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words by 月涯先森
一缕晨光穿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在屏幕荧光作为唯一光源的昏暗房间里彰显存在感之余，还提醒通宵打游戏的寝室主人，时间已同她敲击虚拟面板的手速一般飞快流逝。游戏界面再一次显示“You Win”提示后，林雪儿停下翻飞了一整晚的手，以一个舒服随意的懒腰为满意的战况划下句号。
冬末初春的寒意从光洁的脚底往上窜动，林雪儿却不在意地裸足行走至帘幕缓缓敞开的窗前。柔光轻薄地落在身上，晨风抚摸过即使通宵达旦也毫无疲惫与困意的脸颊。她在深呼吸过后，听见了虚拟屏幕传来邮件提示音。
谁敢打扰通宵之后只想补眠的本小姐？
林雪儿边盘算着该用怎样的恶毒词句回复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边点开了邮件，结果里面传出的是副官Aki慵懒而无情的声音：“新的闪回MOD已经就绪，请在六小时内开始适配测试并提交报告。”
“嘁。”少女发出恼怒的声音，但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情，领着优厚工资和研究经费的她完全没有推脱的余地，更无奈的是对方是辅助型人工智能，对她叫骂跟对着闹钟发脾气一样白费力气。
“明白了。申请在外测试。”雪儿报出了自己的ID以获取权限，本来闪回MOD的适配测试并不是到处都能做，但她父母作为脑科学研究的核心人员，家里也配备有可供实验的场所，所以上司也对她不加管束。少女的话音刚落，迅速得无情的人工智能副官通知她已经通过审核。
扔下本来打算换上的睡衣，雪儿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泳装，因为适配测试需要泡到特制的水槽——浸渍池里去，她可没有大早上裸体在供氧液里游泳的癖好。
在睡魔的催促下，少女三下五除二换好泳装，蹑手蹑脚来到浸渍池的旁边，淡绿色的人造液体在五米深的玻璃水槽里翻涌着，看来在短短几十秒内，Aki已经替她调好了浸渍池的设置，接下来只需要接受闪回MOD的传输，然后走进池子就可以了。
“喂，这次不会是什么奇怪的记忆吧？”雪儿问道。
所谓的闪回MOD，就是将过往的记录和记忆通过脑机接口转化为神经冲动，根植入装配者的海马体，这样装配者就能亲身经历一般获得他人过往的记忆、经验，这允许装配者无需时间掌握自己不会的技能，或是利用他人的噩梦或恐怖经历为自己构筑记忆防壁——这在虚拟环境的电子战里是极其有效的反骇入手段。但这也意味着她要先作为主体体验完这段记忆，这就是浸渍测试。上一次她进行浸渍测试的闪回来自一个重症癔症患者，他总处于自己被神秘势力迫害的幻想中，因此他的梦魇里到处是想将自己置诸死地的杀手，光是挣脱杀手们的幻觉就让雪儿心力交瘁，回家连游戏都没登录就倒头大睡，结果长达1年的连续签到记录就此作古。
“这次只是体验型的闪回，不具备战斗功能，预测对大脑造成影响的可能性为0。”副官迅速地回答，“浸渍池温度和含氧量已经调整完成，随时可以开始测试。”
因为浸渍很可能造成装配者大脑的应激反应，为了避免测试里的人因为幻觉发狂而受伤，研究者想出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将装配者放入一缸供氧液里，在水里无论怎么扑腾也不过是溅出水花罢了，也比像精神病人一样穿拘束服要来得优雅。尽管明白这个道理，但作为旱鸭子，雪儿总是希望公司能给她配发一套专用的拘束服，实际上她也向上级提过这个方案，得到的反馈是，“如果别人拍到我们给社内的女高中生穿拘束服的影像，半小时内我们公司就会被踢出香巴拉了。”
林雪儿深吸一口气，纵身跳入浸渍池里，充斥着氧离子特殊臭味的温暖液体如同重锤撞入肺部，在获得氧气的同时她也被狠狠地呛到，她能感觉到气泡从鼻口咕咚咕咚地冒出，耳边还依稀传来副官AKI友善的关于不要跳水的提醒。“好啦别说废话了，赶紧传输！”少女不顾形象地喊道，一连串更大的气泡随着话音冒出，笼罩了她的视线，在淡绿色的水里分裂，变形，幻化出各样的色彩。慢慢地，色彩凝结出具体的形状，似乎是飘动着的殷红色长布……
“浸渍率100%，再现开始——”
对少女而言，最后的提醒如同蚊音般细不可闻，因为她已经陷入了如同梦境般的记忆当中

身处之地一片人声鼎沸，林雪儿不禁晃了晃神。铺天盖地的艳红装饰、沸沸扬扬的人声吵杂，目之所及处处喜庆欢腾、耳之所闻皆是欢声笑语。以身处一个人们欢度春节的热闹街市作为记忆体验的开端，林雪儿的心情也不禁随之雀跃起来。
正当她准备开始行动，却发现自己似乎备受行人的关注。年龄和父母相似的叔叔阿姨们都纷纷向她投来慈爱与关切的目光。大脑飞速运转即将接近真相时，思维却被迎面走来的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话语打断。
“妈妈，庙会真好玩，你看这个大姐姐一起床就来参加啦！”
“因为大家都很期待今天的庙会哦~”
“！”
瞬间明白慈爱与关切目光的由来——原来自己还穿着睡衣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林雪儿洁白的脸颊禁不住飘红，以今天最快的手速调出换装菜单调整虚拟形象换上平日的衣装。
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不该被期待冲昏了头脑的！
不过，仔细观察这个记忆城市里人们的衣装，林雪儿在脑海中检索出零碎的知识片段，应该是在过去的陆上城市被称为唐装、旗袍之类的服装。而现在身上的衣装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虚拟形象又仅可使用本地资源不能联网搜索，自己的资源中并没有类似的服装。
那么首要任务是在这段记忆里找到可以换装的服饰店。
凭借优秀的方向感和热心行人的指路下，林雪儿迅速地完成第一个目标找到服饰店。正所谓好事多磨，还没来得及采取下一步行动，她就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没有这个陆上城市的流通货币。
首先这个陆上城市的科技尚未发展到可以实现电子支付的程度，其次自己并没有携带或获得可以使用的流通货币，再次这里也不支持以物换物的交换方式……
林雪儿看着服饰店玻璃橱窗中明码标价的衣物和店里顾客的现金支付方式发愁。
虽然会比较消耗时间，但是也只能先在附近的商铺进行临时兼职赚取流通货币了，好想现在立刻就能去体验春节庆典……别想丧气话了，无论是脑力活还是体力活都是手到擒来，一定很快就能赚到足够的经费！
“……哎呀？！”
正当给自己鼓舞好士气转身背过服饰店面向街道准备物色可临时兼职的商铺时，却撞上身后身高相仿的少年，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糟糕、要摔跤了！
千钧一发之际，被撞的少年眼疾手快地拉住因冲撞力没能站稳而向后倒去的她的手。林雪儿毫无防备先是向后倒再是向前扑，最终靠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静待数秒眩晕感消退后，后知后觉羞耻感占据了思维。今天的自己到底怎么了，接二连三的犯这种糗事，真是的，快要思考不了了。
“对不起……”
“没事吧，雪儿。”
“……嗯？”
好不容易清晰的头脑再一次迷糊，这里怎么会有认识我的人？而且这熟悉的声音……忽然抬头想要确认被自己依靠着的少年的身份。
“慢点儿，待会又会站不稳哦。”
“指挥官？！”
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没说出的疑问再一次被扼杀在行人好奇的视线中——他们还维持着依靠与被依靠的暧昧姿势。
两人连忙撤离人流络绎不绝的主街道，确认自己脸上的热度已有所下降，林雪儿才端正姿态与指挥官四目对视，而少年也从对方嫣红的眸子中读懂了她的疑问。
“我原本应该在寝室里睡觉，醒来之后就已经在这儿了，这是某个人的记忆里吧。”
“看来也不完全是笨蛋嘛。”
指挥官仅仅只是在她的身边，便将她刚才所有的慌张都赶跑了，林雪儿不动声色地把让她安心的脸庞映入眼眸。
“这是一位陆上城市少女的新春记忆，和你糊里糊涂进来不同，我是主动接受记忆的，你还记得春节吗？”
虽然嘴上不饶人，林雪儿还是继续与指挥官共享情报：这里是可以尽情享受的、因「大崩落」而早已被遗忘的新春庆典，而她的体验计划目前进展到去兼职赚取参加庙会经费这一步。
少年认真聆听少女的计划，对方眉目间盛满星火般闪烁的期待，让他也不禁期盼起来，希望能够帮得上忙。说到经费，他虽然没有情报可以共享，但似乎有其他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醒来的时候，这个钱包就已经在我身上了。”
身上除了衣物和钱包外没有任何物品，所以特别容易发现它的存在，少年向少女递出钱包。
林雪儿狐疑着打开钱包，的确是刚在店里可以用来交易的流通货币，简单地确认数量和面值，心算加法可谓是最简单不过了。总额不多也不少，足够两个人逛一天庙会的经费了。
……不过，不劳而获总感觉被人小看了。
作为一同并肩作战的伙伴，少年怎会不明白少女心中所想。
“雪儿平时很努力的在保卫海上城市的秩序，在这短暂的新春庆典里放松一下，就当做奖励，又有何不可呢。”
“……那、姑且谢谢你的好意，你可别误会哦。”
×××
和女性服饰相比，男性服饰的款式、颜色和配件都少得多，林雪儿在试衣间更换装束期间，指挥官大致浏览店里的男性服饰，如果和她选择相同的配色，她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春节期间这座陆上城市开展的迎新庙会，每年都吸引了大量外来游客慕名体验传统活动，而穿着传统服饰也是重要一环。不少商家借此商机开设了租借传统服饰的店铺，于游客而言，与其购买一套以后或许都没机会再穿的他乡服饰，租借一套显然是更好的选择。而且店铺里还有专职店员帮忙穿上步骤繁琐的服饰和编织相配的发型，可谓是两全其美。
服饰店主要面向女性顾客，为了尽可能满足来自不同文化地区游客的审美，店里的女性传统服饰五花八门。即使只以旗袍举例，不同布料、花纹、裁剪和款式都能让没有选择困难症的人挑选和试穿一上午。
在少女从衣服架子上取下两件对比犹豫不决时，少年同样也在仔细端详两者之间的差异，虽然她可能不需要他的意见，不过少年仍然说出了自己小小的感想。
“红色，和你的眼睛很配。”
似乎没想到会得到指挥官的建议，林雪儿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红榴石般嫣红的眸子闪烁清亮，而后略显羞赧地眼帘半翕半张，最后把被推荐的衣服放进衣物篮、落选的挂回架子，留下一句“我去换衣服了”便头也不回地走进试衣间。
愣在原地的少年目送对方手提仅有一套服装的衣物篮的背影直至被阖起的门中断，后知后觉刚才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发生了什么，忐忑地等待少女的试穿结果。

哇秀儿

输出全靠雪儿，老婆～

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