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大家睡意全无，虽然成都有宵禁令，可诸葛亮确有独特的方法使关闭的酒楼洞开，使美酒飘逸，属官们也很识大体，出府后都自觉地压低了声。张裔顶着未洗的脂粉走出府，他的妆比焦仲卿更难洗脱。可既然是诸葛亮邀请，他断没有不去或者迟到之理。没一人嘲笑他，此时人人还沉浸在死则同穴的不幸爱情里，不时有人转过脸看看张裔。他再不是方才楚楚可怜、依依情深的女子，眉目间恢复了男人的严肃，唇角稍稍下撇，恐怕是在思考第二天的事。诸葛亮每天的具体行程与事 jian，那时都由张裔安排。饶是严肃……毕竟还是那一张脸孔。这是我曾经认为无法忘怀的暗夜，穿着男式便装的张裔，夹杂在蜀汉丞相府形形se se的官员中间，顶着一张女人般美好的面孔，疾步而行。可现在我担心我会因为迅速地衰老而记忆力降至零点乃至以下，所以——在尚未忘怀之际，应予铭之。
“丞相。”他几步追上前面大步流星的诸葛亮。
“怎么？”正经的问话时，不期又见到那样的脸，诸葛亮莞尔了。
“火井之事若果丞相定要明日前去勘察，卑职记起来下午的巴西太守前来叙职的话，丞相恐怕赶不回来。”他说。
诸葛亮望着他的脸，只是笑。
被诸葛亮看到有些不适，张裔把头向下按了按。
“赶得回来的。”诸葛亮说。
“万一……”
“赶得回来的。”诸葛亮重复说。
樱花一瞬散乱，无论那一天有风无风，该凋零时绝不会迟疑。诸葛亮不但是个温和的人还是个刻薄的人，他写了一封信给张裔说：“枯萎的韭菜不会回到园子里，被休弃的妇人不会回头多看一眼夫家的门庭。草木与女子尚且如此，七尺堂堂又该如何？”
张裔便死了。
据我所知张裔并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但同样据我之于他的了解，他骤然的死亡亦在意料之中。
同僚们连带诸葛亮一道去吊唁了他，我去得稍微晚些，因为是步行。我当然不是没有车，更非不会骑马，我选择步行在于从我家至张家有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用双脚蔓延过这段距离时我还给自己与他留下了最后一段时光。好像……不见到他的尸体与灵位，便能相信他还活着一样。
那种美丽。
石阶上静默的白衣。
梅花树下反复的举杯。
暗夜浮动着粉墨淋漓的美好的脸。
从张家出来诸葛亮发现我未有车乘，便邀请我说：“上车来吧。”我摇摇头。他又说：“上来吧，有些事要与你说说。”我与他同车而归的路上才知他说的是谎言，他没有特别的事要与“我”说。
诸葛亮只是叹息道：“就这样……走了吗？”
“嗯。”
“有点害怕似的。”
“丞相会怕什么呢？”笑着问。
“忽然间连独自一人坐在这封闭的马车里也感到不安，所以请你共乘。”
我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推拒，我回答说：“你不会是独自一人，直到死，亦不会。”
只是死亡，却要每个人独自去负荷。
漂亮的张裔彳亍而行。
（完）
“丞相。”他几步追上前面大步流星的诸葛亮。
“怎么？”正经的问话时，不期又见到那样的脸，诸葛亮莞尔了。
“火井之事若果丞相定要明日前去勘察，卑职记起来下午的巴西太守前来叙职的话，丞相恐怕赶不回来。”他说。
诸葛亮望着他的脸，只是笑。
被诸葛亮看到有些不适，张裔把头向下按了按。
“赶得回来的。”诸葛亮说。
“万一……”
“赶得回来的。”诸葛亮重复说。
樱花一瞬散乱，无论那一天有风无风，该凋零时绝不会迟疑。诸葛亮不但是个温和的人还是个刻薄的人，他写了一封信给张裔说：“枯萎的韭菜不会回到园子里，被休弃的妇人不会回头多看一眼夫家的门庭。草木与女子尚且如此，七尺堂堂又该如何？”
张裔便死了。
据我所知张裔并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但同样据我之于他的了解，他骤然的死亡亦在意料之中。
同僚们连带诸葛亮一道去吊唁了他，我去得稍微晚些，因为是步行。我当然不是没有车，更非不会骑马，我选择步行在于从我家至张家有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用双脚蔓延过这段距离时我还给自己与他留下了最后一段时光。好像……不见到他的尸体与灵位，便能相信他还活着一样。
那种美丽。
石阶上静默的白衣。
梅花树下反复的举杯。
暗夜浮动着粉墨淋漓的美好的脸。
从张家出来诸葛亮发现我未有车乘，便邀请我说：“上车来吧。”我摇摇头。他又说：“上来吧，有些事要与你说说。”我与他同车而归的路上才知他说的是谎言，他没有特别的事要与“我”说。
诸葛亮只是叹息道：“就这样……走了吗？”
“嗯。”
“有点害怕似的。”
“丞相会怕什么呢？”笑着问。
“忽然间连独自一人坐在这封闭的马车里也感到不安，所以请你共乘。”
我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推拒，我回答说：“你不会是独自一人，直到死，亦不会。”
只是死亡，却要每个人独自去负荷。
漂亮的张裔彳亍而行。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