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同人】沉情

楔子： 
沉溺于你，此情无疾。 
“许飞，我要结婚了。”厉娜搽拭着陶瓷水杯，波澜不惊道。 
“哦，结婚好啊。”我调出漂亮的发光色，飞搓在即将完成的画布上。 
空气突兀地凝结了起来，房里只剩下杯身与抹布摩擦而发出的沙沙声响。 
什么？她说的是------她要结婚。 
右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画笔随即掉入洗笔桶中。几滴和着杂色的水飞溅出来，打在她刚拖净的地板上。 
侧过头，便对上她扬起来的脸，阳光打在上面，清透如蝉纸，薄情的嘴角微微下垂。 
“我说，我要结婚了。”嘴角开始轻快地上扬起来，淡红色的薄唇变成好看的弧度，清凉的双眸像是一汪泉水，细顺潺流，波澜不惊。 
看样子，她决定无视我的颤动了。 
“那恭喜你了，小雪------姐！”拼淡定是吧？我仰起头，直望阳光穿入的窗口。 
厉娜手中的白色陶瓷杯光亮得夺眼欲裂。 
夜已是半深，街道上偶尔传来路人窸窣的脚步声。 
半轮残月暗淡地将夜色拉深。 
明日便是厉娜的婚礼了。 
此夜我终是难眠。 
随手再点燃一根烟，细长的烟身泛起一丝红光。 
手腕上的佛珠泛着冷光。 
脑海中竟浮起四年前她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片段。微醉的她毫不显生分地夺过我手中的烟，颓坐在沙发上，落拓地自顾自抽起来，她手腕上同我一样的佛珠也泛着光，却是暖光。 
她说：“飞，我想你了。”眼中弥散着化不开的依赖。 
厉娜就是这样，再一次无从预告地闯进我的生活，让我再次陷入于万劫不复的荒芜世界。

一． 年少 
时光倒转，回到我们清澈无瑕的年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小的身躯，带着仰望的渺小姿态，任厉娜牵着手穿梭于校园里青葱的角落之中。 
（1）白得纤尘不染的肌肤，柔软的黑色长发，清亮的双眸，经常有着好看弧度的淡色薄唇。夏日的微风扬起她的发梢，我闻到花的清香。 
她大我两岁，让我唤她小雪姐。 
我想大概那时我有乖巧温顺的微笑。 
那日阳光明媚，她牵起我瘦骨嶙峋的手，掌心传来微暖的气息，一直流入我的心田。 
我像极了小男孩，剪着细碎的短发，穿着白衬衣与男生穿的黑色制服长裤。 
她伸手轻揉我的碎发，微笑像三月的阳光。 
“飞，跟我来。” 
一直地，我是如此沉溺于她这样的温柔之中。 
（2）尚还青春年少的我们，对于情感回报的无求，总能因着那么点悸动，用尽心力小心翼翼地去宠溺一个人，不计结果，无念朝夕。 
记得我初三那年别人故意把她的舞裙弄脏了，看到她将欲落泪的焦躁神情，我第一次为她莫名地心疼。 
仔细地将裙角搓洗干净，然后用电吹风烘干，换来她如三月阳光的笑靥。 
厉娜跳舞的时候像只骄傲的天鹅，万众瞩目，万千宠爱。 
会骑车穿过七条街为她寻来范晓萱的所有专辑， 
会在冬天给她买奶茶时，生怕变凉了而一直捂在外套里， 
会翘课去高中部看她的演出，半跪在后台，轻脱下她的鞋袜，抚着她的脚丫，为它着上白色的舞鞋。 
我是极宠她的，直至后来个头快与她齐平的时候，牵着她的手偶尔会被别人误当成她的男朋友。那时的她不同与后来地总勤于向别人解释：“她是我的表妹，长得像男孩而已。” 
其实，我们勉强夹带的那点血缘关系，便是我曾祖母恰是她曾外祖母。 
（3）高一夏日，校园里的榕树郁郁葱葱，树下投来男生轻拥着厉娜的剪影。 
放学后斑驳的石道上是男生为厉娜撑伞一高一低的背影。 
我心生落寞，差异与自己无力的卑微感，不停地喝掉手中为她买好的绿茶。 
天空几声响雷，暴雨狂乱地打湿我的白衬衣，雨水从发梢滑在眼角。 
“呵，我以为你有了男朋友就忘记我了呢。”我喝掉厉娜熬的感冒药。 
“傻瓜，你怎么可以淋雨呢？傻大头。”她指尖轻抚我的脸颊，眼中与怜惜之意。 
“飞，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跟男生不一样，你是我最疼的飞飞啊。”她握起我的手，微带着倔强的力道。 
可我多么想跟他们一样，为你撑伞，拥抱你，亲吻你的嘴角啊。 
那时的我，多么想倾尽所有地去疼爱你，占有你。 
（4）“飞，男生都一样自私。”厉娜抿一口手中的绿茶，然后递给我，“我受不了了，跟他分手了。” 
我也抿一口绿茶，清香入喉。 
厉娜还是会安静地坐在画室看我作画，一整个下午。 
其实，喝你喝过的绿茶，有你安静地陪我作画，我便心安了。 
原来，我跟男生真的不一样。 
我没有资格说喜欢你，那么可以用细致的等待换来你的安心，已不求甚多。 
曾经澄澈无求的迷恋。 
（5）我高一的暑假，厉娜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 
临走那日，我从佛寺求来了两串佛珠，一串戴在自己的右手上，一串轻穿在她的右手。 
那时的我，尚不太懂得分别的意义。 
记得临走时，她有着好看的微笑，如三月阳光。 
（6）我喜欢过一个人，在悸动的年少，以一种近乎仰望的姿态去宠爱着一个与自己同性别的女孩，做着近在咫尺又无从捉握的事。 
高三那年，我会在埋头作画时偶尔记起她三月阳光般的笑靥。 
窗外，风轻云淡，苍穹无尽。 
但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会像世间任何一个女子一般，考大学，找份安稳的工作，嫁个稳重的男人，然后，生儿育女，此极一生。 
流光穿越指缝，直至两鬓斑白，这仍将只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它会跟着我的心脏一同埋入深土，厉娜的笑靥将与我的血肉同生同灭。 
不会为何人所洞知地穿越一千个世纪。

七。痊愈 
（1） 我开始想念那座南方小城了。 
潮城，两年前那座冬天不会下雪的城市。 
（2） 潮城的韩江夜，周遭灯火阑珊，江面泛着黄色的磷光。 
手掌中是散落了的黑曜石，一颗颗传来冰凉的质感，彻骨的寒冷。 
扬手一挥，将它们撒入江中。 
黑夜中，看不到它们划过的弧度。 
只听到沉闷的水花声。 
江面微波摇曳。 
心中空荡得没有回响。 
命线相绕，此情若沉，线断无疾。 
                                                                   全文完

番外
（1）
潮城的冬天是不下雪的，温暖，湿润。
随处可见的高大树木亦没有脱落得干秃，树丫上仍挂着零散的绿叶，在冬风中心平气和地摇曳着。
暖暖的月光泻在韩江江面上，江边坐落着一处低矮的砖瓦房子，门口上“飞雪”两个字在黑夜中显得通黄透亮。
“飞雪”吧里坐着零散的几桌客人，木质的地板，玻璃茶几，粉刷成淡黄色的墙壁。
大厅里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张宽大的黑白速写画，干练落拓的粗黑线条，勾勒出一张精致的侧脸画中人嘴角微微扬起，有着如三月阳光的笑。画中人精似两年前一场选秀走红的明星，厉娜。
画框的下方是一个低矮的原木歌台，角落里倚着一把墨红色的吉他。
这里的老板有着削瘦的落拓身影，剪着服帖的棕色短发。夜里，她会倚坐在低矮的台上弹唱，声音有着历经人世洗练的温暖，如同她的双眸一般神情。
人们说，这个有着与厉娜如出一辙气质的老板，是厉娜的歌迷，却从不唱厉娜的歌。
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倾听许飞夜里的歌唱。许多人出高价想买下这张画，她都只是冷漠地摇摇头。
雾里看花，外人只知我的冷漠，哪懂得这冰冻的心。
那些女孩投给的温暖，哪低得过我心中的一片死寂。
厉娜，你给我的伤痛不再。
却让我的心一日日死寂，无法在燃起一片眷恋人间的花火。
我搁浅在回忆里，成了一只原地转到的陀螺，将在此处停留一生。
三年了，在这样一个远离尘世追逐的小城，带着外人无从洞知的过去，穷其一生吧。
你厉娜再万众瞩目，光鲜繁华，我无心去作何相随。
夜空中明亮的星星离我渐行渐远。

（3）
想起三日前。
我再次去了开元寺，那里檀香的气息与五年前初见一般浓郁。
“孩子。”解签的老爷爷唤我，笑容如同初见般慈祥。
“爷爷，您还记得我.”
“来吧，过来坐坐，我送你几个字。”老人挥动手中的毛笔，写罢，抚着长须微笑。
我看着那一行字，像五年前一样，刺痛我的眼。
“流年经回，若沉此情，执子一生。”
如今我孤身一人前来，这行字岂不是在讽刺？
“呵呵，爷爷，这。。。。。？”我自嘲地问道。
“孩子，这一切宿缘都是你们的造化。”
“造化？我们？”别说笑了，我们的 造化。
老人并回答，安然地笑着，挥手说：“回去吧回去吧，孩子。我累了。午睡去。”
说罢，便转身走了。
我拿着这张字条，不知作何表情。
回去？回去哪儿？
回去？回不去了。

（4）
时钟指针重合在零刻度上。
江面上传来轮船的汽鸣声。
最后一拨客人走了，收拾完大厅，付静也带着欣如回家去了。
将厅里的灯逐个关了，只留下房里一抹暗黄的灯。
坐在床垫边，用棉布搽拭吉他，抹布与原木琴箱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夜复一夜，已经年复三年了。
地板上，传来了脚步声，
缓慢沉重的脚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
直至我跟前，声音静止。
我看到地面上一双白色的CONVERS帆布鞋，一尘不染的鞋面。
一尘不染的，雪白的鞋面。
闻到熟悉的气息，奶香与花香交融的体香。
一尘不染，雪白的，熟悉的。
指尖触着琴弦，冰冷如此真实，我清楚自己并非在梦境中。
“流年经回，若沉此情，执子一生”那行字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
“飞。”轻巧的声音再一次从我耳边响起，昔日余音吗？你真的来的。
沉重，沉重得近乎窒息。
沉重，沉重得无力抬起头。
绝望与希望
期待与恐惧
思念与逃避
理愈乱。
“飞，我好。想。你。”跟前的人儿蹲下身来，曾经眷恋着的温暖气息迎面而来。
来不及再细看那张昔日的精致面容，脖颈已被紧紧地框住，被轻轻地拥抱着。
怀里的吉他因我们凌乱的拥抱，发出杂闷的弦音。
厉娜的热泪打湿了我的衣领，我终于能发出声音，“小雪。”
她不说话，流着泪。
想我？听起来像极了多年前某个夏夜的话。
我不再像当时那般，相信你这样一句话了。
“可是，我并不想你。”我已经不是那个无法拒绝你的少年了。
她望着我，眼眶泛着红，哽咽着说：“我一进门就看到那张画了。”
思念又怎样。避开她的眼，我垂着的双手始终没拿起来：“你以前要结婚，现在又有你的繁华世界。就不应该想我了。厉娜，我不是你的什么，我承受不了你想我就来找我，然后又不给我余地地离开。”
“对不起。”
她吐出的三个字。
如果这是三年前就说出口的话，也许今日便不会这样。
没有谁对不起谁。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过。
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我说：“不要这样说了。现在不都挺好的嘛。以后想我了就来找找我，好了就回去好好学唱歌。”
“我以为，我以为自己能过去，我以为我可以没有牵挂，我以为只要结婚了就什么都好，可是你一走，我却发了狂的想念你，想念以前你在身边的生活，脑海里全都是你。”她变得用力地抱着我，“我发现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一失去就像离开了氧气。”
“傻瓜。”我说，“失去了才知道我的好。”
心中冰封着的地方，在开始融化。
“面对着那个男人，全世界却全是你，我连躺在他身下的时候都想着你，总是不能控制地流眼泪，我跑去找你，打电话给你，你却什么都不留下就消失了，我再也不想失去你，我不要生活落空的感觉，我不要。”她歇斯底里地哭着。
“那你，就跟他离婚了？”终于有力气抬起手，回应她的拥抱，“你要我怎么拒绝你。”
“我离婚后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许飞，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我以为只要让你知道我离婚了，你就会回来找我，你却迟迟不来。”她抽泣着，猛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
肩上一阵麻热的痛感。无比真实的疼痛。
带着热气的痛。

（5）
“飞雪”吧后间的卧室里。
木地板上坐落着一块雪白的床垫。
床垫上一个柔软的身体依偎在另一个削瘦的身影旁边。
满带思念的拥抱。
“飞，跟我回北京好吗？”耳根传来她的鼻息。
“我们，还回得去吗？你呆会又突然跑去结婚，我怎么办？”原谅我的不信任，不是对你不信任，是对我们之间这份感情的不信任，还有那些人世中我没勇气跨越禁忌，“还有，你父母怎么可能承受得了我的出现？”
“我不管，每当这样抱着你，我的世界才会真实起来。我发了疯地找你那段时间，爸妈什么都明白了，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只希望我幸福。”厉娜看着我倔强地说，“我不要什么顾虑，我不要通通都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她抱得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小雪，你抱得我快透不过气了。”
“这样抱着才能让你知道我不会离开啊。”她开始破涕为笑，有着如雨后彩虹的美丽。
吻去她眼角温热的泪。
“那你可再也不要推开我了，你要是再离开，我想我会死的。”我轻声说，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再也不，就这样，一直一直抱着。”她的脸厮磨着我的脸。
“雪，可以说爱我吗？”轻声地问她。
“飞，我爱你，一生。”我听到生命里繁花绽放的声响，是黑暗中鲜红如血的彼岸花。
“雪，我也爱你，一生。”
执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命中注定的宿缘，哪怕经历继续轮回，仍是要回到原点的。
这一次，我想去，相信，一生。

（6）
二零零九年冬季，厉娜推出第二张个人专辑《沉情》
专辑封面是一张简单的黑白画。
干练落拓的粗黑线条，勾勒出一张精致的侧脸画中人嘴角微微扬起，有着如三月阳光的笑。
封面的右下角有一行手写的字迹：
流年经回，若沉此情，执子一生
沉情
作曲：许飞
作词：缘莫
演唱：厉娜
A.
手中的线 转身断落 
宿命它书写了对号入座
我笑着说
我以为我只是来过
想念 在阴霾里搁浅
独自 在画作里安慰
我是 漂泊的蜉蝣死去
不需理会人间那头 灯火闪烁
我听到沉闷的坠落
我转身不去想地跨过
B.
眼里的泪  长道颠簸
宿命它等待到对号入座
你流着泪
倔强地将红线紧握
消逝 在轮回里渺小
绕指 在渺小里轮回
看那 彼岸的花海盛开
不需理会尘世那边 覆灭的火
我看到一生的执着
我和你在拥抱里淹没
C.
沉沦着不惧怕什么
直面人间的汹涌光火
我们  牵手不去想地在彼此里淹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