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兜兜转转,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岁月。
夜色安好。
佐助静静看着鸣人,眉眼淡淡。
很久不曾这样细致的看他,大战时血肉横飞的惨烈渗到眼里,最后记住的竟然只是那天鸣人崩落的眼泪和漫天的血色晚霞。
再然后就是自己制造的无穷无尽的幻觉。
那些铺天盖地的温馨的相处现在想来真如梦一样,美好又不真实。
明明知道他的恨意凛然,为何又做出这样自欺欺人的幻境连佐助自己都解释不清。
大概是想到九岁相遇时鸣人满身落寞的沐浴在夕阳的晖光下,当佐助似有所感的抬起头便看到那样一双澄澈耀光的眼睛,带着海水的包容和纯净毫不避讳的望过来。
黑暗中浮起一片温暖的光。
沉浸在那样的目光下,他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好象自己还是那个一心想要赢过哥哥而刻苦努力的小孩子,家里妈妈在做着最喜欢吃的寿司,而爸爸还坐在书房里虽然一脸威严,但仍是山一般的稳重。
不曾离开。
孩提时代的深深对望,一眼就望穿了彼此身上相似的孤单和倔强,以及未说出口的知音的默契。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连小时候都懂得的事情,却在长大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被慢慢忘记,渐渐模糊。
而现在,浑浑噩噩,什么都看不穿了。
佐助迎着鸣人挑衅的目光,手指微微颤抖。
心里又发作起甜蜜酸涩的疼痛,反反复复不能痊愈,终成顽疾。
月光薄凉,他缓缓开口。
“鸣人,天色已晚,你我决斗并不急在这一时。”
“真好笑,你居然还会挑时间,这么会挑的话当年杀掉卡卡西老师,小樱和鹿丸的时候你怎么不挑个良辰吉时,偏被我撞见了。”
佐助皱了皱眉,神色微漾。
“都过去了。”
“是啊,恐怕你早忘了,不过真抱歉,我却忘不了。”
佐助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鸣人见状,向前逼近一步,死死盯住佐助的眼睛,恶声道:
“宇智波佐助,我这三年来夜不能眠,你知道为什么吗,梦里都是小樱死时候的样子,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你怎么就他妈的下的去手!”
佐助沉默不语,鸣人气火更盛,眼睛霎时红了,狠狠抡过去一拳。
佐助从容的抹掉嘴角的血迹,倒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
鸣人一腔怒气顿滞。
他几乎忘记了佐助嘴角微牵,清冷又温柔的笑容。
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的追逐,后来的表白心意,到现在的怨恨相对,他们都没有时间好好坐下来像十二岁那样相处。
原来一晃,竟过去了六年。
而他们错过了三年,又仇恨了三年。
佐助在鸣人发楞之际,用手指向满天繁星,对他笑道:
“还记不记得以前也是这样一天晚上,你突然跑过来要和我打架,结果最后被我揍的很没出息的哭了。”
“啊。”鸣人无意识的应道。
不止这样一个夜晚。
在他们难得在一起的时候,十天有九天是在吵架斗嘴冷战中度过的。
像这样的斗殴事件实在数不胜数,鸣人其实不记得佐助说的是哪一次,只隐约记得,大概是有这么一天,两个人打完架都累的瘫倒在地上。鸣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委屈的就哭了,旁边的佐助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只好有些别扭的和他道歉并送上一个温柔无限的拥抱。
鸣人在佐助靠过来的瞬间,从他身侧看见了夜空上的星河。
闪烁着,好象佐助彼时眼里的流动的光。
佐助又安静下来,两人一时无话,刚才还怒火四溢的气氛突然变的有些尴尬。
过去美好的回忆和现实残忍的对峙激烈的碰撞着,鸣人的脸色时阴时晴。
他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摸手上的红绳,然而空荡荡的手腕一下子把他唤回当下。
是了,他怎么能忘记,这次来的初衷。
不是叙旧,不是续情,是报仇。
卡卡西老师笑的眯起来的眼睛,小樱花朵一样的面容,鹿丸慵懒的躺在草地上。
这些画面血淋淋的横亘在他们之间,是三年来,每当鸣人动摇时让他坚定的筹码。
他彻底懂得佐助以前常说的那句话,“你没有经历过怎么可能会了解!”
总有一些东西,是你一旦承受就要一直偿还到底的,无论你多不舍又多难过。
佐助也注意到了鸣人干净的手腕,目光一暗。
鸣人的眼神恢复了冷漠。
“明天午时,村外树林。”
他漠然的扔下这一句话,飞身离开。
只留下佐助在原地久久伫立。
正午时分。
乌云铁青而坚定的遮蔽日光,逼仄的压下来,一时雷声阵阵。
佐助背手站在树林中央,面容沉静,淡定的等待着命运将至的宣判。
草雉剑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意,安然的待在剑鞘里。
没有一丝焦虑,就那样耐心的等待着。
瓢泼大雨终于落下。
佐助身形不动,黑发湿淋淋的贴住前额,白衣浸透,黑袍沉寂,狼狈而又高贵。
然而鸣人始终没有来。
直等到雨霁天晴,日头渐渐向西,缓缓隐没于地平线。
黑暗席卷过来之时,佐助才真正感到身上的寒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