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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我摹画习练，摹的是青绿山水。其间丘壑林泉，因着矿物颜料，着色明艳，煞是好看。好巧又不巧。不巧的是，颜料中的石绿府里存货不多，几下便被自个儿挥霍完了。而巧处在于，之前家中给了些颜料方子，这次便可试上一试，讨几分动手的趣儿。天蹭熹光，尚属蒙蒙亮，乘车离府便来了这潘家园。
我不敢径直盘一块原石回去，一来看不懂，搬不动；二嘛，我这半瓶水的伎俩，如此而为，那是必定会讨来家里几句憨生痴儿的骂。信步而逛，随意择了个店铺踏入。倏然间，瞧见货架上一孔雀石手串，眼底生光。啧，这料子瞧上去似乎还不错？

（近来姨母为自己买了好些首饰，说是女儿家长大了，没有这些旁身会被人看不起，自己是非常感恩的，对于姨母为自己做的事情，求的恩典，但是姨母毕竟年纪大了，打造的首饰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跟自己的品味不是很相似，平日里自己打扮得很素净，不是髻上一枝山茶花，便是串着琉璃珠，可是向姨母请安时，便被问及此事了，只好和盘托出，姨母便想了想，让自己去古玩街看看，若是有合眼缘的石头，买回来造个普通的首饰就好了。）
（于是一大早就往古玩街去了，到了便看到有个姑娘盯着一条手串目不转睛，想了想，轻声在她耳边提醒道）
这位姑娘，这手串上的雕功不是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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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知掌柜后，我便亲取下手串，摊在掌心以专心瞧看。这蓝玉髓纹理明晰，色艳纯均，自个儿愈发上了心。看来今儿运气好，没逛多久便遇上这看对眼的。思绪跃到十万八千里外，恍然间，眼前已是一叠制好的青琅玕，供我挥墨作画。
有莺声入耳，抬眸望去是个和我年纪相差无几的小姑娘，粉妆玉琢，怪可爱的。聆她言再定睛端详，果不其然，雕工拙劣得很，垂髫小儿怕也嫌弃。工不配器，若放以往，我定会大呼可惜。幸而我此番重料不重工，再好的琢玉也于我无益。
我把眉眼一弯，学着兄长们的模样，拱手而谢。
“多谢这位姑娘！”
边说边摆手，又笑道。
“只是呀，我买来不当首饰，另有它用。整好借这个机会呀杀杀价。姑娘可要一同来？就当帮帮我。”

（见她听了自己的话之后，仔细观察了那蓝玉手串，说实话，用来做手串的那块蓝玉一定是块好玉，因为那海蓝色十分清澈通透，一见到底，又纹路细致，但那雕工着实不太好，若自己看见却默不作声，真是辜负阿玛多年的教导，女子谨言慎行，但也要明辨是非黑白，该说的时候就不该忍着，虽说这个姑娘只是个陌路人，但世事难料，勿以小善而不为，此时帮了人，也是结个善缘了。）
这个，姑娘不必客气。
（见她一介女子，却行的是江湖中人的礼节，不知固中有何隐情，可能只是率性而为吧，回道）
另有他用？那倒是稀奇。哎，杀价的话，我拙口笨舌，怕也帮不了什么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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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极侠义心肠的人，能将这世间冰隔雪阂，融上三分。承了她的情，我乌珠儿一溜，回溯事情往来，并无什么见不得光，好瞒人的。便主动为她释疑，诚恳而言。
“倒没什么奇巧之处。我家在姑苏营着个颜料铺子，虽说只是入资，但也知晓些作法。我在闺中描画无聊，不过寻来鼓捣鼓捣试试。”
念头一转，拾起什么心绪来。暂且缓下脚步，面有悦色，展颜对她。
“还未得知姑娘名姓……我唤郝丽质，现下客居六合胡同的裴府。”

（颜料店子倒是少见，不过为了合用的颜料，特意去找，也可以说是非常执着了，不过她不去京城有名的颜料店，而是来古玩街大浪淘沙，这点有些奇怪，不过走遍不同地方，只为一块颜料，这是何等的有耐心和毅力，自己也曾为了追寻美食而东奔西跑，她作画的心思，想必是与自己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这手串的料子还是很不错的，姑娘既是为了作画，那买下来也无妨了。
（一边打量着其他手饰，一边笑着回道）
我叫札苏理朝霞，住在哲柏府上。你叫我朝霞就好。
（不曾想，眼前人跟自己一样，也是寄居在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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粲然一笑，眉眼蕴春，从言如流地相唤。颔首以示记取。
“朝霞！”
这二字，置在口中念过来叨过去，霎时儿时学的诗书涌上心间。无论是李太白的“青松霭朝霞”，还是那韦端己的“满身香雾簇朝霞”，总归呀诗意得很。
“霞色当空也顶好看呢……朝霞应当譬如曙红，鲜妍明丽。若是我得空，可得给你画几笔秋林霞照看看。”
扬眉阔论间，觉察她四处打量，好奇地循着她目光望去。
“朝霞可是在寻些什么？”

（见她这样说，便笑着道了声好，说起来，人像画是最难的一种画，若绘山水，那是静物，自然只有一种形态，但绘人像，静中有动，单是眉目间的神韵，便是难以捉摸，自己学画时，最难掌握的就是人像画，不过礼尚往来，想了想，还是回道）
妳若给我送几幅秋霞图，那我只能回一幅丹青图给妳了。
（再鲜妍，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寄居的孤女，继续看着店里的饰品，心里想着，得选个什么，没有首饰，买个手串也是好的，总得打发姨母那些念头，便回道）
这次我来，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饰品，可以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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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她礼尚往来的话，抚掌称好。
我平日里醉心的多是风花雪月，对现下时兴的钗环钏镯无甚了解。况且与她，实属初初见了，也不知她喜好如何，这倒犯了难。
借着对她那薄浅的印象，旋身四察。轻拽她衣袖，指着另一侧的珠镶翠宝蝙蝠簪，殷切而言。
“瞧着朝霞你不太喜欢花攒锦簇的样子，我看着这个还不错！珍珠温润，翠绿的宝石不闪眼，造型也蛮别致。”
愈说愈觉不错，心里有了计较，生出元龙豪气。
“掌柜，将这两样儿包上！”
素日阔拓惯了，先前说的杀价不过是为着好顽的玩笑话儿，我是不拘这些钱财。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嘱咐掌柜把账为我记上。
“宝剑酬英雄，红粉赠佳人。这就算我给朝霞的见面礼罢了。”
不知何时，商铺内沾染上了一层澄澄的金，浅且透。凭窗罅而望，天拥着冥冥薄暮。时辰原不早了，同她笑辞，捧匣登车，轰轰阗阗声起，备着归府。

（店里人不多，不需要走动便能看清周围放着的饰品，这店主在每件饰品旁边都放了一朵小花，也是煞有苦心了，朵朵花儿都是不重样的，正看中了山茶花旁搁着的蝙蝠簪，样式简单又不失高雅，颇合自己心意，便打算让伙计包起来，此时听见她的提议，便会心一笑，回道）
刚好我也觉得这支簪子不错呢。
（话毕，她就一阵旋风似的，让人包好簪子，还替自己付了钱，刚想说，这见面礼也太贵重了些，她便与自己道歉，匆匆离去了，摇了摇头，罢了，下次有机会，再把这份礼用别的方式还回去吧，天色已晚，便不再久留，拿了匣子就上车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