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杰克。家住在米德伍德。我的母亲是珍妮特·伍尔夫，不，伍尔夫医生，她喜欢别人这么叫她。我不知道我父亲在哪，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妈说，小孩只需要一个父母，要是我爸不愿意见我，那是他的损失，不是我的。
一年级时，我妈带着7岁的我搬到这里。我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路边的大树飞快地后退，眼前的场景一点一点变得无比陌生，车轮卷起的尘土在空中肆意飞扬。汽车在街角停下来，我站在这幢有些破旧的房子面前，看了看打开后备箱搬行李的妈妈，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刚刚的尘土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眼前一片灰蒙蒙的。
我回头，色调仿佛明亮了——一个小男孩从一边跑开。他的头发竟然是黑色的。是中国人吗？我想。我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他似乎感觉到了我在看他，探过身子朝我笑了一下，我眨眨眼，也冲他笑了一下。他的瞳孔是黑褐色的。很好看。
他叫内斯。这是我后来才打听到的。
伍尔夫医生。我的妈妈。周一到周六都有夜班。这意味着没有人管我。别人叫我“四处乱跑的野孩子”，我知道，但从不在意。事实上，我并没有四处乱跑，我在熟悉周围的环境。这是我从小养成的，能带给我安全感的行为。
我发现了内斯的家。他的爸爸是中国人，妈妈是美国人。他还有一个妹妹，叫莉迪亚。我每次在大街小巷疯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跑过内斯的家，偷偷观察他在做什么。我想和他做朋友，但是他好像忘记我了。他总是和他的妹妹呆在一起，不经常跟其他孩子玩，我不知道要怎样跟他打招呼。
1966年4月一天，我搬到这差不多一个月了，但我还是没有和内斯说过话。
那天，妈妈照例在医院。我一个人跑到泳池，有人在玩“马可·波罗”，他们招呼着我加入进去。过了一会，我看到了内斯，还有他的爸爸。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内斯扭着腰，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他的爸爸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毛巾，领着他到了泳池边。内斯慢慢滑了下来，加入了游戏。
我屏住呼吸，大脑有些空白。
到内斯抓人的时候，我看见其他小孩互相交换了不怀好意的眼神，悄悄爬到了岸上。珍妮路过我时，看我没有反应，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上去。
“波罗。波罗。”其他小孩在岸边拍着水。“马可。马可。”内斯的声音透出哀怨的动静，他闭着眼，从一边游到另一边，黑色的头发被水打湿，熨帖地耷拉在脑袋上。“中国佬找不到中国啦！”珍妮喊道。周围一片哄堂大笑。内斯停住不动了，他的一只手握紧了又张开，沾了水的睫毛有轻微的抖动。
“波罗。”我一边慢慢滑进水里，一边回应。
我看见内斯松了一口气，朝我的方向猛扑过来。我笑了，边踩水边等着。内斯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闪现出纯粹的喜悦。我在一瞬间僵住，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肩膀直击到心脏，头皮发麻。这次终于可以和他打招呼了，我想。但内斯睁开眼睛，看了看蹲在岸边坏笑的小孩们，猛地推开我，朝更衣室走去。
我张了张嘴，想叫住他，但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个音节。我走到更衣室，透过门缝朝里看。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恶意，我想和他做朋友。门缝里显现出他的背影，水珠从头发上滴下来，顺着光滑的脊背一路滑到地面。我的喉结滚了滚，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内斯讨厌我。我近乎绝望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那天之后，当我调整好心情，终于鼓足勇气想找他说话时，他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拉着莉迪亚走开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清楚地知道，内斯讨厌我。很讨厌我。
我试图创造与他共处的机会。下校车时，我穿过人群，和他并排走，但他总会抓紧书包带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课间休息时，我试图和他说话，但每当我朝他走去，他都会跑到操场的另一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月。
五月时。小镇发生了一件大事。内斯的妈妈——玛丽琳——离家出走了。
就像当初谈论我妈妈，伍尔夫医生一样，内斯的妈妈也成为了居民的谈资。我妈妈曾经告诉过我，别人的看法与我们自身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从来不在意别人口中的我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内斯的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他类似的话。我很担心他。
我常常会跑到内斯家附近，偷偷观察他在干什么。但是他总是不出门。
六月初的一天，我照例往内斯家附近跑，出乎意料地，他竟然在门廊的台阶上。我犹豫了一下，朝他跑了过去。
“来一块？”我摊开手掌，露出我在小卖部买的糖果。鱼的形状。“这种糖很好吃。”内斯拿了一块，对我说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跳得厉害。
我们并排坐在台阶上。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每次碰到内斯，我的大脑有一部分似乎就空白了，总是会搞砸什么事情。
我想起爸爸拖着行李箱走后，我妈妈抱着我说，“小孩只需要一个父母，要是你爸不愿意见你，那是他的损失，不是你的。”这句话让我从被抛弃的痛感中缓过来。我想，这应该也能帮助到内斯吧
于是我对他复述了我妈妈的话。
但他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把嘴里的糖吐在草地上。“闭嘴！”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你闭嘴！”
他跌跌撞撞跑回家，砰地一声甩上门，连门上的隔板都震动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鱼”，心里疼得厉害。果然，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后来，内斯的母亲回来了。我们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时常会去小卖部买那种小鱼形状的糖。在那个阳光仿佛带着柠檬戚风蛋糕质感的六月初，有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男孩曾经仰着头对我说：“这种糖很好吃。”
我们俩朝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走去。
内斯学业优秀。上课时，他总是坐在前排，笔记本摊开，一只手摩挲着眉心的皱纹。这是他冥思苦想时的招牌动作。他聚精会神，浑然忘我，直到终于得出答案。而我一直坐在最后，翘着二郎腿，眼神四处飘荡，但经过那个那个埋头冥想的背影时，总会不自觉地停住。
人人都了解杰克。每隔几个星期就换一个女朋友，但从来不约会，不和女孩出去吃饭，不送花，不送玻璃纸包着的巧克力，只会开车载着女孩到伯恩特、露天电影院或者某处停车场，然后在他的汽车后座铺一张毯子。过一两周，就不再给女孩打电话。以玷污处女闻名。
我妈妈曾经告诉我，别人的看法与我们自身没有任何关系。
我从不和任何人解释和搭腔。
如果这一切就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也就真的再无交集。
但命运总是让人猜不透。
1976年12月。寒假。距离我第一次遇见内斯过去了十年。
我已经不再大街小巷地疯跑，但还是保留着往内斯家附近走的习惯。圣诞假期，洁白的雪花柳絮般纷纷扬扬地散落，我摊开掌心，透明的六棱形静静地停下来，冷意透过皮肤融进血肉，我打了一个寒战。
抬头的时候，我发现莉迪亚正在翻找信箱，然后拿着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放入书包里，再走进了屋子。我隐约看见，那封信的一角，印着哈佛的校徽。我认识那个校徽。听说内斯正在申请哈佛。我特意找了相关的资料。
不久，内斯回来了，我连忙躲到一边。他也在翻找信箱，但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懊恼。
过了几天。相同的情景又出现了。
我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邮差放过信后，我偷偷拿走了其中那封印着哈佛校徽的信。晚上，我敲开了内斯家的门。
“这封信寄到了我们家。”我不以为意地指了指一角的红色印章，“我猜，你就要去哈佛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去了哈佛，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但那是他梦想的地方，我无法忍受看到以为自己梦想落空后遭受到痛苦与打击。
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男孩。在我来的第一天就点亮了我原本灰暗的世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想默默地守护他。
假期结束后，我因为挂科必须和低年级的小孩一起学物理。而莉迪亚，由于跳级，竟然也在那个班。我想起她假期的行为，我不知道他和内斯究竟怎么回事，但我想确保她不会再威胁到内斯。
“假期过得怎么样？”我懒洋洋地搭上莉迪亚的椅背。
我没有想到，莉迪亚从此便缠上了我。她看起来并不快乐。我猜，他当时之所以会藏起内斯的信，也是因为害怕内斯会离他越来越远。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或许是同病相怜。
我们几乎整个夏天都呆在一起。我教她开车，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聊天。我喜欢听她聊内斯的事，那个我没有机会接触的内斯的另一面，那个有着宇宙梦的内斯。
我能够看出来这个小姑娘内心的叛逆。内斯讨厌我。她在利用我和内斯置气，而我，在利用她试图离内斯更近一点。
我还有更多的私心。我希望有一天，内斯和莉迪亚谈起我，莉迪亚会告诉他，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也许他会对我有所改观。
但这一切，都在那个星期一的下午发生了转变。
当莉迪亚从储物柜里摸出那盒安全套，并吻上了我的唇时，我吃了一惊，推开了她。
我告诉了她那个我藏了整整十年的秘密。我以为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莉迪亚有些恼羞成怒。并扬言要告诉内斯。我却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别人口中的杰克，放荡不羁，以玷污处女闻名。但那从来不是真正的杰克。
杰克喜欢内斯。杰克喜欢内斯喜欢了十年。
一年级时，我妈带着7岁的我搬到这里。我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路边的大树飞快地后退，眼前的场景一点一点变得无比陌生，车轮卷起的尘土在空中肆意飞扬。汽车在街角停下来，我站在这幢有些破旧的房子面前，看了看打开后备箱搬行李的妈妈，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刚刚的尘土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眼前一片灰蒙蒙的。
我回头，色调仿佛明亮了——一个小男孩从一边跑开。他的头发竟然是黑色的。是中国人吗？我想。我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他似乎感觉到了我在看他，探过身子朝我笑了一下，我眨眨眼，也冲他笑了一下。他的瞳孔是黑褐色的。很好看。
他叫内斯。这是我后来才打听到的。
伍尔夫医生。我的妈妈。周一到周六都有夜班。这意味着没有人管我。别人叫我“四处乱跑的野孩子”，我知道，但从不在意。事实上，我并没有四处乱跑，我在熟悉周围的环境。这是我从小养成的，能带给我安全感的行为。
我发现了内斯的家。他的爸爸是中国人，妈妈是美国人。他还有一个妹妹，叫莉迪亚。我每次在大街小巷疯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跑过内斯的家，偷偷观察他在做什么。我想和他做朋友，但是他好像忘记我了。他总是和他的妹妹呆在一起，不经常跟其他孩子玩，我不知道要怎样跟他打招呼。
1966年4月一天，我搬到这差不多一个月了，但我还是没有和内斯说过话。
那天，妈妈照例在医院。我一个人跑到泳池，有人在玩“马可·波罗”，他们招呼着我加入进去。过了一会，我看到了内斯，还有他的爸爸。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内斯扭着腰，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他的爸爸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毛巾，领着他到了泳池边。内斯慢慢滑了下来，加入了游戏。
我屏住呼吸，大脑有些空白。
到内斯抓人的时候，我看见其他小孩互相交换了不怀好意的眼神，悄悄爬到了岸上。珍妮路过我时，看我没有反应，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上去。
“波罗。波罗。”其他小孩在岸边拍着水。“马可。马可。”内斯的声音透出哀怨的动静，他闭着眼，从一边游到另一边，黑色的头发被水打湿，熨帖地耷拉在脑袋上。“中国佬找不到中国啦！”珍妮喊道。周围一片哄堂大笑。内斯停住不动了，他的一只手握紧了又张开，沾了水的睫毛有轻微的抖动。
“波罗。”我一边慢慢滑进水里，一边回应。
我看见内斯松了一口气，朝我的方向猛扑过来。我笑了，边踩水边等着。内斯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闪现出纯粹的喜悦。我在一瞬间僵住，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肩膀直击到心脏，头皮发麻。这次终于可以和他打招呼了，我想。但内斯睁开眼睛，看了看蹲在岸边坏笑的小孩们，猛地推开我，朝更衣室走去。
我张了张嘴，想叫住他，但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个音节。我走到更衣室，透过门缝朝里看。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恶意，我想和他做朋友。门缝里显现出他的背影，水珠从头发上滴下来，顺着光滑的脊背一路滑到地面。我的喉结滚了滚，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内斯讨厌我。我近乎绝望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那天之后，当我调整好心情，终于鼓足勇气想找他说话时，他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拉着莉迪亚走开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清楚地知道，内斯讨厌我。很讨厌我。
我试图创造与他共处的机会。下校车时，我穿过人群，和他并排走，但他总会抓紧书包带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课间休息时，我试图和他说话，但每当我朝他走去，他都会跑到操场的另一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月。
五月时。小镇发生了一件大事。内斯的妈妈——玛丽琳——离家出走了。
就像当初谈论我妈妈，伍尔夫医生一样，内斯的妈妈也成为了居民的谈资。我妈妈曾经告诉过我，别人的看法与我们自身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从来不在意别人口中的我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内斯的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他类似的话。我很担心他。
我常常会跑到内斯家附近，偷偷观察他在干什么。但是他总是不出门。
六月初的一天，我照例往内斯家附近跑，出乎意料地，他竟然在门廊的台阶上。我犹豫了一下，朝他跑了过去。
“来一块？”我摊开手掌，露出我在小卖部买的糖果。鱼的形状。“这种糖很好吃。”内斯拿了一块，对我说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跳得厉害。
我们并排坐在台阶上。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每次碰到内斯，我的大脑有一部分似乎就空白了，总是会搞砸什么事情。
我想起爸爸拖着行李箱走后，我妈妈抱着我说，“小孩只需要一个父母，要是你爸不愿意见你，那是他的损失，不是你的。”这句话让我从被抛弃的痛感中缓过来。我想，这应该也能帮助到内斯吧
于是我对他复述了我妈妈的话。
但他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把嘴里的糖吐在草地上。“闭嘴！”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你闭嘴！”
他跌跌撞撞跑回家，砰地一声甩上门，连门上的隔板都震动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鱼”，心里疼得厉害。果然，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后来，内斯的母亲回来了。我们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时常会去小卖部买那种小鱼形状的糖。在那个阳光仿佛带着柠檬戚风蛋糕质感的六月初，有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男孩曾经仰着头对我说：“这种糖很好吃。”
我们俩朝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走去。
内斯学业优秀。上课时，他总是坐在前排，笔记本摊开，一只手摩挲着眉心的皱纹。这是他冥思苦想时的招牌动作。他聚精会神，浑然忘我，直到终于得出答案。而我一直坐在最后，翘着二郎腿，眼神四处飘荡，但经过那个那个埋头冥想的背影时，总会不自觉地停住。
人人都了解杰克。每隔几个星期就换一个女朋友，但从来不约会，不和女孩出去吃饭，不送花，不送玻璃纸包着的巧克力，只会开车载着女孩到伯恩特、露天电影院或者某处停车场，然后在他的汽车后座铺一张毯子。过一两周，就不再给女孩打电话。以玷污处女闻名。
我妈妈曾经告诉我，别人的看法与我们自身没有任何关系。
我从不和任何人解释和搭腔。
如果这一切就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也就真的再无交集。
但命运总是让人猜不透。
1976年12月。寒假。距离我第一次遇见内斯过去了十年。
我已经不再大街小巷地疯跑，但还是保留着往内斯家附近走的习惯。圣诞假期，洁白的雪花柳絮般纷纷扬扬地散落，我摊开掌心，透明的六棱形静静地停下来，冷意透过皮肤融进血肉，我打了一个寒战。
抬头的时候，我发现莉迪亚正在翻找信箱，然后拿着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放入书包里，再走进了屋子。我隐约看见，那封信的一角，印着哈佛的校徽。我认识那个校徽。听说内斯正在申请哈佛。我特意找了相关的资料。
不久，内斯回来了，我连忙躲到一边。他也在翻找信箱，但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懊恼。
过了几天。相同的情景又出现了。
我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邮差放过信后，我偷偷拿走了其中那封印着哈佛校徽的信。晚上，我敲开了内斯家的门。
“这封信寄到了我们家。”我不以为意地指了指一角的红色印章，“我猜，你就要去哈佛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去了哈佛，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但那是他梦想的地方，我无法忍受看到以为自己梦想落空后遭受到痛苦与打击。
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男孩。在我来的第一天就点亮了我原本灰暗的世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想默默地守护他。
假期结束后，我因为挂科必须和低年级的小孩一起学物理。而莉迪亚，由于跳级，竟然也在那个班。我想起她假期的行为，我不知道他和内斯究竟怎么回事，但我想确保她不会再威胁到内斯。
“假期过得怎么样？”我懒洋洋地搭上莉迪亚的椅背。
我没有想到，莉迪亚从此便缠上了我。她看起来并不快乐。我猜，他当时之所以会藏起内斯的信，也是因为害怕内斯会离他越来越远。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或许是同病相怜。
我们几乎整个夏天都呆在一起。我教她开车，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聊天。我喜欢听她聊内斯的事，那个我没有机会接触的内斯的另一面，那个有着宇宙梦的内斯。
我能够看出来这个小姑娘内心的叛逆。内斯讨厌我。她在利用我和内斯置气，而我，在利用她试图离内斯更近一点。
我还有更多的私心。我希望有一天，内斯和莉迪亚谈起我，莉迪亚会告诉他，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也许他会对我有所改观。
但这一切，都在那个星期一的下午发生了转变。
当莉迪亚从储物柜里摸出那盒安全套，并吻上了我的唇时，我吃了一惊，推开了她。
我告诉了她那个我藏了整整十年的秘密。我以为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莉迪亚有些恼羞成怒。并扬言要告诉内斯。我却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别人口中的杰克，放荡不羁，以玷污处女闻名。但那从来不是真正的杰克。
杰克喜欢内斯。杰克喜欢内斯喜欢了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