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万不可一时冲动。”
彼时我同沅娘坐于笑生花，闻她倾吐心中抑郁。往她面前的茶盏中续了茶递给她，拉过她纤手拢在掌心，轻叹一声
：“我知你心中郁结，有何事你且慢慢同我说，我与你一块儿想法子。”

：这不是一时冲动。
（我深思熟虑许久，也给了彼此机会，但我们是两种人。他摔门而去时我激动得发抖，报复的快感让人想大笑，我费尽力气抑制住，才能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我们几时至此？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欢喜冲昏了我的头。）
：他回护故人，我有什么办法。
（我没见过怀皇后，但杨柑生有关于她的记忆，凭着这记忆，她就是官家的故人了。好一个白月光――我在赵惟川心上狠狠踩一脚。白月光是人，后来人就都不是人了。）
（比不上死人怪我，还怪我活着？）
：尘娘，我很舒服。（仰在美人榻上）太舒服了。
：瞧瞧，我这儿也安静下来了。

她同官家那晚究竟争了些甚么我不知晓，依稀闻传言道是沅娘为宪太后提请上尊号惹官家不快摔门而离，而今她同官家的状态正如冷战，旁人道沅娘业已失宠，我却不这般想。
执盏呷一口茶，齿留馥郁，长舒一口气
：“他回护故人”将茶盏复搁桌案，转了转脖子
：“——说明他并非无情之人。”
却在聆她言后嗔她一眼，自榻尾拿了方枕垫在她脑后
：“永昌末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便是身在其中的人业说不清，何论你我。”又择一方枕抱于怀，续道
：“是安静了，只你此番所为只顾着你自个儿，你可曾想过恒瞻、元修与恒桢？”

（枕软枕，稍合眼。）
（她的声音很好听，尤其闭眼时，看不见春光的百种颜色，唯有她的声音与穿堂风混在一起，醺醺醉人。）
：啊……
（心上狠狠一颤，我合眼帘，将仅有的光也抛掉。如是，才能同她提及他们，他们――恒瞻说，“我修道了”，元修与桢呢，光风霁月，不落泥沼。我在此处，也不必他们谁来做伴。）
（情吗，无论哪一种情，掰开捏碎，都是成全啊。）
：他们没有太远大的志向，清平盛世，做良臣辅将，又有什么难的。

我聆她一声轻吟，心会她已有所动摇，便趁热打铁又道
：“做良臣辅将不难，难的是心愿不可顺遂。”
我往她身侧挪了挪，离她更近些，垂眸瞧她。沅娘的唇生的可真好看呀，唇珠圆润，翕合间唇畔有浅浅的窝，教人很愿意看她说话。
：“同辽议和在即，古来免不了以姻亲结两国之好。”秀发垂下几缕轻扫沅娘面颊，也不挽起任发丝拂伊人粉面，好整以暇
：“若他们任一被指迎娶辽国哪位公主回来...”唇一抿，待沅娘反应。

（猛睁开眼，正对上尘娘黑白分明的一双眸，映着我，映着我的慌乱。）
（皇子迎娶辽国公主，是要做正妃，否则辽国根本不会同意，和谈恐会谈崩，但若――若当真，这不仅是对他们仕途前程的影响，还是把石家把我的脸一起扔到地上踩。）
（宿敌联姻。）
（这是真正的宿敌联姻。）
：不会……我是石……
（这辩驳实在苍白）不成，这样不成，我得想个法子。

我见她面色松动，晓她将我此番劝慰听了进去，如此我便不虚此行。
我将她鬓边发丝别至耳后，葱指抚她脸颊将掌心温度传去，柔声鼓励她
：“你是石氏娘子，石沅，大内独一的纯贵仪。”
手握其肩将人自榻上拉起，与她对坐相视，眸光坚定
：“你得振作起来，万事皆有法子，切记不可莽撞行事。”稍顿，莞尔一笑：“我同你一块儿想法子。”
为她，她与官家，她的前途。有些人因着初识的缘，便注定要携手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