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必开

【他们禀客来时我正料理一盆新枝。新的总是金贵，又或者圣意愈发可测，总之我有闲情为它裁形。边吩咐备茶，边剪去最后一节别枝——横生的冗杈尽除，反更显出它磐然的偏戾。我在心里叹造物的执拗，听得身后脚步，即搁下剪子，回身道】
五哥也不早说要来，我好先备一盏热茶。
【他从府门抵书房的这一段足我想很多，譬如他的来意；譬如穆彰阿不在京内，这确实是他登门的最好时机。手一抬，请人坐，一哂】
近来天是愈发凉了，今日如何？

【京内一连落了四日的雨，淫雨成涝，直至昨夜才总算云开见月。天儿一晴爽，捎带着我这膝盖骨头便也爽朗了不少，经年在白洋淀时落下的伤疾，见不得湿气。晨午才在部里翻过三库和广储司的账，打部里出来，特意将轿遣了回去，一路步行至这算不得熟悉的老十一府上。穿过一路北折满是桂影的廊子，便见头前儿一个颇赏心悦目的婢子横臂掀起帘子，我打眼扫过矮几上两副竹丝白纹的茶盏，语气平平道：】
我说与不说，你都有热茶相迎，可见府风严谨，训练有方。
这是你五嫂，【色珠满德随势躬身侧了出来。】自个儿栽培的佛手莲，听得你刚迎了她妹子进门，便要送过来两盆儿。

是五哥来得巧。
【眼风向侧一抬，元禄忙招来两个奴才，将这两盆颇足轻重的佛手莲请了下去。迎他入座，将瓷杯推至案那端，闲话道】
我替她先谢过五嫂，她近日总念家里人，只是身子重不便走动。见了想必很开心。
【我在心头盘算着他真开了口如何应付，一边暗想，他对穆彰阿的手足之情实在颇深。我见惯了如般老大自诩天命所归，或额图珲般坚信唯我独尊，而我自己多年偏一意孤行，无法想象的是一个觉罗氏会甘心同另一个觉罗氏完完全全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笑】
专为了这花花草草，谴奴才来就是了，五哥这头可是有我能帮得上的事？

【茶盖儿懒懒地撇来撇去，又扣上，落在桌上掷地有声。】
有。但也不算是帮我，帮你自己不是更重要么？
【膝盖往前头伸了伸，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开门见山道。】
我头午去翻过部里记牲只和茶引的册子，思前想后，若仅因四川此一带茶马私弊不足而导致偌大亏空，我猜想西北的肥缺儿官员们一定参与其中。而恰逢此时他们联名上书，其心可诛。既然汗阿玛在西北一事上信任你，你不如趁机反击，以免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