那样的人,活得很真实。
的确,雪姨活得很真实,她想巴结就巴结,她想翻脸就翻脸,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过的潇洒而自在!
书桓又想到了依萍,依萍同样活得很真实,她要真相,她要谜底,她坚持不懈地追求所有问题的答案。可是,他的依萍,他可怜的倔强的依萍却活得那样沉重。他以为他为她拨开了阴霾,他以为他为她带去了阳光和温暖,但他却在把她带入云端的时候突然松了手,由着她重重的,重重的,跌落了下去!
念及于此,书桓就禁不住痛心自责起来,满心的酸楚。以致尓豪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 “你刚才说什么?”
“下了班去我家吃饭吧,算是我跟你赔罪,怎么样?”尓豪说。
书桓摇头:“下次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尓豪轻哼一声:“老实跟你说吧,你还欠如萍一个解释,这个公道我必须替她讨回来!”
书桓挑了挑眉:“这个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话是这样说,可是书桓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如萍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好像有点。。心虚?而且,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他承认,这件事他必须承担责任,他知道,这道坎要跨过去,没有这么简单,但他必须跨过去。
他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把事情弄的这般糟糕。
尓豪显然不信:“是么?!你有时间么?你还有这个心情么?自从依萍闹失踪,你什么时候心情好过,活该我们这些人遭受池鱼之殃。”
书桓听出他口气中嘲讽的意味,心中恼火,但他不想发泄,没有意义。稍稍克制了一下,书桓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尓豪拦住了他:“好了,好了,我又说了不该说的。我道歉,我的意思是,这几天我们这些人过得这么乱七八糟,就算是找个机会大家聚一聚,聊一聊,心情也会好很多的,你说呢?”
书桓还是摇头:“我真的不想去。”
也许是他的淡漠惹怒了尓豪,尓豪开始口不择言:“如果一辈子找不到依萍,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消沉下去。我真不明白陆依萍究竟有什么魔力,会把你弄的这样不正常!我真怀疑她所谓的失踪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你的意志消沉,看着我们人仰马翻而大笑着呢。”
这下,书桓苦苦压抑的痛楚,不安,自责聚集成一腔怒火全体爆发了出来:“圈套!圈套!你有什么亏心事会让你觉得总有人给你下圈套!陆尓豪你听着!如果这是依萍对我的惩罚,我认了!如果她正在暗中看着我,那更是我的希望,我会表现给她看,我等着她回心转意的那天!一辈子我都等!再有,如果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半句依萍的不是,我跟你绝交!”
尓豪知道自己失言,但却不肯放软,大少爷从来无理也不让人:“绝交就绝交!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所怀疑的不会错!”
“那好!”书桓站定,直直注视着尓豪,”我拭目以待!”
两个人正对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人也来到了天台。
“方瑜,你找我有事?”尽管心头思绪万千,但察言观色这一点是书桓与生俱来的,从方瑜的神色来看,她此行的目的是来找他的。
方瑜点头:“是有点事,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要太激动!”
依萍!一定有关的依萍的事!书桓拽住了方瑜的胳膊:“是不是依萍有消息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他一连几个‘是不是’问的方瑜有些失措,她定了定神,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书桓:“是有人交给小琦的,等我追出去,送信的人已经看不到踪影了。”(注:小琦是原著里方瑜的妹妹)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六个字——”一切都好,勿念。”是依萍的字迹,每一个字都是锥心的熟悉。
只是这样而已?书桓有些失望。不过,这也证明了她现在还是好好的。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谢谢你,方瑜!”书桓诚挚地说。
“其实……不止是这一张纸条而已,”方瑜眼神犹豫,欲言又止。”其实,不止这张纸条而已,我还……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有几张照片!”
照片?书桓疑惑的看了看方瑜,她脸上犹豫为难的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由得心下一沉,看来这些照片的内容,非同寻常!
书桓从信封里抽出照片,脸色突变,阴郁的吓人。尓豪好奇,凑过头去看。书桓却以极快的速度把照片收了起来,快速地下楼。尓豪有些莫名,好一会才回头,问兀自发呆着的方瑜:“是什么照片,依萍的么?”
“怎么你也会关心依萍?”方瑜讥讽道。
尓豪陪笑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陆家的女儿。她现在这样,我心里也难受。”
方瑜冷笑着耸耸肩,并不认同。
“去哪,我送送你。”尓豪说着,不由分说地从方瑜手里拿过了皮包。
“回家!”方瑜回答的简单,并没有拒绝。
雨停了,微风拂面,吹起了方瑜的长头,更显清丽雅致。尓豪心动,上前想揽住方瑜,不料却被方瑜轻巧的躲开了:“大少爷真是好雅兴,你明明知道书桓已经心力憔悴,居然还有闲心聚餐吃饭。”
“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书桓继续消沉下去,所以我才要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
“就用这种办法?”方瑜不屑,”恐怕你的动机没有那么单纯。”
尓豪叹气,对于方瑜,他不想有所隐瞒:“实话告诉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如萍,她这几天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的样子我看着难受你知道吗?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局面算什么?!难道书桓不应该给她一个解释么?!”
方瑜忿然,”我不否认书桓对如萍有亏欠,但说实话,如萍在这件事上并非无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萍是你妹妹,依萍也一样是你的妹妹。不管你承不承认,这是事实。为了如萍,你做了多少伤害依萍的事你心里比我更清楚!陆尓豪,错事做一次也许是无意,明知故犯的话就是无耻了!”
尓豪愣了愣,刚才是书桓,现在是方瑜,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女子,他们的情绪竟然都被依萍,那个他一直都忽视,甚至轻视的依萍控制着,这让他有些恼火:“哈,真不得了!我看你和书桓一样,中依萍的毒都病入膏肓了。”
方瑜从尓豪手里抢回了皮包,气呼呼地说:“对,我就是病入膏肓了。我不像你,可以找出几千几万条理由,我的理由只有一个,依萍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了,再见!或者……”方瑜深深吸了口气,”或者,不再见了!”
说完,方瑜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尓豪一个人怔怔在站在那里,望着方瑜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心痛之余竟有些羡慕起依萍来了。书桓爱依萍爱的真,方瑜爱依萍爱的诚,佩姨爱依萍,爱得全心全意。相比之下,尓豪敏感地觉得,他那个”其乐融融”的家是那么虚伪和不协调。


2025-06-01 14:4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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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自从如萍那天在报社见到书桓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尓豪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何书桓揪到你的前面,还你一个公道。
于是,他来了。和他的母亲一起。可是,她等来的又是什么?
她说,书桓,我不想见到你。他说,对不起!
她说,书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他说,对不起!
他说,书桓,你何其的残忍。他依然说,对不起!
母亲倒是骂得爽快,可是她分明瞧见了书桓和何母眼中那一抹藏得极好极好的鄙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尓豪,你瞧见了么,这就是他给我的公道!
依萍是白玫瑰,她是米饭粒。依萍是朱砂痣,她是蚊子血。何书桓,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那天,实在闷极,刘蓉蓉便提议到一家到夜未央的舞厅去潇洒潇洒。以前她一直矜持着,认为那地方是肮脏的,堕落的,就连空气里都是腐糜,不是她这样的人应该去的地方。可是何书桓,那个出身高贵,温文尔雅的男子,竟然和依萍在那样的地方成双入对。
她自嘲的笑了笑,何书桓,不知道你的父母知道了依萍这样的过去,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何书桓,你想过么?
靡靡之音灌入耳朵里,腻到骨子里的甜。怪不得男人喜欢这里,这样的醉,这样的酥,谁不喜欢?
突然,如萍看到一个人,金色的裙摆曳在地上,像一个耀眼夺目的凤凰!像她们家那只永远都锋芒毕露的凤凰——依萍!她恨到极致,怨到刻骨的依萍。
那个人,舞动着,舞动着,裙摆散开了,像一朵盛开的郁金香。优雅柔和的弧线,秀气挺直的鼻子,唇瓣陷在灯红酒绿看不清,却依然泛着诱人的光泽。再仔细一瞧,才发现的确是依萍。
如萍突然纵声大笑,何书桓,你满世界找的人,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别的男人的怀里,暖玉温香。
她突然想起了刘蓉蓉,她到哪都喜欢炫耀她那台外国牌子的相机,捅了捅玩的正开心的刘蓉蓉问:“蓉蓉,带相机了么?”
刘蓉蓉一愣,反问:“你要相机干嘛?”
如萍一笑:“你别问!”
在刘蓉蓉诧异的眼神中,如萍举起来相机。
转眼,已到了炎热的八月。书桓开始理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无奈。或阴差阳错,或擦肩而过,总之,老天爷总是有办法让人们事与愿违。三个月了,他依旧没有一点收获。
方瑜送来的照片带给书桓很大的困扰,照片上,一个女子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像是在跳舞,背景是一家看起来档次并不高的舞厅。虽然面目模糊,但相思如斯,相熟如此,书桓又怎么会认不出那个低头浅笑的女子正是陆依萍。
他不相信,他也不敢相信,他更不愿意相信。他拼命地把那些窜上心头的词强压下去,却听得尓豪在旁边不停地质问方瑜为什么要把这些照片给书桓看,一边重复着依萍不自爱,不自尊,丢陆家的脸之类的陈词滥调,一边又恶意揣测着依萍寄照片的目的,书桓被他念叨到恼羞成怒,实实在在地和尓豪干了一架,直到双方都挂了彩才罢了手。
打这以后,两个人变得越发生疏起来,连例行公事的打招呼都免了,见了面,点个头就算了事,但书桓却觉得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那边”的纠缠,他的世界也变得纯粹和清净起来,不必应付尓豪时不时就耳提命面说他欠了谁,不用去想怎样才能减轻自己造成的”伤害”,痛快!真痛快!
夜,迷离而虚华,醉生梦死的奢靡。风带着燥热迎面吹来,使得人很容易就生出一种怏怏不快的情绪。
何书桓站在一家叫”夜未央”的舞厅门口,定住不动。身边,是庞大的陆家军。书桓并不想和他们一起出现在依萍的面前,但是他却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早些时候,陆尓豪告诉他,有人在这家舞厅见到过曾经在大上海大名鼎鼎”白玫瑰”,那些混迹于娱乐场所的纨绔子弟们对于这样只可远观的美人儿总是记忆深刻的,只是白玫瑰似乎有些变了,她不再唱歌,而是跳舞,跳高级的交谊舞,她时常穿着一件金色晚礼服,拖着长长的裙摆,穿梭在舞池中,像一只耀眼夺目的凤凰。她冷若冰霜,她孤傲独立,她与众不同。她微笑着接受每一个邀请她跳舞的人,却冷笑着拒绝着他们下一步的要求。越是如此,就越是能撩动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每一个接近她的优秀的,或自认为优秀的男士都以为可以获得美人芳心,他们努力行动着,老天爷则半闭着眼睛,诡异地微笑着。
陆尓豪在说这些事情时候带着一种鄙夷,一种”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而阿其,书桓好久都没有注意到的阿其,则带着好整以暇的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真是混乱啊,书桓想,爱情的世界其实很狭小,以前,他和依萍的世界里,挤进了那么多人,他们疲于应付那些搅局的,破坏的,蹚浑水的,见缝插针的,难怪会把两个人都弄得疲惫不堪!这次不管了,如果可以和依萍重新开始,他只要彼此。尽管,他对现在的状况很是困惑。
走进夜未央,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鼻而来,众人表情一致地皱起了鼻子。灯,没有一盏是亮的。音乐,是低俗的腐糜。舞池里的人,扭动着腰肢,彼此纠缠着,对这突然闯进来的几个人视若无睹。
方瑜天性悲天悯人,她不相信依萍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生存。感叹着,怀疑着,有叹不完的气。
如萍一语不发,眼底一片死寂。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一点儿都没有想到。她以为书桓看到照片,会心痛,会放弃。谁知道,却掀开了他更疯狂的寻找。
亏她还自作聪明的把照片寄给了方瑜。自作聪明,陆如萍,你从来都是这样自作聪明!
尓豪,一路上说话都打鼻孔里出气,唧唧哼哼。
阿其双手抱臂,神情自然,这个从来没有参与过整个故事的人倒是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
杜飞很担心,这个陌生场面,隐隐地透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书桓?他在干什么?
他的眼睛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然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一抹宝蓝色的身影上,那个身影背对着他,裸露的肩膀泛出青白色的光,一只黑漆漆,油腻腻的肥手正在上面游走,从他们的形体动作看起来,依萍对于这样的举动是极为抗拒的。书桓捏紧了拳头走了过去,大家都认出了那穿着宝蓝色缎子旗袍的女子是谁,也都猜到了书桓走上前去要干什么,只是谁也不敢拦着。
只听”哎哟”一声怪叫,众人一看,书桓已经抓住了那只手反剪了起来,从那个人痛苦的表情来看,书桓用的力度不小——那人的手也许已经骨折了。
“你干什么!”是依萍的惊呼,声音是暗暗的哑,不再是脉脉的柔。
已经有保镖向这边聚拢了,众人都不由得担心,饶是书桓拳脚功夫不错,双拳难敌四手,这种情况,恐怕会吃亏。书桓倒是不在乎,积压的情绪要是能借此宣泄一下,倒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这个时候,阿其排众而出。
保镖们见到阿其,原本冷峻的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也不用阿其说一句话,纷纷退到了一边,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都有些惊异,这个阿其到底什么来头?
这样一闹,”咸猪手”早就没了跳舞的闲心,他挣开书桓钳住的手,战战兢兢地威胁:“你……你……你等着!”
也许是被书桓凌厉的眼神震住了,也许是看到现状于自己不利,”咸猪手”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舞池,又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撞了柱子,又狼狈爬起来,临出门,还不忘回头看一眼书桓。
而书桓则不屑地捏捏拳,仿佛在说,下一次,我就不会如此客气了。
这样的场面让方瑜既好气又好笑,之前对书桓的怨忿倒也为之消散了一些。她上去挽住依萍的手臂,有些激动:“依萍,你连我也一起生气么?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们找你找的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掉了多少眼泪?你连一点消息都不给我,到底我还是不是你的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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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秀眉微蹙,拍了拍方瑜的脸颊:“真是傻丫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说着,转头看到了书桓,以及站在书桓身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如萍。突然笑了起来:“今天好热闹,这么多人劳师动众的捧场,我真是受宠若惊。”
书桓向前走了一步,艰涩的开口:“依萍,能跟你说说话么?”
依萍仰起头笑了笑,端的是眼波潋滟,叫人不敢直视:“还能说些什么呢,我要说的你已经听够了,你要说的我也已经知道了。那些无谓的话大家都不要再重复,何必让大家都不痛快!放彼此一条生路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么?”说完,将裙摆轻轻地提起,示意要离开。
书桓下意识的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说话,只看着她,眼中有哀哀的乞求。
方瑜忍不住了,虽然她很想知道依萍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她也知道,有个人比她更焦急。于是她急急地劝道:“依萍,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给书桓一个机会,让他慢慢解释,好不好。”
依萍冷笑:“当陆依萍需要解释的时候,有人给过她机会么?”
书桓怔住,方瑜也怔住。他们只得由着依萍离开,直到消失不见。只一会,书桓就回过神,往依萍刚才身影消失的一个小门走去。
尓豪拦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找她!”
尓豪揪住了书桓的衣领,气急败坏:“你看清楚点,那个人哪里还有一点依萍的影子。她不是依萍,我有种直觉,她会发起第二轮的进攻,对陆家,甚至对你!你清醒一点!何书桓!”
书桓不动声色的掰开尓豪的手,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尓豪你好奇怪,就算你不认依萍是你的妹妹,她也总是陆伯伯的女儿,为什么你总要这样诋毁她?我不管她是谁,我也不管她会报复谁,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终于找到她了。”
尓豪放软了态度,乞求的说:“起码我们现在知道她在哪,我们回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再来找她,好不好。书桓,你是当局者迷,这样的依萍,这样的局面,绝对不寻常。她会伤害你!”
书桓笑了一下,面色异常柔和:“依萍曾经说过,有些伤害是命定的,是逃不掉的。现在这句话对于我同样适用。我现在要去后台找她。你不要跟来,我不想跟你动手。”
书桓走了,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倒是杜飞,首先打破沉默:“阿其,你到底什么来头,那么保镖居然会那么怕你。”
阿其笑笑,淡然地说:“这家舞厅原来是我叔父的,上个月,他刚刚把它送给了我。”
杜飞”哦”了一声,又继续问:“原来你是这家舞厅的老板,那么你早就知道依萍在这里了?”
阿其点头,并不否认。
方瑜有些生气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书桓,不告诉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找依萍,书桓就快把整个上海都翻开了。”
“依萍不让说,我有什么办法。她说,如果我说出去,她就离开这里,换了是你,你怎么办?阿其耸耸肩,带着一丝觉察不到的失落,”何况,我也给了你们线索啊,那些照片。让你们‘按图索骥’,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就看何书桓聪明不聪明喽。”
“那些照片是你寄的?”尓豪插嘴。
“是啊,我寄的。依萍不知道!”说着,阿其冲着杜飞眨眼,”摄影天才,我的技术还不错吧?”
被点到名的杜飞楞了一下,照片?他不知道啊。跟着,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沮丧,他又被忽略了。他看了看如萍,她仍然看着那扇小门,兀自发呆。心里的郁结就更深了。
尓豪大刺刺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仰头灌了好大一杯酒:“你们不觉的依萍很奇怪么,眼神冷得吓人,她要是在后台冲书桓发脾气怎么办,我们去看看吧。”
方瑜也坐了下来,离尓豪隔得挺远:“我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发生了那么多事,难道她连发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吗?说不定书桓根本认为那是周瑜打黄盖。我们这一大群人挤在中间算怎么回事!”
阿其突然笑着开口道:“方瑜,我真喜欢你。”尓豪的脸色蓦地就变了,方瑜也抬头愕然的看着阿其,就连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杜飞和如萍也把视线投向了他。阿其依旧淡然,嘴角依然是那个好整以暇的笑容:“依萍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一种福气。”
方瑜羞涩地笑了笑,伤感的说:“可我这个朋友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时候,却不在她的身边,想到她曾经孤立无援,我就心痛。”
阿其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方瑜:“你要相信依萍,她不会怪你。她了解你的立场,你就应该理解她的处境。不管是爱人还有朋友,她都拼尽了全力去爱。这一点,其实我很羡慕你,方瑜。”
尓豪把戒备的眼光瞥向了阿其,酸溜溜地说:“依萍党的势力扩张了啊。”
阿其抽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冷笑:“依萍党?这个词可不怎么好听。不过我挺喜欢的。”说着,他看了一眼杜飞,话里有话,”做依萍党有什么不好?起码她懂得感激,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回报你。总好过做一个鞍前马后却连个谢字都捞不着的傻瓜!”
他话里的指向太明显了,两个当事人都有些尴尬。方瑜突然觉得好有趣,举起酒杯对着阿其轻轻地晃了晃。再看尓豪,他的脸已经完全的绿了,气绿了。
同一时间,在后台。早先阿其就请走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只剩下书桓和依萍。
一阵静谧。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依萍坐着,始终低着头,头饰上长长的流苏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
“你,好吗?”许久的沉默之后,书桓说了个不甚高明的开场白。
依萍摘下头上的发饰,拨弄着:“好不好,你看不出来么?”
书桓梗住,依萍看着他吃吃地笑:“我以为我已经躲得够远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呢。这里这么乱你也看到了,赶紧走吧,小心污染了你高贵的未婚妻。”
书桓这才惊觉到他和依萍之间尚有未解的心结,还有需要解释的误会。于是他走上去,按住了依萍的手,低沉着声音说:“依萍,我没有未婚妻,形式上的,四个月前就没有了。”
依萍脸上划过一丝惊诧:“你说什么?”
“如萍很聪明。”书桓低下头,眼睛紧盯着依萍手中的黑色流苏,”她知道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她给了我自由,不仅是身份上的,还有心灵上的。我很感谢她!”
“她可是陆家众多浮萍中最出色的一朵,放弃了,你不觉得那太可惜了么?”
书桓叹了口气,他想象过无数和依萍重逢的场景,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也许依萍会哭,那么他用软语去安慰;也许依萍会怨,那么他用耐心去解释;也许依萍会故意冷漠,那么他用温柔去融化;也许依萍会咄咄逼人,那么他任她发泄;只是,像这样的平静,是书桓怎么也想不到的,就连他自己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就算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子,也不是我想要的。”
依萍也叹气,却是有着惋惜:“那你想要什么?千疮百孔的刺猬,还是满身铜臭的舞女?”
没等书桓开口,尓豪冲了进来,显然已经情绪失控。
“陆依萍,你越来越有出息了,当完歌女当舞女,接下去是不是该去尝试交际花了!”
依萍起身,不急不慢地说:“适当的时机,我会考虑!”
“书桓,你听见了。”尓豪大笑道,眼神凶狠而恶毒,”这就是你强烈无奈,温柔热情的依萍,她不靠你,也不靠方瑜,更不靠陆家。她靠别的男人对她一掷千金……”
尓豪的话没说完,只觉得脸颊疼了一下,定睛一看,打他的,居然是方瑜。
“陆尓豪,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对依萍有偏见只是因为太偏帮如萍,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视你!”
尓豪暴跳着:“嫌我的话难听,还有更不堪的你们有没有兴趣听?”
方瑜更怒:“如果你敢说,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尓豪气馁了,对于方瑜话里的分量,他不能不掂量一下。他赌气似的推倒一把椅子,像是威胁,像是挑战:“依萍,你等着,我们的战争刚刚开始。”
依萍微笑着:“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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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尓豪一走,书桓就松开了拳头。刚才如果尓豪再多说一句,他这一拳无论如何都会打出去了。
方瑜挑挑眉,故作轻松地说:“好意外的插曲,希望不会影响到你们。”走到依萍身边,低声说,”书桓这几个月过并不好,可以说是很糟。你不见了,他比任何人都要痛心。别当是给他机会,听他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他,好不好?”
依萍不置可否,轻轻地靠在了梳妆镜上。方瑜见状,识趣的离开了。
书桓看着依萍,有千言万语要想诉说,却犹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依萍依然穿着那件露肩旗袍,肩头光洁白皙,她低着头,双肩微微抖动,锁骨间优美的弧线若隐若现。想到刚才那只搭在上面的手,书桓不由得妒火中烧。他走过去,抬起一只手支在墙头,将依萍圈在了他和梳妆镜之间。
“要谈就快谈,我还要上班。”
上班?她把现在这种状况称之为”上班”?用她的美丽和妩媚周旋于各种各样的男人之间,把本来只属于他的万千风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他不要!他不许!
“依萍,你这是在跟我赌气么?”
一串轻笑从依萍喉间逸出:“赌气?有那个必要么?我只是为了生存,为了养家。除了这份工作,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能有这样的高薪。尓豪说得对,我不靠你,不靠陆家,我靠我自己,这何错之有?还是你认为我应该继续去陆家讨饭,甚至……”她顿了一下,”向你这个有钱有势的妹夫伸手?”
“不是妹夫!哪里来的妹夫!”书桓心痛已极,”我刚才就告诉了你,我和如萍……”
“订婚取消了,是么?”依萍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必须激动的热泪盈眶,必须对你感激涕零,是么?”
“依萍,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愿意听。我并不奢求你会马上原谅我。”书桓极尽哀求:“但是,依萍,算我求你。你恨我骂我,甚至不理我,都可以。但是求你不要这样糟蹋自己。我求你!”
“糟蹋?”依萍抬起头,笑容妩媚之极,”你用了好严重的一个词。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生活。容貌是老天对于女人的恩赐,不善加利用的话,老天爷是会生气的!”
这样的依萍让书桓心中一阵绞痛,同时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流窜遍全身,让他顿感不安。书桓不是傻子,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捉住她的双肩:“既然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我也没有必要心疼你,就算会被你记恨一辈子,也总好过现在让你这样折磨我。”
“你想怎样?”依萍歪着头,眼里带着一丝迷离的挑衅。
该死的!她居然在诱惑他。他受不了,他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书桓俯下头,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依萍的唇,他激烈地吻她,一反常态的霸道。但也就在那一瞬,书桓的心猛得战栗了一下,在青柳拂面的湖边,在绿树成荫的树林,他吻过她那么多次,记忆里,依萍的唇柔软而温润,而这双唇却冷得近似没有常人的温度!
书桓放开了依萍,稍稍定神,又再度吻上了她。触及的,还是一片冰凉!这一次,他吻得温柔,缠绵,甚至有点小心翼翼。但依旧唤不起她的回应和热情。有得,只是一种让他心怵的陌生感,一种依萍发自内心的抵触,这种感觉让书桓不寒而栗,凉彻骨髓。
“够了吗?”依萍冷冷地开口,”玩够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依萍!如果你是这样想我,评价我,不如杀了我!”书桓再次禁锢了她,将她紧紧地按在梳妆镜上,”我知道曾经的我不懂得包容,不知道体谅。我知道曾经的我固执于那些该死的骄傲和自负。我恨死了那样的何书桓。因为他伤透了你的心。依萍,我们都把他忘掉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再不会让你失望,再不会让你伤心。请你,请你给我机会!”
“方瑜给你带去了日记,你为什么不看?”
“我不敢看,我害怕再在里面看到更可怕的句子。我害怕。”书桓颓然地回答到。他不想回首那段过去,但不得不面对那段过去。
“那么现在你又为何出现?”
“我不知道该解释!或者说,我没有任何立场去解释!这三个月,我到处找你,到任何我能想到的地方找你。你音讯全无,我几乎要崩溃。后来方瑜收到那张纸条和那些照片。我不知道你给方瑜寄这些东西的用意是什么,我也不愿意去猜测。我只知道,我可以通过这些线索找你,我向秦五爷要来上海滩所有娱乐场所的资料,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问。有时候一连几天的去问,甚至被人家当做神经病轰了出来。直到今天晚上,我找到了夜未央!”
“什么照片?”依萍蹙眉,”我从来没有寄过什么照片。”
书桓感慨道:“不管谁寄的,我都感谢他,不然的话,现在我们大概依然在人海茫茫中擦肩而过。”
依萍愣愣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告诉我,我应该爱你?还是应该恨你?我应该气你,还是应该同情你?”
“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说完,书桓把额头抵在了依萍的肩上,那里,居然也是冰凉的。
依萍怅然地叹气:“我现在很乱,你不要逼我,行么?”
书桓无语,他知道一根弦如果绷得太紧就会断裂,距离是他制造的,结果便应该由他来承受。
依萍从夜未央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她换上了一件藕色的布料旗袍,和刚才那个艳丽夺目的她,判若两人。她有些后悔拒绝了刚才书桓要相送的请求,夜未央地处偏僻,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响着的只有她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白玫瑰!”有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居然是刚才那个”咸猪手”!
依萍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想干什么?”
咸猪手警惕地看了看依萍的身后:“你的护花使者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在这等了你好久了。你的护花使者刚才差点折断我的手,这个损失你要怎么赔?”
依萍不屑地笑:“如果你敢胡来,我保证他会折断你另外一只手!”
“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咸猪手一步一步逼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要害怕,等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快乐!”
依萍把提包扔了过去,却扔偏了。这引发了对方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她想了想,毫不犹豫脱下了高跟鞋,也扔了出去。然后,她一边倒退着,一边向对方扔着所有她认为可以扔的东西,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被逼进了一条死胡同,没有退路了。她索性闭起了眼睛,听天由命。
“你再走进一步,我就会像她说的那样,折断你另外一只手。”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依萍的前面,声音阴鸷。
依萍睁开眼睛,是何书桓。他没有走?一直在跟着她?
“咸猪手”发了狂,亮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小子,聪明的话赶紧闪一边去,不然老子今天就给你放血。”
书桓本身就有武功底子,心中澄亮无惧,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咸猪手处于弱势,但却无赖,借着手中的武器,左偷袭一下,右偷袭一下。纵然书桓精于防守,手臂上还是被划开一道深深口子,白色的衬衫立即就被殷红的血浸染了。
咸猪手吃了两次亏,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非等闲之辈,又见他眼神中的斗志旺盛,知道自己占不到半点便宜,溜之大吉。一边感叹着自己今年一定流年不利。依萍看着他一瘸一拐逃走的滑稽样,竟然大笑起来,仿佛都忘记了之前自己的狼狈不堪。
听见这样的笑声,书桓走了过去,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固执。为什么要拒绝我送你!要是刚才我没有跟着你,你会怎么样?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我怎么办!依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书桓很庆幸,他真的是放心不下她,才会悄悄跟着她。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他没有那么做……
无法想象……
但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一种暗暗的高兴,现在他才能抱着她,名正言顺。
依萍止住了笑声,借着昏暗的街灯,她看清他衬衫上的血迹
“你受伤了?”她蹙眉问道。
“没事。”书桓收回胳膊,胡乱的擦了擦。
“你这样伤口会发炎,到我家去,我给你上药!”依萍像是在下令,语气却是温柔的。
这下,轮到书桓犹豫了。他只想过这么悄悄地护送依萍,没想到这么一场意外,让事情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依萍的新家,不就是他费尽心机打听的地方么?但是,这样好么?
“你在犹豫什么,我都不在意的事情,你在意什么?”
书桓看着她,看着她去拣鞋子的身影,心头一阵温暖。这还是依萍,他伶牙俐齿的依萍。还是会和他理据力争的依萍。还是他火一般的依萍。
于是,他和她,七拐八弯的走到一片平房。
屋子的简陋超出了书桓的想象。这是个只有七、八个平方米的小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几把椅子,几个简单的柜子就是这个房间的所有家具。墙是未经粉饰的灰,一条条或大或小的细缝分布在墙面上,倒也错落有致。灯,是暗暗的昏黄,发出”滋滋”的怪声,忽明忽暗。
书桓站在床边,空间的狭小让他有些局促。依萍背对着他,从橱柜里找出医药箱,拿出绷带,消毒药水,瓶瓶罐罐的一大堆。那瘦瘦的背影,让他的心里温暖的发痛。
“现在这么晚也找不到医馆了,我来给你上药,如果很疼,你就告诉我,不要忍着。”依萍的声音轻柔,让书桓有些失神。他紧紧地注视着低头为他包扎的依萍,从低垂的睫毛到小小的鼻尖,从微翘的唇角到尖尖的下巴,他细细打量着她面部的每一根线条。没错,她是依萍,是他的依萍。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这个依萍和他朝思暮想的依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蓦地,依萍抬起头,和书桓四目相触,对了,眼睛!那双曾经对他流露出无限柔情与娇羞的眼睛!那双曾经令他无比心动的眼睛!他所熟知的依萍是充满活力的,曾经,她眼中的热情,热烈的能将他融化。而现在,那里只有近乎完美的冷静!以前,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洞悉她的内心,现在?现在他似乎无法在看穿她在想些什么了。
也许是注意到书桓眼中的炙热,依萍显得有些不自在,调开了目光。她的这个动作让书桓有那么一霎那的失落,但很快的,书桓就释然了——逃避总好过无动于衷!于是,他微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依萍语气淡然:“可云总是会把自己弄伤,每次都非得弄到上医院。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说完,略一低头,一些碎发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书桓伸手想替她将额前的散发捋到耳后,又怔怔的停住。对于现在的依萍,他没有把握,他捉摸不透,即便只是这样普通但略显亲昵的动作,他都怕会唐突了。
听依萍提到可云,书桓这才想起他进屋这么久,似乎都没有见到文佩,那个和女儿相依为命的可怜母亲,那个他一直视若母亲一样看待的善良女人。
“依萍,伯母呢?”
依萍的手突然停住不动了,过了很久,她扬起手臂,面无表情地对着墙壁指了指:“在那!”
书桓的心一阵狂跳,暗觉不妙,他起身顺着依萍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斑驳灰白的墙上,一副黑色相框刺眼地挂在那里,黑色相框里正是文佩那张慈爱温柔的笑脸。书桓有些站不住了,踉跄几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去看依萍,她脸上并无悲戚之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怎么不哭?为什么连眼泪也没有?只半年而已,半年之内,是什么拿走了依萍的欢笑?就连悲伤也一起拿走了?怪不得,怪不得她如此放纵着自己,怪不得,怪不得她如此不爱惜自己。原来她遭受了人世间最为惨痛的生离死别!书桓不能想象文佩的离去会给依萍带去什么的痛苦和打击。昏暗的灯光下,依萍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满心的怜惜和痛楚再也无**制,书桓走了过去,从依萍的身后用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什么都没问,尽管他想知道的太多,但他不敢问,他不要去触及依萍的那些伤痛,至少现在不能。
依萍皱皱眉,轻轻拍了拍书桓禁锢着她的双臂,语气温柔地像在安慰一个任性的孩子:“你弄疼我了。”
闻言,书桓的手臂上力度立即稍稍放松了些,但仍然牢牢圈着她。生怕松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依萍,我还能不能继续爱你?”书桓小心翼翼地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知道答案,也从来没有这样害怕得到答案。
依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好一会,她才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的依萍,心里没有你所要求的爱和宽容,没有你所需要的理解和原谅。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何书桓,你还会不会继续爱她?”
说完,她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转身欲走。
“依萍!”书桓叫住了她,”我会重新追你,不惜一切代价!”
依萍定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半晌才轻声回到:“希望你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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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喜欢夜未央,我先去洗澡再来看啊,喃喃辛苦了😘


  • 喃喃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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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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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乌云重重地压了下来,天空中里布满阴霾。依萍对着窗外叹了一口气,这一场雨是躲不过去了。她从门后捞出一把伞,一看 之下竟是怔了。
一把油纸伞,暗黄的伞面上绘着一支袅袅婷婷的荷,一派典雅。依萍记得,那是她和书桓一起去城隍庙时买的。以前,下雨的时候他们总是撑着这把伞走在大上海的大街小巷。雨水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响。可是她的耳朵里只有书桓的声音,说着温暖的情话,绵绵长长的绕在耳边。有时他兴起,会蓦地收起伞,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拉着她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在大雨中快乐的疯跑。然后,跑到了无人的小巷,看 着彼此狼狈的样子,一同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突然伸出手来将她搂进怀里,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那温柔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心里的那一片绚烂,似乎能绽出五彩六色的花来。
依萍皱了皱鼻子,怎么又想到了他?
不,不是又想到了他。而是他盘桓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从未离开。
从那天他说要重新追求她,就开始了他的行动。早餐,中餐,晚餐,雨伞,水杯,手帕,不惊不扰,云淡风轻,她不拒绝,不接受,不表态,却心意沉沉。还有一丝恼人的心猿意马,就像刚认识他那会,小小的暧昧,淡淡的甜蜜。
想到他曾经的冷然,心里还是痛,密密麻麻的痛,就像她为他拔下她伪装的刺,连皮带肉的扯,连皮带肉的痛。
可是,现在她没有闲心去想这些,李副官床头的催款单已经压上了好几张,再不付款,医院就要停药了。她想到了李副官,那个曾经叱咤沙场的军人,她父亲的副官。想到他浑身上下缠着纱布,只有眼珠子会动的样子,心头就窒得难受,他是为了救她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还有母亲。她眼睁睁地看 着那根房梁轰得一声掉落,拦在了母亲的面前,拦住了唯一的出口。依萍在一片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坐在她床头的是阿其,这个在她搬家时出现的古怪的男人,书桓的同事。说是要帮她。
书桓,何书桓的同事。依萍想到的,只有拒绝。
可是不知他怎么办到的,母亲,李副官,甚至于李嫂可云都站在了他的阵营里。依萍也就无可不可的随他去了。
大痛大悲之后又见到了他,那个眉目间依稀有些像书桓的男人,依萍的心头一扯一扯的痛,扭过头去,不让他看 见她眼睛里肆无忌惮的泪。
阿其说:“书桓去了扬州,不知道哪个**告诉他,似乎在扬州见到过你。他连夜就买了去扬州的火车票。估计现在还在哪。你看 ……”
依萍回过头,一字一顿:“我会马上离开!”
阿其耸耸肩,不再说话。
依萍的伤痊愈后才知道李副官的伤,很重很重。她清楚的记得,她那天是几乎是李副官拖出来的。李副官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小小的火球,衣服一寸一寸往下掉。
当她看 到病床上的李副官时,还是惊住了。这是李副官?这真的是那个在依萍小时候看 起来,又高大又威猛又神气的李副官?
这不可能!
李副官浑身上下都缠着纱布,有些地方还渗出褐色的药膏。唯有那一双眼睛,还闪着晶亮晶亮的光,他的神智是清醒的,固执地拒绝所有的止痛药剂。他浑身都在痛,可是他的神智依然清醒。
那天,李副官不知道是第几次扯掉了手上的点滴。她的骄傲和伪装轰然倒坍。跪倒在李副官的病床,眼泪成串成串的落下,苦苦哀求。
李副官终于被说动了,胡乱挥动的手臂安静了下来,眼睛,依然是晶亮晶亮的。
她跑去了福煦路,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的地方。
可是,父亲不在家,迎接她的是雪姨冷然的眼光和如萍惊慌的眸子。
她简短的说明来意,话还没说完,雪姨已经冷笑了起来:“要钱?大上海大名鼎鼎的白玫瑰居然到咱家来要钱?我是不是听错了。”
依萍平稳了一下情绪,为了李副官,为了可云。忍!只有忍!
看 见她忍耐的样子,雪姨却突然笑了:“真的要钱的话,就再等一会,等下书桓就来了。好歹你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他也快成为你的妹夫,一切都好说。”
羞辱,愤怒,痛心。一寸一寸压过来。压得依萍几乎晕厥。她真是发了疯才会跑到这里自取其辱,她疯了!她疯了!
可是,她真的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于是,她出现在了夜未央。巧合的是,夜未央的老板是阿其的叔父,再加上她之前的”白玫瑰”的名声,很快便艳冠群芳。
夜未央不是大上海,阿其的叔叔不是秦五爷,花艳红也不是红牡丹,阿其也不是何书桓。
她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小心翼翼。
那场火的原因她隐约能猜到一些,她在一片混乱中听到有人在说雪姐,她知道那是谁。罪魁祸首就在那里,就在那栋大房子里,可是,她没有证据,她没有任何证据。
一簇一簇的火灼烧着依萍脑子的每根神经,干涸了许久眼泪差点又落了下来。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又要开始头疼了。那种扯着神经的疼,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的,让她头晕目眩。
她甩了甩头,撑开伞,向着夜未央走去。
走进夜未央,她直接找到了阿其。他的身边坐着的是曾经艳名一时,后来又被她抢去风光的花红艳,细细长长的指尖晃眼着深深浅浅的红。一缕一缕的烟冒出来,袅袅地旋在她的指尖。
依萍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她讨厌这样的烟,一缕一缕的,一片一片的,一屋子一屋子的。
都是烟,满屋子都是。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李副官的呼救声,李嫂的呼救声,可云的呼救声,母亲的呼救声,犹如脱缰的千军万马,一起奔向了她的脑海。
依萍的身子轻轻地一颤,差点儿站不住。阿其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拧着眉对花红艳说:“把烟熄了!”
花红艳眼波流转的一笑,十指纤纤伸向水晶烟灰缸,将烟头掐灭了。软弱无骨的身子斜斜地倚向阿其:“阿其,今晚,咱们可说好了?”
阿其笑笑,倒也不见敷衍:“好!不过现在我还有些事呢。”尾音拉得长长的,柔的入骨。
花红艳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婷婷袅袅的起身,袅袅婷婷向着依萍走来,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个低的不能再低声音擦过耳际,飘进依萍的耳里:“矫情!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依萍起先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难怪花红艳对她总是那么不友好,原因原来在这。有一个让她爱不能,怨不能,想不能,恨不能的何书桓,就已经够乱的了,她怎么还会再去淌别的浑水。
他和阿其只是朋友,好像很普通,又好像不那么普通。
他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她,没有他,她连一口薄薄的棺材都置办不起。
他在她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告诉她,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好好的活着对那些想害你的人来说,才是致命的一击。
他会告诉她,他和尓豪打架了,那是为了你。
他会告诉她,他每天都会对着你的信和日记发呆,那还是为了你。
他还会告诉她,他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在上海的每一个歌舞厅找你,总会找来夜未央的。
她一笑,说,随他吧。
阿其是书桓的同事,很早就认识了。她总能从他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书桓的事情,关于他对她的许多事。
于他,她无需太多的客套,一点都不绕圈子:“李副官的病情又反复了,我需要钱。”
“多少?”
依萍说了一个数字,阿其有些吃惊:“那么多?”
依萍的心里划过一丝歉然,不仅仅是李副官,还有在疗养院的可云。那两个地方都是像一块黑色的磁铁,吸走一笔又一笔的款子。
那是两个深深幽幽的无底洞,探不到底,见不到光。
见到她的样子,阿其皱了皱眉:“我想想办法!”


  • 喃喃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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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雨一直没有停,走出夜未央的时候,阿其望着雨雾中的华灯初上,金发碧眼的洋人仰着头在大街上趾高气昂的来来往往,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这里,还是不是我的国家?”
依萍一怔,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好像一个人。
以前,她和他走在去大上海的路上,也总会看见招摇过市的洋车,偶然会有人探出头,对着街上的婉约美人吹出一声轻佻又响亮的口哨,见路人被他吓得踉跄,又大笑着离开。看到这些后,他总是会怅然的叹气,眉间眼底满是担忧,回过头问她:“依萍,这里,还是不是我的国家?”
她握紧了他的手,安慰他说:“这里当然你的国家,你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柔柔一笑,又说,”中国太老了,她需要一些狠的东西和狠的办法来刺激她,才能让她重新活过来……”
“现在能明白到这点,也许还不算太迟。”书桓接口,心情随即豁然开朗,”你有看我的报道?”
依萍轻哼一声:“何大记者文采沛然,我权当做是学习,不行么?”
他突然牵起她的手,放在唇间一吻:“依萍,有你如此,夫复何求?”
书桓,又是书桓。总是有些不经意的事情,两三个弯转下来,她的思想便拐到了书桓的身上。
陆依萍啊,你可真有出息!
略一转身,她在夜未央的拐角处看到了书桓,他整个人都笼在烟雨中。他总是这样,吵架之后,他就这样垂着头站在雨里,从不打伞。
他知道她会心软,而她确实会心软,百试百灵。
“下雨的日子,是我和依萍的日子。”
这话,是谁对她说的?多久以前说的?
依萍的心里又是轻轻地一疼,咬着下唇,捏了捏手中的那把油纸伞。
阿其笑了笑:“还不快把伞给他送去,要不淋出病来,你又该心疼了。”
依萍瞪了他一眼,嗔道:“不要胡说。”
说着,径直向着书桓走去。走近了,才看清了他的样子。头发湿漉漉的,几绺湿发搭在额前,雨水顺着面颊流到鼻翼,再不疾不徐流到鼻尖,再滴下。那双眼睛却在雨雾袅绕中,越发地明亮起来。
她将伞递了过去,他却并不接,只冲着她笑:“这伞。。你还留着?”
依萍撇了撇嘴:“这么好的伞,丢了可惜!”看见他一身的潮湿,又有些着急,”你到底要不要?”
他终于伸手接了过去,将伞撑开。却突然像以前那样搂住了她的腰,轻轻一带,便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
依萍脸上一红,想要挣开,却发现被他手臂紧锁着动弹不得。他总是这样,耍赖起来让人无可奈何,但也她心动得不能自持。
就像现在这样。她窝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西装外套上属于他们的雨水的味道。
好想一直这样,永远这样。
汽车喇叭声在他们的身边响起,阿其摇下车窗,像是没有看见何书桓似的:“依萍,时间来不及了。”
依萍这才想起刚刚阿其为她联系到了一位姓鲍的军官。这个军官人脉广,面子足,不仅可以解决医疗费的问题,或者还可以为李副官找到更好的烧伤科大夫。
还有一些事,有关那场大火,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
依萍轻轻推开书桓,却被他再度带进了怀里,耳边是他孩子气的声音,缠缠绵绵地灌进耳朵里:“依萍!依萍!依萍!”
她轻轻摇着他:“书桓,我真的有事,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语气,一如从前他们恋爱时,他偶尔孩子气时,她对他的宠爱。
终于挣开了他,钻进阿其的车子之际,书桓突然大声的,霸道的,笃定的喊了一句:“依萍,你是我的,我确定!”
再次,心动神摇。
夜深了,雨还是兀自下个不停。倾泻而下的雨落在公寓门前的青砖地上,溅出一朵一朵的水花。
书桓借着灯光,怔怔地望着地上的水花出神,又下雨,最近怎么总是下雨。每次下雨,他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后来,只要他心头不舒服,必然就会下雨,准的不行。
三个小时前,他瞧着依萍,瞧着她纤弱的身影,撑着一把暗黄色的油纸伞款款向他走过来,伞面上绘着一支袅袅婷婷的荷花。当初在城隍庙买下它时,她就说这伞太小,撑开来两个人一起躲在下面才发现这伞真的很小,他的臂紧紧环着她的腰,才勉强将两个人头顶上的雨遮住。那时的雨,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响。他在她的耳边与喁喁细语,断断续续地说话。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他也只管自己说……
这样的日子,近得好像发生在昨天。又遥远的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这样的日子,还找得回来么?
他真是傻了才会相信阿其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浑身上下都是憨直的学生气。他有才有貌,有财富有势力,他是夜未央的老板,真真正正的太子爷。他可以让无数的女人,趋之若鹜。
可是,他的依萍,他的依萍不是那样的人。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他在这里等了快三个小时了,依萍还不回来。他像一头焦躁的豹子,在她家的房门前来回的踱步。想到她现在和那个阿其在一起,他的心仿佛淋上了一瓶陈年的镇江醋,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钻进心底,在他的血液里横冲直撞。
呵!何书桓!你活该!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一抬头,就看到他的依萍。见到他,倒也不意外,只轻轻叹了口,开了门,示意让他进去。
还是那样简陋的屋子,斑驳的墙壁,昏黄的灯光,还有那挂着墙头的刺眼的黑色相框。
屋里只有一盏灯,洒落一室的清幽。
书桓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说他只是来还伞?呵,这又不是戏台上的白蛇传,借伞还伞,扯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像他和依萍之间那样的纠纠缠缠。
还是说他就是因为妒忌,妒忌的发狂,所以想要来要个答案。立场呢,他的立场又在哪?
沉默着,沉默着。
倒是依萍率先打破了沉默:“手臂上的伤,好些了么?”
书桓的心头一揪,她终究还是关心他的,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活动自如:“没事了,还多亏了你的药。”
依萍一笑,有些嘲讽,有些迷离:“还是及不上如萍吧?”
怎么又是这样,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呢?他突然伸出手,用力握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就把她向自己的怀里猛地一拉。这样硬生生地一撞,依萍只觉得肩膀一阵微疼,还来不及反抗,他的唇,已经深深地落了下来。
又是他的吻。他的唇,那么炽热地压在她的唇瓣上,和上次在夜未央一样,一反常态的霸道。
那种吻法,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永远不放开。
八月,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面料极薄。肩头触手的细腻,让书桓的心一阵摇曳,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从她的肩头想着她的背脊滑下去,却是怵然一惊。
这粗糙的硌手的感觉,是什么?
依萍这边,熟悉的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的吻像一团火,把这个清冷的雨夜燃烧殆尽。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迷惑了她,让她跟着他热烈的燃烧。
火!不!!她最怕火!!怕极了!怕透了!
一簇一簇的火燃在她的眼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化为灰烬。
她蓦地推开了书桓,他却又扑了过来,强迫她转过身:“你的背,怎么回事?”
依萍一惊,他怎么可以这样敏感,隔着面料都可以感觉到她的伤。不,不能让他看到。不能!
她又推开了他:“不管你的事!”
可是她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他,他按着她的臂:“让我看看!让我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摇头,泪眼纷飞:“你走,你走好不好!”
“依萍!依萍!”她在她耳边低喃,声音中有着那丝丝的哽咽,哽到她的心底:“你要看?好!先转过头。”
书桓闻言一愣,还是乖乖的转过头去。静默了一会,依萍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可以了。”
他转回头,整个人都僵在了那。依萍背对着他,褪去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贴身小衣。
灯,忽明忽暗。她的颈,她的肩,白玉无瑕。可是,背脊上却有一大块伤疤。有的地方已经结痂,而有的地方还露着鲜红的嫩肉。
仿佛有人拿着大铁锤,狠命一锤之后,又拿着小锥子一锥一锥地钻着书桓的心。疼的他一阵痉挛。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你是个记者,你应该记得三个月前南市某个民宅失火的事吧?”依萍的声音里透着平静。
书桓当然记得。当时得到的消息是两死两伤,可是申报所有的精力都被另外一件更轰动,更严重的事绊着,对于这件事也就是在报纸上两言两语打发了。他怎么会想到这条的新闻的主角,竟然会是依萍。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套在了依萍的身上。从身后轻轻地搂住了她,声音从未有过的软弱:“依萍!依萍……”
依萍,依萍,他可怜的依萍!


2025-06-01 14:3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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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喃喃薇
  • 重归于好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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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今天就先贴到这,再频繁发帖我怕度娘封我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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