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风雅存吧

冬夏双极，但同样使人懒得动弹，一冷一热，只是说夏天时候穿得透风点，比冬天省钱。天气热，坐在房里最阴凉的地方，旁边有漏滴也不能吸多少热。扑扇摇得紧，一面瞪天一面叹。
“这天，冰都化快了，去拿就说分例里都够了。叫下人别去了，化了放壶里，晚些喝水都不用烧了。”
领子亦高，总觉得出走两步带带风也好。园中景多，但聚阴的树梁少，呆一会就遭太阳晒，一路走来都不能停，否则汗也不停了。途经戏台，走得累了，有现成的地方坐歇吃茶，自然上楼入座。只见的人不多，现在点戏的拢共我一个，点的几场都说排到前几场还没结，问缘由也不说，只说我自己一人看管够。免得她为难，点了两台就下去。

（昨夜难得好眠，是近几月睡的最安稳的一次，还在梦中遇见长姊，她故去后第一次入我梦，只瞧着我，闭口不言语，直到最后才同我说了一句，你不该是这样的。我明白的，她在教我不该再如此颓废。）
（想将那出未听完的戏给听了。隔了这大半年，都快将那上一回唱的戏给忘光了，得在还依稀记着的时候去续上去。）

一人独看戏，两三随侍，台上的弹唱拢共加起来是两倍之多，一面推着杯中叶，也不拿眼去看，只听着唱腔，反正谁都不大上心。
此阁二楼，因方才无人，自然上二楼挑好位置，听见楼下入门廊有声音，站起走到栏边探出看，应该是位娘娘。倒回来，叫人把刚才自己的茶端手中，走到楼梯口三步开，立定，等人上楼悬身走上半段，又低眼侧去偷看。等到人上来，半身可见，收回来鼻观心，慢慢行礼。
“娘娘安。”

（方才入内，就有人迎上来，边介绍今日唱的那出，边将人往二楼带。叫续着先头的演，瞧着有些为难，思索片刻，还是如实说了，说前头还有俩出未唱完。不急，依着顺序来。）
起吧。（总还是解释一二句，不叫人落了面子，心中难受，在那说我些什么不是。其实，也算不得全然不知，该是同归英一同入宫的那几位之一，具体是那位，我说不出来。）因为身体缘故，不大爱往外头走，故而认不得人，不知你是？

有贵人，台上的腔都用心地捏正音唱，声小但能听清。再来一礼。
“嫔妾是启祥宫的常在任氏。”
说完，又后退半步，显出刚才被人坐过，但已凉透如常的座位。看戏极佳，四面风光，原本她上楼至我收拾妥当期间，是没有再多的空隙去整理桌面，只感谢这里的姑姑料理得久，只来得及上一杯热茶，果品都得仔仔细细洗三遍。正巧等她坐下，我站她斜后方，才低头捧过于顶，脚步疾疾地来。
身子不动，只斜眼看她，不好发作，只当做刚才我多扭捏问两句曲目又纠结一番，怪我话多消了她的休息时间。

任常在，本宫记下了。（见她又行一礼后，退后半步，顺着视线看去，确实是个不错位置，大概我来之前，她挑了个好位置。这人真坏，抢了旁人的好位置，又装出一副良善模样，其他或许是假，不用拘束那是真的，我不喜欢，也不借着去为难旁人。）坐吧，不必拘束。
（桌上早摆好热茶，与应季瓜果，待那些没有兴趣。那些东西，那及旁边的人，台上的戏来的有意思。）

“多谢娘娘。”
挑后一座坐下，得蒙重获一杯热茶，揭盖清菊香，降火凝神，对症下药。我若再在心中编排，反倒是小气。抬头看人，又装作怯怯收回来，宫中学识挺多。茶挺烫，但是一口下去便是半杯，口中已经烫到有极冰的错觉，掩袖分几次咽下，疼到不愿意说话，从外头人看来，我就是畏惧到连戏评都评不出来。
戏曲高昂，锣响骤变曲调，像平地雷电，独立一枝却直上云庭，穿云破雨。猛戏一气，往后仰脖子。这戏不算好看，意思虽好，但这时候这一章，斩除奸人用刑，多半看出来是删减了些原故里可怕的场面，有点不上不下，直接把最后结果地方展示出来，别人看是松一口气，我倒觉得这方法有点过。

（偶尔装作无意，看她举动，唯唯诺诺的模样，也不多言语，只看台上如何。像是个谨小慎微的，可在宫里多年，见的人多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早明白的很。同她一般，我从前也是这般模样，因着心里总是害怕，比她更加谨慎小心些，都是无用功，没什么话都能传的出。）
（差了些。这便是最大缺点，删减修改过多了，只顾讨人喜，失了些意思。）任常在，觉得这出戏如何？

她坐下，所以我是俯看了那场戏，又垂头来看她。站在后面，看不到表情，只是我看到她那对貌似不假的红玉耳坠，轻轻摇一摇，一般喜欢看的，不都会跟着点头，可不像她这么冷静。再抬头去看，都是些处决后的民安官乐罢。
“除暴安良，人心所归。”
不论从前如何铺垫与推高剧情，必然都是从前那段平坦日子里异化出来的奇怪，如果要问谁对谁错，今日我倒不想站在正义的那一方。从这后面最后结局来看，家和事兴政道顺，可不是太假，又或者，这不就像是刚开唱那会恶霸那一家的日子的和顺么。所以，这中间除掉这一恶霸，误杀误审最后还得做好人买田安置，不是一样背人命。

（或许加以删减修改后，这戏算不得好，可在她们眼里，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的。有些内容呢，不合时宜，那敢演给宫里的贵人瞧，教人生出反心来，该去揪谁的错处？）确实，但还是觉得少了些意思。
（换了个话题，我总是好奇，在旁人眼里肃妃是何等模样。与我心中的那个，又有什么细微差别。）方才你说启祥宫，肃妃待你可好？

抬头，是刚才的姿势停太久，觉得有些酸。
“只是觉得别人没那意思，就只能少这么点意思了。”
戏已经结了，还是一开始我点的时候说还没排到结局的那场，这下我倒觉得那姑姑贴心，因为看到了最后，揭开了好奇，我就开始嫌弃它了。不合心意，就觉得不好看。下一场开始的时候，都是些延时的长音，不听也罢。
“娘娘处事公允，下达的命令是丝毫不错的。”
话说一半，是因为防她多想，又是因为初见。上头下达是不错，另一位娘娘也是良善，但她的良善，就是用来凸显底下的竞争。有得有舍，至于谁得谁舍，就很难说。

是这样的。（也不是这样。是她看的不够通透，或是肃妃从头到尾，都未与她看真面目。肃妃其人，是装模作样的一把好手，若非无意窥探，我又如何知晓，她心肠之毒辣，手段之残忍。这一句，是为提醒，肃妃绝非善类。）平日里多留心观察，你会发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今日这出差了些，实在没了兴趣。你随意，本宫先回了。（没意思，本也不是为这来，这一出下来，算是扫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