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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坐忘峰】《将仲子兮》第二部《错过》 作者M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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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错过
(五)拜山(之壹)
天鹰山在杭州道西南,距此百余里山路,以杨逍诸人的脚力,本需一天就可到达,但阿螓如今武功全失,和寻常女子无异,所以足足花了三天才到。
越接近天鹰山,阿螓越是沉默,全没了原本的活泼灵动。这一日渡过富春江,抵达天鹰山下的春晓镇。下船时阿螓终于说了这天的第一句话,“杨先生,明天,我在客栈里等,不和你们上山了。你帮我捎个东西给……”她紧咬下唇,仿佛心上人的名字说出来会飞走似的。杨逍看她一脸的不安,只好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杨逍早早醒了,本想出去散散筋骨,却被阿螓叫住了。他见阿螓眼圈隐隐有些发青,想是昨夜肯定不得好眠,再看阿螓递过来的手绢包,里面似乎是一块沉甸甸硬邦邦的物事,便问道:“我同殷野王怎么说?”
阿螓犹豫了很久才道:“你同他讲,茅山的阿螓在春晓客栈等他。”杨逍看着她眼里的盈盈泪光,几乎有些羡慕殷野王的福气了。
杨逍、彭和尚和赵胜三人动身上山时,已是辰时。这天天气阴沉,免了夏末烈日灼晒之苦,时时飘落的细雨把富春江山水笼罩其中,正是一派江南温软的好风光。
赵胜见杨逍今日一袭白衫,只在下摆一角绣了一团红色火焰,更显得十二分的人才,心里暗赞:“须得这样的风流人物,才对得起这样的好山水。”
彭和尚笑道:“这样的白衣,也就是你和范遥这般的美少年穿得,和尚可消受不起,一天下来就脏了。”
杨逍笑道:“这里只有个三十好几岁的穷措大,哪里来的美少年?”
彭和尚笑道:“你虽比当年差些,比一般的人还是强不少。对了,咱们平日行事,为求隐秘,只在一角上绣个火焰模样,以敬明尊。可日后起事,只绣个火焰的话,声威不够,也甚麻烦。这虽是末节,也该提早有个成算。”
杨逍沉吟道:“昔日张角起事,以黄巾裹头。咱们明教尚火,火色为赤,若以红布裹头,你看如何?”
彭和尚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既方便又显眼。”
赵胜也道:“这样好,即使一时没有军服,就用个头巾一裹,自己人就好辨认了。”他又想起件事来,“待会儿上山时,咱们直接报名号,山上应该不会为难咱们吧?咱们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吧。”
彭和尚笑道:“要我说,不必说左使和我来了,你只说是庐江双刀赵拜山,咱们看看鹰王的自虚实。”
赵胜摇头笑道:“师父,我算哪一号?人家鹰王能见我?”
杨逍倒是赞成彭和尚的说法。当年鹰王怒辞光明顶,回江南自立门户,大有蒸蒸日上之势。他如今有心与殷天正和解,若上来就报了名号,万一殷天正还记着当年的龃龉,直接来一个闭门谢客,那就一点儿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天鹰教果然水泼不进,三人刚到天鹰山的山脚下,就遇上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骑着白马,腕悬双锏,膀大腰圆,虎虎生威,远远地冲着杨彭赵三人高声问道:“哪里来的朋友?在下天鹰教白虎堂堂主高山王,职责所在,特来迎接!”
赵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拱手朗声道:“在下庐江双刀赵胜,久仰殷教主威名,特来拜山!”
这时高山王纵马跑近,翻身下马,拱手道:“兄台可是刀劈潜川双霸,又单人匹马挑了牛王寨的庐江赵胜么?”
赵胜没想到这地处江南的天鹰教也知道自己在江西做的这两件大事,颇为高兴,言语间多了几分亲近,“正是。那些人作恶多端,实在可恨,小弟看不过眼,送他们上了西天,也算是为民除害。”
高山王把赵胜上下一打量,颇为喜爱他那份精神焕发,“好!我家教主最欣赏兄弟这样的少年英豪。只不知赵兄弟这次来是有何见教?”
赵胜心里叫苦:自己哪有资格给人家什么“见教”?可师父和左使不肯出声,只能自己来吧。“不敢不敢,我是帮人给殷教主送个消息,”他琢磨了一下,拣着能引起殷天正兴趣的说,“与屠龙刀有关,事关重大,还请高堂主差人给通报一声。”
高山王哈哈大笑,“兄弟,不瞒你说啊,这几年,赏光到天鹰山的好朋友多得不得了,十个里倒有八个是说屠龙刀的事。我们教主不可能个个都见不是?你告诉我,我先跟我们教主回一声,他若肯见你,我再来请你。”
赵胜没想到这鹰王这么难见。他是个厚道人,若要他编瞎话,无中生有,还真做不到,所以只是坚持:“托我捎话之人嘱咐我只许告诉鹰王一个人,您给通报一声吧。”
高山王摇头道:“这是我们的规矩,不能乱。”
彭和尚看两人相持不下,实在腻烦,便上前道:“得了得了,我们是来找鹰王比武的,你且去通传就是。”
高山王心里微怒,恼这三人出尔反尔,也不同彭和尚说话,只对赵胜正色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胜苦笑道:“这是我师父。我师父说是比武,那就是比武吧。”
高山王见他坦承不生气了,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这点儿不如你师父,直接说多好!何必绕那些圈子!我们天鹰教创立以来,哪天没有来比武的人?没关系,尽管来!只要你们能闯过三才关,我们教主自然会亲自讨教。”
赵胜被激起了豪气,“好!原是我想错了,给您陪个不是!还望您给指个道,我们这去闯那那三才关!”
高山王看了一眼彭杨二人,“你们三个一起?那请吧,我带你们上山。”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5楼2019-05-24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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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错过
    (五)拜山(之贰)
    杨逍心道,这鹰王真是一心自立门户,部众看到自己袍角上的火焰,竟是全无反应,看来明教的痕迹已经被刻意淡化了。人各有志,白眉鹰王殷天正如今遂了心愿,大展宏图,只不知初心可变?如果仍存了当年反元复汉的心意,愿意和明教共济时艰,那是最好。如果只愿守住基业,做个土霸王,那也随他。不过看天鹰教谋夺屠龙刀的高调作风,殷天正还是那个豪气冲天不甘人下的鹰王,这对于明教来说,到底还是好事。
    杨逍现在更好奇这“三才关”究竟是怎么个模样。鹰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三人跟着高山王直上山顶。高山王笑道:“第一关到了。”却见脚下这座山的山顶和另一座山的山顶相隔半里有余,一条绳索悬在空中,把两座山的山顶连了起来,十余丈下才是郁郁葱葱的山谷。
    彭和尚笑道:“殷白眉可真能折腾,这么大排场!”杨逍点头微笑不语。
    赵胜问高山王道:“高堂主,走过去就成了?”
    高山王道:“差不多吧。不过贵客到了,不能没有个迎接的样子。”
    这山顶上有一个草亭,亭中地上放了一面大鼓,鼓上拴着两个鼓槌。高山王走进亭子,拿起鼓槌,击起鼓来。鼓声在山顶山谷中回荡,霎时间从对面山顶树林中飞出百来只苍鹰来。那苍鹰显然经过训练,一大群沿着那绳索掠过来,丝毫不乱,直飞到这座山顶上,几个回旋又飞回对面山头,在对面山头回旋几圈后又飞回这边,如此往复,毫不停歇。
    赵胜只觉得那些苍鹰倏忽如电,强悍胜铁,无数双翅膀掀起的狂风此起彼伏,腥气笼罩了整个山顶,暗自心惊,“这要是站在绳索上,又如何能抵御这些扁毛**?”又想,“它们飞个不休,莫非是听了那鼓声的号令?”
    高山王道:“这些都是青龙堂老程的杰作,他最会训鹰,鼓声一起,鹰就飞起,鼓声一急,就是攻击的讯号。”说着,从树荫下的一个大坛子中拿了一大块牛肉,足有十来斤的分量,穿了根短绳,松松地系在那根绳索上,轻轻一推,那块肉顺着绳索滑到了两个山峰中间的位置。说来也怪,他拴肉时不再击鼓,那群鹰竟齐刷刷地飞回了对面山头的树林里,他重新开始击鼓时,那群鹰又复飞起,依旧在两座山之间盘旋,并不去叼食那块牛肉。突然,他加快击鼓,急促响亮的鼓声在群山中回响,那群鹰霎时间一起冲向那块牛肉,不但没有互相争抢,竟有些配合无间、轮流享用的架势,不消半盏茶的功夫,那块牛肉已无影无踪。
    赵胜面上并不露出分毫怯意,只问高山王,“敢问高堂主,过绳索时,会有几次攻击?”
    高山王笑道:“我们这些神鹰,从不对一个人攻击第二遍,你大可放心。不过这绳索只能承受一个人的分量,所以得一个人一个人过。”
    赵胜一股胆气直冲上头,朗声笑道:“赵某不才,武艺上没什么长进,不过胆子比别人大些,也活了这么些年。今日能够在这天鹰山上走这么一遭,也是我的福气。左右不过这么百十来斤,就是交代给这些神鹰,也不算冤枉。我先来吧。”
    杨逍这一路上考较过赵胜武功,爱惜这小伙子功底扎实,浑身是胆,今日一役不失为磨砺成长的好机会。对于他们这种常在刀尖上打滚的人来说,四平八稳不见得心安理得,濒临死地倒是人生常态,因此他并不会为赵胜提心吊胆,反而希望看看赵胜打算如何闯过这一关。但见赵胜双刀出鞘,握在手中,稳步走到那绳索起点,伸脚试了试了试松紧,便顺着那绳索的走向倒退几步,略一调息,瞬间提速就奔上了绳索,双臂微张,如一只大鸟展开了双翅,而他的双刀则是双翅的锋利尖端,就这么保持着平衡,踩着在空中不断摇摆的绳索,飞快地跑向了对面山顶的绳索尽头。
    高山王没想到赵胜动作如此干净利落,着实吃了一惊,“以往来人闯关,无不在这绳索前踌躇磨蹭,这小子竟敢飞跑过索?”就这么一吃惊的功夫,击鼓召鹰晚了那么一拍,待鹰群从对面林中飞起时,赵胜已到了绳索中段。
    高山王来不及给鹰群回旋准备的时间,加快击鼓,立刻转为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信号。但这鼓声转变的节奏实在快了些,这些苍鹰在平日训练时从没经历过这么仓促的切换,再加上赵胜此时接近了绳索尽头,所在位置和平时训练时大相径庭,因此节奏全乱,虽然仍依着本能向绳上之人发动攻击,但全无了先前啄食肉块时的井然有序。数以百计的苍鹰几乎是撞成了一团,其中还有几只鹰稀里糊涂地撞到了山壁上,还有几只鹰被赵胜斜举的利刃开了膛,悲鸣着翻滚下了山谷。而赵胜对鹰群的攻击全然不理,置生死于度外,只专心沿绳索飞奔,眨眼功夫就踩上了对面山顶的实地,走完了绳索。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67楼2019-05-25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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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错过
      (五)拜山(之叁)
      那些鹰训练有素,见赵胜登上了山顶便不再追击,只在空中盘旋,只有两三只受了轻伤的苍鹰发了凶性,对赵胜紧追不舍,只用坚喙和利爪往他头上招呼。赵胜此时脚踏实地,再无畏惧,抡刀便劈,寒光闪动过处,斩断了三五根鹰爪。受了重伤的苍鹰扑到地上,其余苍鹰畏惧他的勇悍,全逃上了高空中盘旋,待到高山王停止了击鼓,才飞回林中去。
      此时赵胜手持双刀,双脚不丁不八地稳稳站住,头上和身上尽是鲜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鹰血,隔着山谷看过去,真是杀气腾腾。
      彭和尚看得真切,摇头叹道:“鹰儿可怜。”转头对高山王道:“这算过了吧?该我了?你准备准备,我也准备准备。”
      杨逍心里暗笑,这彭和尚对阵杀敌时心狠手辣,却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自己当然知道他真心心疼那些苍鹰,但高山王就不见得这么想了,只怕要当他说的是风凉话。
      高山王果然冷哼一声:“你别假慈悲,我倒不信,你能过去,还不伤鹰。”彭和尚也不以为意,只忙着满山顶来来去去地找趁手的东西,可找到的尽是些凤尾竹。这种竹子茎弯叶细,如凤尾般娇柔低垂,一丛一丛的虽不难看,这时却不敷用,最后还是盯上了放鼓的草亭子,向高山王问道:“我借你半个亭子,行不行?”
      高山王不解,只得道:“行吧,怎么个借法?”
      彭和尚笑道:“你出来就知道了。”
      高山王依言出亭,正纳闷间,却见彭和尚挽了袖子,走到亭子的一根充作立柱的毛竹杆前,用两只大手合围比划了一下,又握住左右摇了摇,然后双手握住,一声大喝,“起!”
      高山王心说“不好,他要拆亭子!”只见彭和尚几下运力,硬生生地竟将那毛竹杆拔了出来,草亭子的顶也掀翻了。高山王心里叫苦:“这又是从哪里来的阎王?虽说这亭子是随便盖的,不大结实,若要我一个人来拆,也要费一番气力,这和尚竟如此神力?”眼见彭和尚还和自己客气,“不好意思啊,实在没趁手家伙,我回头帮你盖好啊!”只好苦笑摇手道:“没事,没事,不值什么,我们也早想重新搭一个好的.今天劳动大师了,我们该多谢才是!”
      彭和尚打量那毛竹杆有丈许长,颇为满意,又从四处拔了些凤尾竹,在毛竹杆两头各绑了一大蓬,倒和个双头的扫帚相似,碧青水嫩,煞是好看。他打量着这得意之作,直问杨逍,“杨老弟,你看如何?”
      杨逍大致猜出了他的用意,也觉得有趣,“佛门有好生之德,这样果然好些。就是你拆了人家亭子,殷老儿要让你赔利息的。”
      彭和尚笑道:“你们这些财主,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倒不如把我拉到街上卖掉,看看够不够赔那些个?我们这次去丁朗家时,倒遇到过一个私塾的先生,却真是一位奇人,写了好些话本子,尽是些江湖豪杰的故事,若不是看了他写的故事,我还真想不到拆亭子呢。”
      杨逍奇道:“这人在哪?我倒要见识见识。”
      彭和尚道:“改日咱们一起去寻他,也许他又写了些好故事出来呢。我还跟他比划了几下,方知道江河湖海,卧虎藏龙,切不可把天下人看的小了。”
      杨逍听彭和尚这话,心里只觉得有些发空,几个月前他在洞庭湖上听渔歌时也有这样的想法,那时与晓芙同舟而行,常在夜里潜到她的舱中,趁她睡着送些花草,只图博她一笑,在黑暗中看着她安详的睡脸,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如今她已与旁人订下亲事,从此便是陌路,可见世事无常,还是不如意的多。
      彭和尚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来,把竹竿两头的凤尾竹点燃了,因都是新鲜采下的竹子,燃烧并不顺畅,火焰不大,但浓烟滚滚。这倒教彭和尚有点遗憾,“再干点儿就好了,凑合着吧”,手持竹竿,走上了绳索。
      高山王无可奈何,只得开始击鼓,召出群鹰。但群鹰刚才已吃过了亏,尽管平日训练积威尚在,气势上到底亏了,又看到这次过绳索之人更是古怪,虽然速度比上一次慢些,但却持着两团火焰而来,又有浓烟翻腾。野兽猛禽哪有不怕火的?因此来回盘旋之时只是一味地避开彭和尚和那两团火焰,即使听到鼓声转急,也鼓不起勇气攻击,只是虚张声势,一遇到那两团火焰和浓烟,就立刻避开飞远,任由彭和尚稳步走过绳索,踏上了对面的山顶。
      高山王看着彭和尚在对面山顶上踩熄火焰,心想自己今天当值,竟遇上这样的邪事儿,三个人转眼就过去两个,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只也不知最后这个白衣秀才又有什么神技?他此时已收了傲慢之心,拱手对杨逍道:“贵友英雄了得,高某佩服。”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68楼2019-05-25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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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拜山(之肆)
        杨逍见他已有些认输之意,也不多说,顺手从身边的灌木丛中摘下一片狭长的叶子,放在唇边,试着吹了几个音出来。高山王听不出什么名堂来,却觉得他吹出的这一句曲儿倒也动听,却不知要派什么用场,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一眨眼就闪到了绳索上。那绳索竟完全没有摇动,直如没有上来这么个人一般。
        赵胜在对面山上看杨逍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上了绳索,手上什么兵刃都没有,急道:“师父,杨左使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拿?”
        彭和尚只笑道:“他鬼花样最多,哪用什么兵刃?”
        饶是听了师父这样讲,赵胜还是急得眼错不见地盯着杨逍,却见他不急不缓地踩在绳索上,倒似闲庭信步,又把那片叶子放在唇边,清清楚楚地吹出一首《破阵子》,曲调端严,合着高山王的鼓声。虽是小小一片树叶,气势上丝毫不输,倒有些相得益彰之妙。
        那群鹰在鼓声召唤下飞出树林,但到了山谷上空,竟丝毫不敢下降,全在高空盘旋。高山王着了急,加速急擂,却如泥牛入海一般,群鹰丝毫没有响应。
        彭和尚放开声音合着杨逍吹奏的曲调唱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赵胜看着杨逍如同御空而来,云霄中群鹰翔集,又听着彭和尚洪亮的歌声在群山中回荡,忍不住也放声接了下去,“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唱到最后,眼角间竟有了些湿意。
        高山王怎么也想不通,平时训练地如臂使指的鹰群怎么会完全失灵,直到那个白衣秀才到了对面山顶,止住乐声,那群躲到高空的鹰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纷纷飞下,一头躲进了藏身的树林中。他心知这三个人当真不容小觑,只怕是天鹰教的劲敌,绝不可大意,赶忙从鼓下摸出一只特制的焰火来,取火折子点了,伴着一声尖锐的哨声,焰火腾起十几丈,在空中绽出了五色的火球来,虽然是白天,焰火不如晚上显眼,但作为向总坛报警的讯号总是不能不发,聊胜于无。随后也踩着绳索到了对面山顶,对这三个已经成功闯关的人拱手道:“祝贺三位!我教开山以来,能过这道关的英雄寥寥无几,同行几位皆过者更是绝无仅有,高某佩服!”说着转过话头来,“下一关,我们叫地关,不知三位是否一定要试试?”
        彭和尚笑道:“你这家伙,好罗嗦!我们又不是特意来消遣你的,哪有过了第一关不过第二关的道理?”
        高山王正色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天关不过,无非摔下山谷或者被鹰啄去了个眼睛,这地关不过,尸骨无存。”却听赵胜答道:“高堂主担心我们的安危,我们自然感激。但死生有命,技不如人,又要那尸骨做什么?”
        高山王见这三个人面不改色,心里着实佩服他们三个的本事和胆气:“高某祝你们马到成功。三位随我来。”引着他们三个往前走了十来丈,掀开地上所覆的一张麻毡,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铁板来,抓住铁板上的铁环,“吱”地一扭,便移开了铁板,原来下面是一个两尺见方的黑洞,直直朝下。天光只能照进去几尺,依稀能看出那黑洞四壁也是黑黢黢的,再往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彭和尚奇道:“要我们钻这狗洞么?”
        高山王正色道:“大师说笑话了,来的朋友都是英雄,怎么能算是狗洞?”
        赵胜问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危险?难道你们养了一窟蛇不成?”
        高山王摇头道:“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什么猛兽毒蛇都没有,但是岔路没有十条也有八条,我这上面盖子一关,里面完全是黑的,所以要摸出出路,那是千难万难,到现在为止,能活着出来的只有两个,死在里面的倒是有十几个。”
        赵胜大是不解,“只慢慢找就是啦,我不信摸个几天还摸不出来。”
        不待高山王解答,彭和尚却又犯了不耐烦的急脾气,直道:“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也没进去过,这些道听途说,多听无益。”
        杨逍向高山王道:“在下想问高堂主借几样东西。”
        高山王心想,你们一个比一个本事大,借东西还借上瘾了,我便拒绝了也是无用,不如做个大方人情,便道:“您说吧,但凡是我们有的。”
        杨逍道:“说来琐碎,只怕高堂主听了要笑,我们总要带些干粮和火折子下去,水囊要三个,再要一条长绳。”
        高山王笑道:“秀才还是细心些,准备齐全些总是好的,你们且等等,我下去拿一趟。”说着便飞奔下山去了。
        彭和尚笑道:“这家伙倒是勤快,坐下等,坐下等。”
        三个人席地而坐。赵胜好奇心重,向杨逍问道:“左使,那群鹰怎么跟怕你了似的?你用了什么咒法不成?”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69楼2019-05-25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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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拜山(之伍)
          杨逍摇头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咒法?昆仑上秃鹫不少,有时实在让人厌烦,我无意发现它们对有些声音很是恐惧。不过那些声音寻常人是听不到的,我的武功凑巧合适,索性用树叶吹出那种声音来玩,方得了清净。”
          彭和尚暗暗叹息。这几年杨逍困居光明顶,眼看着高层诸人走的走,去的去,又舍不得明教真散了摊子,孤身撑着那些琐碎教务,无聊时只能同些扁毛**较劲,也难怪如今性子沉稳了些,待人接物圆缓了许多,不复是当年那个恃才傲物的疏狂少年了。
          不多时,高山王抱了一个包裹上来,水囊干粮样样俱全,省着用的话,足够三人支撑了四五天。
          彭和尚笑道:“这次我先下,我的肉厚些,万一先摔下去,你们再掉到我身上,也软和些。”
          赵胜担心师父安危,哪里肯依?但听彭和尚又道:“若你们在前面,我在后面,卡到什么地方动不了,岂不麻烦?我在前面,若真的过不去了,那索性就退回来拉倒。总之,我就如那猫儿的胡须一般,你这种精瘦的小子,就别跟我争啦。”
          赵胜还要再辩,却被杨逍出言止住,“你师父自己有数,你管好自己就行。大师先下,赵胜中间,我在最后。”赵胜只得依了,跟在彭和尚之后下了洞口。
          杨逍准备下去之前,盯着高山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即使盖子落了锁,也挡不住我。”说完也跟了下去。高山王看着黑黢黢的洞口,再想起刚才杨逍那个警告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凉气沿着脊背爬上来,只得默默地把铁盖子虚掩在了洞口上。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70楼2019-05-25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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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心魔(之壹)
            (六)心魔
            杨逍撑住垂直上下的洞壁往下移动,黑暗中只觉触手冰凉。看来这个洞的铁壁不仅限于洞口局部,往下延伸了不少。他知这种封闭的铁洞中最怕声音,哪怕是普通的说话,也会被放大数倍甚至数十倍。
            彭和尚收起了平时的大嗓门,在下面压着声音说,“杨逍,顺着滑下来吧,后面是斜的。”
            杨逍依言下滑。这洞开始是垂直上下,还需用手脚略微撑一下洞壁,以免下滑过快,到后来就有了倾斜的角度,倒似是个螺旋似的,无穷无尽地滑了下去,那光滑的铁壁也一直延伸了下来。杨逍心想这倒奇了,这山也就百来丈高,这下岂不是要滑倒地底了?可彭和尚和赵胜又到了哪里去了?
            彭和尚在下面轻声叫他,“杨逍,洞壁上有一个岔路口,你找到没有?从那个岔路口过来。”
            杨逍留心摸索,果然不久就滑过一处洞口,忙运起指力,止住下滑之势,蜷身上了岔路。这岔路基本是水平的走向,壁上也不再是铁的,而是普通的山洞石壁,摸上去湿漉漉的,但走了很久,也没遇到彭和尚和赵胜,出声呼唤也无人回应,不由得暗暗纳闷。他虽然身上带了火折子,但这样的封闭空间,还是不要点燃为好,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才是后悔莫及,自己身上有水有干粮,至不济最后也能退回去。他自来是不怕寂寞的人,四围的万籁俱寂只觉得自在,只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到了一个岔路口。正犹豫间,却见左边分出的岔路里微光闪动,却是赵胜拿着火折子猫腰跑了过来,抖着声音道:“左使!左使!我们出去了,阳教主!阳教主在那里!”
            杨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喜过望,一把抓住赵胜道:“你说明白!阳教主在哪里?”
            赵胜只觉得胳膊也要被捏断了,只咬着牙道:“前面再走几里路,就是天鹰教总坛,阳教主正在那里。”
            杨逍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欢喜地无可无不可,跟着赵胜一路急奔,直到出了洞口才发现一路腰弯着跑出来真是苦差,再挺直时感觉简直要断了,可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又跟着赵胜继续跑了几里路,直到一群依山而建的殿阁前。那殿阁布局形态与光明顶颇有几分相似,山前也是一泓碧水,恢宏的殿阁倒映水中。就在那碧水之畔,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人,乌发青须,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不是阳顶天又能是谁?
            杨逍心情激动,上前躬身行礼道:“杨逍不知教主在此,恭迎来迟,还望教主恕罪。”
            阳顶天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而清晰,带着些关西口音,“杨左使,别来无恙?”
            杨逍此时行礼已毕,站直身向阳顶天脸上望去,见他还是昔时模样,并不见苍老,心里实在高兴:“劳教主挂心。”
            阳顶天也凝望着这个昔日英姿勃发的少年英才,微笑道:“杨左使这些年辛苦了。”
            杨逍忙道:“属下份内的事,谈何辛苦?所幸光明顶圣火不熄,时时等待教主归来。教主何不这就回归总坛,教中兄弟一定是说不出的欢喜。”
            阳顶天却淡然道:“我回总坛做什么?那不是你杨左使的天下吗?”
            杨逍想要辩解,又觉得无从辩起,只听阳顶天继续道:“杨左使,你可是显老了许多啊。说来也对,忙着把明教拆得七零八落,日夜操劳,想不老也难。”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干笑道:“教主这样想,教杨逍真是无地自容。”
            阳顶天笑道:“你有什么无地自容?我才是无地自容呢。”
            杨逍心灰意冷,转头望着远处的青山,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教主何苦这样说?这个左使,我早就不想做了,今日便请辞了,请教主成全。”
            阳顶天缓缓说道:“今日明教衰微,大部分责任都在你的身上,你想一推了事,哪有这样的便宜?也罢,念在你昔日也有功劳,我不为难你,你自刎谢罪就是。”
            杨逍死死盯着阳顶天的眼睛,气极反笑,“没错,四分五裂,统管不力,原是杨某失职。”笑声骤歇,转为厉声喝问,“但我死罪何来?要说明教衰微,人人都有责任!”他的目光从阳顶天一直扫到了旁边的殷天正和天鹰教诸人,最终落在彭和尚脸上,慢慢柔和下来,“大师,我还是看不穿,是不是?”
            彭和尚一敛僧袍,跪倒在阳顶天面前:“教主,杨左使忠心耿耿,您别错怪了他。”
            杨逍一把把彭和尚拉了起来,“不必为我求什么情,我没犯那个罪过!”他本性是个宁折不弯之人,此时悲愤莫名,不愿低头,更不肯连累彭和尚受辱:“我若是犯了什么不赦之罪,不用旁人说,自然自行了断。要以莫须有之罪污蔑于我,我死了也不服。”一语既了,纵身跃起,便向山中逃去。他深知阳顶天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举手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此时犟劲儿上来,拼出去被追杀围剿,也不肯坐以待毙,运起平生所学,也不管去路何在,只向险要处急奔。奔跑间只觉得背上似乎被小虫子叮了一口,起初不觉得什么,但后背麻木的面积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滚进一处山涧中,再也挣扎不动。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71楼2019-05-25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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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心魔(之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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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心魔(之贰)
              此时暂时还听不到有人追来,空谷寂寂,流水潺潺,麻木的身体泡在清冷的山涧中,眼睛看到的却是无尽的蓝天。他闭上眼睛,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一万个不甘心,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这样的下场。不知怎么的,耳边竟响起初见晓芙时她唱的那首歌谣来。那首歌谣,也是自己的乳母当年常常唱给自己听的。
              他仿佛又回到二十几岁路过汉阳时的经历。他在鹦鹉洲上独自饮着浊酒。那好像也是上巳节,家家出来踏青玩水。一个穿着大红色袄子的小姑娘实在淘气,踩在栏杆上翻来翻去,终于一个趔趄坠入江水中。他本不是管闲事的人,但那天难得当了一次救人的英雄。那家人千恩万谢,他只自顾自地走了。
              很多年以后的今天,他突然想起当时似乎还有一个小男孩儿。牵了那个小姑娘的袖子垂泪,还说什么“晓芙妹妹,你吓死我了,以后可别这样啦。”他似乎还听见了那个小姑娘的母亲在教训着,“整日家只是淘气!殷家哥哥第一次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和你玩了。”
              怪不得觉得似曾相识。似曾相识又如何呢?她那样年轻,她的他那样年轻,可是他这样老。她根本不需要他,他能给她的只有烦恼。他多想再安安静静地想她一会儿,可是追兵的声音近了。他叹了口气,费劲全身的力气,拔出贴身携带的一把小软剑来。他不是贪生怕死,但没必要落在肖小之手。
              就在杨逍闭目把软剑缓缓移向自己咽喉的时候,他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捉住,同时听到一声洪钟大吼,“杨逍,你着了道了!”
              杨逍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点微弱的火光、赵胜关切而模糊的脸和彭和尚无奈的摇头:“杨逍,你妄念太多,反而困死了你自己。”他大梦方觉,只觉得后背尽湿,头脑发沉,抚额强笑道:“这里好生古怪,我做了个恶梦。”
              赵胜见杨逍目光逐渐清明,放下心来,“左使说的是,这里定有古怪,我也是上了这段平路后犯了糊涂,差点丢了性命,幸好师父救了我。”杨逍曾听说过世上有奇术能乱人心智,或以药物,或以阵法,或以声音,今日之事只怕也是如此。亏自己平日自负洒脱,到了这个局中,照样尽往绝路上想,若没人唤醒,岂不就要自尽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为了确证这个猜想,他也顾不得避讳赵胜的私隐,问起赵胜是怎么着的道。赵胜也是惊魂甫定,很愿意把自己的心事找人说说,便择要讲了一遍。
              原来这赵胜出身庐江的一家镖局,自幼酷爱武艺,很得总镖头喜爱,见他和自家女儿连喜同岁,青梅竹马,十分般配,就在小两口儿十二岁上定下了亲事,本想等连喜及笄就办喜事,可就在十五岁那年的上元节上出了事儿。镖局人江湖习气重些,未婚的小夫妻见面也没什么忌讳,于是小两口儿便相约了去看灯会。本来是花市灯如昼的好日子,偏偏走了水,大火烧了小半个庐江城。街上一团混乱,赵胜和连喜被人流挤散,从此再没有见到连喜的踪影。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74楼2019-05-25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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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心魔(之叁)
                赵胜说到这里,眼圈儿也红了,“我把整个庐江都翻遍了,连被踩死的无主尸首都一个个看过,就是找不到连喜,她的娘活生生急疯了。有人说,许是让拐子也拐走了,也有人说,怕是被人挤到了河里淹死飘走了,可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也要找下去。可是人海茫茫,我又能再到哪里找去?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76楼2019-05-25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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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刚才我不知怎么就迷糊了,稀里糊涂地到了一处山谷,风景倒挺漂亮,但却有股怪味儿,让人糁得慌。我找师父,走着走着就看到荒草里几处乱冢,被几十只野狗刨开了,正拖出死人来啃呢。我看那死人好像是个女的,穿着翠绿的衫裙。”他声音越来越低,“连喜最喜欢穿翠绿色,她长得白,旁人不敢穿翠绿色,她偏敢穿。我一看翠绿的裙子,心里就一咯噔,上去赶走野狗。那不就是连喜吗?头都被啃掉一小半了,可我一看就知道,就是我的连喜。我心想,是我的罪过,是我没护好了她,在地下再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受委屈,我索性去下头陪她得了。所以我抽刀就要抹脖子,还好师父把我叫醒了。”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77楼2019-05-25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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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到过去,杨逍虽也会同情叹息,但无非出于人之常情,但自从对纪晓芙动了真心,心肠竟软了不少,听了这种有情人不成眷属的惨事,又见赵胜为心上人默默垂泪,真是感同身受,叹息道:“你便是为她死了,也是应该的。”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78楼2019-05-25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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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胜真没想到杨逍对自己殉情的冲动会由衷赞同,不由得大生知己之感,原本对杨逍的一点儿敬畏和疏远尽皆去了,直把杨逍当成了知心好友,加上年轻耿直,也不避讳过多,直问道:“左使,你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79楼2019-05-25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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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心魔(之柒)
                        杨逍回想起自己在幻觉中被阳顶天猜忌追杀,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只摇头道:“你年轻,心里头干净,连伤心事都是干净的。我那些鸡毛蒜皮的烦恼,不说也罢。”
                        彭和尚接过话来,“赵胜,你这话若是十年前去问他,定要受他白眼的。”
                        杨逍无从反驳,只问道:“这个局到底怎么回事?”
                        彭和尚也大为不解,“我先等赵胜下来,又把你叫到了这条平路上。走着走着,你俩都不说话了,我叫你们名字也没反应,点上火折子一照,你们两个正赛着抹脖子呢。”
                        杨逍此时对彭和尚多了几分佩服,“你这个和尚看来是证了大道了。”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来,“赵胜,你说那个山谷里有股怪味儿,是怎么个怪法?”
                        赵胜摇头道:“当时我糊涂着,哪记得清?好像有点儿像杏仁茶吧,说起来也是香的,但挺让人心里腻歪。”杨逍似乎也有印象,闻到过这种古怪的味道。彭和尚也道:“这个味道自从进了这个岔路就一直有,这里格外浓。我以为是什么东西霉了,倒没注意。”
                        赵胜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四下查看,石壁上空空如也,只有些细微的水滴凝结,正自纳闷,忽听杨逍道:“赵胜,把火折子举高些,照一下洞顶。”
                        这洞里一片漆黑,靠这火折子的一点光亮,赵胜并不知这洞顶到底有多高,只能试探着慢慢把火折子举高,待他抬头观瞧,不由得“咦”了一声。
                        杨逍和彭和尚心知有异,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洞顶上竟倒悬着几朵莲花,细看却与莲花不同,每一朵都是一簇粗短圆润的肉茎,凑着一朵莲花的形状,每朵都是手掌大小,颜色极淡,看上去晶莹剔透,有如透明一般。
                        彭和尚身量最高,见那东西离他的头顶不过尺许,便伸手靠近,而不接触,只往自己面前扇了几下,闻了下味道,便一边后退一边笑道:“就是它捣的鬼吧,一股子臭气,咱们往前走吧,离它远点儿。”
                        赵胜恨那东西险些要了人命,直要抽刀剁碎,却被彭和尚拦住劝道:“这玩意长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也有些可怜。本也是咱们自己闯进它的地方,自己疑心生了暗鬼,你何苦去为难它?”方作罢了。
                        三人赶着又往前走了里余,那怪味儿方慢慢淡了。赵胜见前方分出两条岔路来,就要进去探路,却被杨逍叫回来,在腰上拴了根绳索,又嘱咐道:“待绳索放尽,立即回来。如果有异,就摇绳索,我们拉你出来。”
                        随着赵胜手上的微光沿着左侧岔路慢慢远去,杨逍和彭和尚又沉入了彻底的黑暗中。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说话,最终还是彭和尚打破了沉默,“杨逍,你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休要自寻烦恼。”
                        杨逍知道彭和尚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又是多年故交,便不相瞒,把幻梦中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只略去了纪晓芙的身份未提。
                        彭和尚听罢,也良久不语,最后叹道:“爱别离,求不得,人生在世,总难脱苦海。”
                        杨逍苦笑道:“这些儿女情长,倒也没有什么。周公恐惧流言日,我在教中独断专行,不知道多少人恨我入骨。”
                        彭和尚笑道:“他们恨的哪里是你独断专行?他们恨的是,自己不能独断专行罢了。”又道:“你知道,我最讨厌掺和这些,在外面杀鞑子,比在光明顶窝里斗强过百倍。要我说,你也别回昆仑山打秃鹫了,索性咱们就在中原,闹他个天翻地覆!你我联手,何事不成?”
                        杨逍深以为然:“天下苦秦久矣,所欠者无非陈吴而已。我这次就是想联络起旧日的明教兄弟,几年内如有合适的契机,就可起义师,与天下共讨之。”
                        彭和尚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存了几天的疑虑问了出来,“你给我透个底,我心里也好有数。这次你找殷白眉,究竟是想让他回归明教还是任他继续弄他的天鹰教?”
                        杨逍道: “只要他仍心存汉志,愿意怎样都随他。”顿了顿又道:“鹰王老当益壮,不过几年功夫,天鹰教风生水起,这份能耐,我自愧不如。”
                        彭和尚叹道:“殷白眉真有几下子,称得起兵强马壮。”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别回答。”
                        杨逍道:“你可是想问我,未来推举教主的打算?”
                        彭和尚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这个!”
                        杨逍道:“明教个个都想问我这个,大师你也不能免俗啊!”不瞒你说,当年我是谁都瞧不上,自己也有些妄念。在昆仑山坐了几年的枯禅,我也想明白了。我不是干这个的材料!如今,我只服你和鹰王两个。你别发急,”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彭和尚的脸,但他知道和尚肯定在急着摇头,“我知道你没这个心思。你干不来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勾当。论性情,还是鹰王合适。”
                        彭和尚道:“虽然我和他不对路,但这几年我倒真服了他。”说罢“呵呵”笑了几声,“你看着,就鹰王那个狗脾气,不让你劝进个三轮,决不能答应。”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81楼2019-05-25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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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心魔(之捌)
                          杨逍笑道:“想要我求他,那是万万不能,再说如今别人也不能服。若他再立奇勋,我自然顺水推舟。且走着看吧。”
                          这时赵胜探路归来,只说这条岔路里面还没到尽头,因绳索放尽才退出来的,“里面越走越低,但还是黑不隆冬的石头洞,宽窄高矮和洞口差不多,以我的身量可以勉强通过。”
                          三人略一商议,决定一起往里走,只在岔路口上的石壁上画了个“十”字作为标记。赵胜拿着火折子打头,往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突然被杨逍叫住了:“你觉不觉得地上看上去有一层水光?但明明没有水。”
                          赵胜低头一看,果然地上好像真的有一寸来厚的积水一样,又像是一层透明的烟雾,待弯下腰去摸,却什么都摸不到,只有冰冷的石头。没等他再蹲下身去细看,就被杨逍一把拉起往来路退去。
                          一直到了刚才刻着“十”的岔路口,杨逍才停下来,取了火折子仔细查看地面,见紧贴着地面仍有薄薄一层极淡的水光,只说了一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另一条路”,和彭和尚一前一后拉着赵胜进了另一条岔路。
                          赵胜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想杨彭二人总不会害了自己,也就跟着一路紧走。这一路更狭窄些,杨逍和赵胜也须弯腰低头,彭和尚更吃力,几乎把腰弯成直角,加上一路都在弯弯曲曲地摸着黑上行,一直走出三四里地去,饶是三人武功高强,也很不舒服。所幸又转过几个弯角,洞顶逐渐变高,三个人方能直身而行。
                          彭和尚如蒙大赦,笑道:“鹰王这个点子够毒的啊,多大的英雄到这一关,都得向他折腰。”
                          忽听赵胜低声惊呼,“坏了,我怎么又闻到香气了。”
                          杨逍细细琢磨空气中的味道,最后笑道:“我们到洞口了。”
                          赵胜哪里肯信,只担心又遇到什么古怪毒物,但再往前转过一个缓弯上坡,前面竟看到了些天光,几丈外竟是个**木遮住的洞口了。他很是高兴,几乎要欢呼起来,正要紧跑几步赶快出了洞口,又被杨逍拉住,“别急,先坐下直腰休息一阵,你知道外面什么在等着?”
                          赵胜此时才感到身上颇有些倦怠,头也隐隐作痛,只好赶紧席地坐下休息了,因问起那水光之事,杨逍反问他是否有些头疼乏力,见他点头称是,方道:“那条岔路下面怕是有不少水银。水银乃是至阴之精,得凡火炼,飞腾灵变。若遇了人气,则入骨钻筋,绝阳蚀脑。不过这东西秉性沉重,即使化气,也只在低处。咱们如今往上走了,应该不妨事。”
                          赵胜惊道:“我听老辈子的人说,曾有人给小孩儿灌下水银,那小孩儿就能死而不腐,今日我也成了这般么?”民间常有以恐怖传说吓唬小孩儿的无知做法,赵胜小时也是深受其害,尽管他面对来自活人的凶险全无畏惧,但幼时的阴影实在是威力无穷。
                          彭和尚拉过赵胜的胳膊,给他搭了个脉,放下心来,笑道:“你又没去喝,要什么紧?待会儿见了殷老儿,你问他讨几个鸡蛋吃下去,就没事啦。”
                          赵胜素知师父虽然不比胡老先生神乎其技,也颇通有些医术,便放下心来,但闻着此处似乎香气更浓,心中依旧惴惴,“这个甜腻腻的香气不会又是什么奇毒吧?”
                          杨逍笑道:“八月桂花香,估计外面桂花树不少,见了鹰王,须教他给咱们上些桂花酿压压惊。”他嘴上轻松,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算起来今日正是八月十五,晓芙只怕已经到了王盘山。听说那王盘山乃是孤悬于海中的几个小岛,真怕她势单力孤,别再出什么变故,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来,好像又到了洞庭湖等她回来又总不见人的那个傍晚。他有些后悔不该由着她自己去王盘山逞强,但转念想想,也是无可奈何。如果她需要他,那水里火里也陪她去,可惜是不需要他的。思及此处,难免怅然。
                          赵胜却没那么多烦恼,到底年轻力壮,片刻调息,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顿觉腹中饥饿,拿出干粮正要吃时,却见杨逍从干粮袋中拈出一颗花生米来,用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弹。那颗花生米竟如离线的劲弩一般直冲着洞口飞过去,随后听得洞口外有人“哎呦”一声痛呼,随后一阵重物滚跌之声。
                          赵胜惊讶地合不拢嘴,却又听杨逍朗声向洞外道:“去通传殷教主,把第三关准备好,我们马上就到。”声音并不大,但赵胜听后只觉得胸腹间被莫名的力量挤压鼓荡,足足难受了一盏茶的功夫。


                          IP属地:海南83楼2019-05-27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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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闻讯(之壹)
                            杨逍向彭和尚点了点头,伸手先指了指自己,又往洞口处指了指,再指了指彭和尚和赵胜,轻微地摆了摆手。彭和尚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去洞口看看,你们别动,作为策应”,也不做声,点头作答。
                            洞口处传来蝉鸣阵阵。赵胜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逍,只想从他身上多学几招才好,可饶是眼珠都没舍得眨一下,还是没看清他怎么身形一闪,就到了洞口,侧身丢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出去。那包袱倒似有人托着一般,慢慢地拱出洞口去,估计在外面看来倒似真有个人从洞口出去。赵胜心说:“若是洞外有弓弩埋伏,这下必被引出来,倒真是个投石问路的好办法,不过办法好归好,我却学不来,没有深厚独特的内功,哪能做到?”
                            杨逍在洞口时侧耳细听,听出有人走近,无一人说话,只闻呼吸之声,显然都身负武功。来人并未刻意压低声响,多半无偷袭之意,但隐然有金属相碰之音,不能排除有箭矢刀兵埋伏。若是在洞口处就被人当箭靶子,总不是件舒服的事,所以有此一试,因见包袱飞出时外面没有异动,回头跟彭和尚示意自己先出去看一下,缓步走出洞口去。
                            这山洞开口在山脚下,正对着一片翠绿的山谷。远处有重重屋宇,白墙乌瓦,依山而建,错落有致,隐然以一幢大屋为首,大屋前一池清塘,水中突起一块极高的大石,顶上雕了一只苍鹰,双翅展开,足有七八尺宽,倒似只用刀斧斫出,打磨细工一概不用,形态却十分生动,便如随时要展翅飞入苍穹一般。整个山谷中除了几条黑石路以外,处处鲜草碧树。洞口边几棵丹桂,枝上星星点点,尽是橙黄色的桂花盛开,难怪在洞中就能闻到。洞口十余丈外立着三十来人,无不精壮勇悍,一字排开,各执兵刃,正中的是个手执折扇的俊美少年,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袭白衣,衣角上绣了一只黑鹰。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8楼2019-05-29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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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闻讯
                              (之贰)
                              那少年见洞口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手无寸铁,长身玉立,平和淡然地望向自己,倒似看到的不是明刀明枪,而是寻常的笔墨纸砚一般。细细看这书生的容貌,似乎眼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心下暗忖,“似这等风采人才,若是见过,我岂有不记得的?今日得见,也是难得的缘法,这三才关自来少有人过,一个白面书生竟能连过两关,可见武功胆量不凡,倒配作我的朋友。”忽又想起一事,“曾闻明教总坛服饰制度,乃是白袍绣以火焰图案,这人正是这样穿着,莫非和明教有些关联?”兹事体大,他不敢怠慢,低声吩咐手下去禀报教主。
                              杨逍看出这少年注意到自己服色后派人进去通传,猜想这只怕是殷天正的儿子了。殷天正或许不会和部下多说明教之事,但对协助教务的儿子不会相瞒。当年殷天正离去时,这个小家伙不过五六岁年纪,如今也这般大了。果然听那少年拱手道:“阁下连过两关,在下佩服。敢问阁下尊姓高名,何门何派?在下天微堂殷野王。”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90楼2019-05-29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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