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克一下，我将开这场戏

【近来因藏地更价折马、通商哈萨克人等庶事，军机处的案牍都快堆到隆宗门外了。一连数日未睡上好觉，换作从前浑不要紧，如今这副身子却已撑不太住。灯下工丽的馆阁体俱成了歪歪扭扭的长虫，眼前一阵接一阵地发黑，被迫往纸库中歇了好一刻。待无精打采地用过一碗米糊，才起身回心间办差，挑开帘子时仍有些恹恹】
【庑房内地界不大，抬头便瞧见弥勒榻边危坐的雍王。两人目光交织一瞬，冲他温和、镇定地笑了笑，信口问道】
今夜王爷当班？
【其余两位值守司员均在汉屋行走，此间一时只我与他。就势拣起刚刚阅览的两三题本，撂至他桌边，袖下一小截惨淡的素布因而显露】
都察院劾工部堂主事宗瑜贪墨，万岁留中，令军机彻考议覆；另一件则是察哈尔都统库门已在任四载，适广州将军乞休，臣等将其拟放两粤。皆是稍后晚面时须向圣上回禀的，烦劳王爷过目。
@爱新觉罗均鉴

【适逢军机轮值，夜里要在宫中留宿，近几日哈萨克的事正烧头，皇父问得勤，底下就得多盯着才行。打发走添茶的小苏拉，仍在案前看礼部的部文，几乎不知疲惫】
搁着吧，待会儿再看。【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刹，旋即又低头去看手里的奏本，半分笑模样也懒得施予，只管和他公事公办】现下哈萨克的事更要紧些，皇父待会儿也要问的，陕督的折子看过没有？

应制台仕宦日久，手段一向干练。此次特调了督标至乌鲁木齐稽察卡哨，近些天已没几个哈萨克商贾敢于越卡了。【廊外天色昏昏，因把自己的灯挪了一盏给他，话音冲淡无波】今儿一早通政司还送来几本摺子，是……关乎庄王爷的。
【心知晋抚等人对庄王的弹劾瞒不过他，劭儿亦待克兴额有所不满，但那是他们的事。关中乡党奇货可居，我必须极力成全】
抛开通商一事不提，藉陕甘军力守扼回部，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昨日兵部堂议，或可裁减凉州、庄浪、察哈尔等处兵额，分派伊犁驻防，为圣朝再添一方雄旅。

那几封折子我看了，这些人有点意思，哈萨克的事本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只一提到要摘了茶马制，各个教火点了尾巴似的上蹿下跳，真当我不知道老十二他们去西北干什么了？你坐下说
【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就着灯光匆匆扫了眼余下的回文，道】
裕王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担心老十二在这事儿上吃了亏，回头再捯出点别的事来。

多谢王爷体谅。
【撩袍入座，他轻飘飘的尾音悬在耳畔，撇去浮沫的碗盖一滞，继而从善如流地饮下一口茶。雍王在试探我——便满朝公卿仍将我两人拴在一处，可我早就晓得他天性凉薄，不过是些旧日烦恼，又能有什么斩不开、断不得？展眉一笑】
是极，庄王爷虽则禀性和善，毕竟还是天潢贵胄，全不是甘愿吃亏的性格。【顿了顿，作势与他交心】我在陕督任上时，西北茶务即有废驰之象。何况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地方上守牧久了，天高皇帝远，又有哪个当真清白？
【尔后叹了口气】解之棠在甘抚任上已有四年，早前吏部孙侍郎乞休，宫中尚有提调他还京的风声，刻下却赶上这档子事，确是时运不济。

感天动地

哦？【一声轻疑，随即又笑】倒不知中堂在任时，清白不清白？仔细庄王把你的底细揭了。
【无外是调侃一句，他在陕西任上干净不干净，旁人不知道，我岂能不知。】
茶马的事仍在其次，要紧的是皇父是不是有意与哈萨克通商、哈萨克有无本事图谋不轨，这一层是国事。【稍顿，抬目看他】于私，解之棠是你的人，平白教怡王庄王断了前路，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垂眼盯着手上的翡翠戒指，片刻亦随他笑起来，不痛不痒地反问】
臣清白与否，王爷很想知道吗？
【十指俄而扣拢，两方拇指相抵，漫不经心地压在案边。灯火映出眉头一片摇动的阴影，转瞬即逝】
国策至关紧要，您如何思量，臣不敢掣肘。只是在军机处大谈私事……真不知该说您是胆大如斗，还是自信不疑。【他的断言坦白而直率，忖度须臾，同样报之琼琚】之棠确与臣有些情分在，王爷所虑非虚：您最识大体，相比怡王、庄王之流，我终归还是向着您的。两月间多少次廷议，都未同您站在一处，切实不甚好受。
【放下瓷盏时，指尖兀的擦过他袖角，眼底渐有笑光流连】
稍后御前陈词，倘若可以，还请您赏臣三分薄面。

【将笔与折子一道抛下了，散漫地一笑】
举凡是我想知道的事，无须旁人件件亲自与我剖白，乌尔登。咱们这样弯弯绕绕也怪没意思的，你既仍向着我，此处又只你我二人，还有什么私事谈不得？
【借着烛光看了他半晌，随即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有你的顾虑，我知道。在朝中与我站的远些，未必不是好事，咱们待将来的事总该多有些考量，少年意气，逞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