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给慕婕妤请平安脉的日子。舒濯没替婕妤保住孩子心中有愧，故而之后每次到了日子都是舒濯出面请脉。其实婕妤失子与舒濯关系不大，硬要说便是未起到规劝之责，反而跟着瞎闹腾。苏绰在手札里添油加醋，目的还是为了警戒舒濯，希望舒濯能够明白医者之则。）
（她每次都打早在外候着，随时等着吩咐，算是舒濯赎罪之路颇有仪式感的一环。）
（得允。方入。）
:慕婕妤，臣今日照例来请平安脉。还带了活血养身枣蜜丸，给您补身。

“秦御医，还未贺你升迁之喜。”
（柳色一新，阮阮与怀灵常常相伴，失子之苦大多在长长时日的消磨中渐渐泯去，却因那一桩事，叫秦御医如今格外上心起来。他如是谨慎，到叫我更添愧意，本就是自己胡闹惹下的过错，他与姣姣却常常与我讲来抱歉，到叫我不知如何偿还来自这众人的情义。
今日，他照常早早来请脉，唤他进，先道一句喜，而后唤阿紈为他添了个座儿。眼睛瞥向蜜枣香气的来处，微微一蹙眉，抱怨起来）
“你不知，许是换了节气，我最近极好咸辣一味，偏偏许多药物又是诸多忌口，可当真恼人。”
（话说着，推了一把那蜜枣丸，从前一桩事儿后，医嘱自然不敢不遵，便也只好在这些可有可无的滋补物品里头下脾气。）
“我现在闻着这些甜的，便觉得下不去口。”

:臣可是做了错事，竟让婕妤如此揶揄。
（她启了帕，答着话。说来奇怪，来宣徽这么些年，不知是否是侧卧院判房中供佛缘故，每日熏着檀香，自己偶尔听得佛音阵阵，心下平静。就连想要杀苏绰的心都消减了三分。）
（听得婕妤不适，她蹙眉一瞬便舒缓开来。）
:婕妤！您……您又承喜了！
（舒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她自己都忘记了，上次还是自己亲眼看到这个世界，亲手摸到床榻的那一刻吧。）

（闻他所言，手掌一抖，心脏霎时叫腾上的情绪包裹，不可名状，不知狂喜二字是否足够可解，他一言几字，却好似我得了渺儿的宽解，得了上苍的神谕，得了怀灵口中的好事成双，或是宁郎说过的来日顺遂，不论是哪一样，皆足够我被这忽来的喜讯呛出泪来。）
：
“秦御医，我…我又承喜了，可是渺儿轮回一遭，又归来结缘？“
（此刻无需从前一般反复与他确认，只是将所有情绪融在那一汪释然的泪中。
感念所失，方珍视所得）
“我…“
（字句哽在喉中，而后带着泪笑起，再无需多言。）

（舒濯看着婕妤欢喜的模样，竟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她本生于护佑苏绰，然也是女子，纵使心狠手辣，内心也是柔软细腻。她搡了搡鼻头，不想露了怯，镇定一番，方言，）
:婕妤福泽深厚，上天垂怜。
（她不想再揽这个活计，担心又一无所得，空欢喜，白伤悲。）
:婕妤好生静养。臣下承您恩惠，又得擢耀，这次怕是最后为您请脉了。您放心，臣一定给您找最好的医官服侍您。

“莫说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事儿了，成也于人，输也于人。”
（与他摆摆手，欣喜渐渐退下，又叫浓重的担忧附上心头，叹一句）
：
“从前错在我，却叫渺儿替我承下。如今赐我良机，改正我从前的过失，弥补我从前的遗憾，我定也再不回糊涂犯错了。”
（望他，许久方知往事在怀，无论对谁，都是无法消解的遗憾，于是应承他话，接下一句）
“明日我自当向中宫请令，由我二姊姊伴此胎来。只是也盼你得空也来瞧瞧，倘若此子有缘世间，我也当真盼你分享欢愉，也算…”
（眸一垂，声儿轻轻道来）
“也算偿还我从前任性妄为，与你，与姣姣，与阿姊的歉意吧。”

:婕妤若有安排，那舒……那苏绰便不多此一举了。
（往日历历在目，虽她一并承揽，自己也心中有数，上次也是自己失职方酿成大祸。回忆间舒濯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当即回旋，后背起凉意。赔着笑，转了话茬。）
:您这次可不能再任意妄为了。臣卸任时会交接好一切。但有些话还得当面与您说才行。
（她清了清嗓子。端起了医官架子。）
:晨起不食甜，午间莫贪多，傍晚常走动。您上次气血两亏，大补，若是这次再吃多不动，恐胎大难产。您是主子，旁人说不得，自己可得多加注意。

（有许多时候，瞧他不清。只觉时而谨小慎微，时而却是压不住的恣肆明朗，往每每觉察奇怪时候，总是叫其他事情转移了心思，可惜，这儿的大多数与我皆是雾里看花不清，故而也从未深究过，只是应他一笑）
：
“记下了，不过——我却尚还有一事需问你。”
（笑意意味深长，却在将开口时候眨眨眼，归于正色。）
“前时今日，劳您费心良多，从前诸多赏赐你皆未收下，眼下我又承喜，想来也离不了您废了心思细致调养。赏不可免，如今你尽管开口，也算我替我的孩儿还一桩情分。”

（舒濯听得，摸了摸下巴。秦苏绰不收，可不代表我秦舒濯也不收，更何况，说不定真的能借此次机会，找到阻止秦苏绰的办法。她故意露难色，思忖一番。）
:承您厚爱。臣确因一事困扰多日。臣近日遇一难症，虽询问过宣徽众医，却因经手案例不够，寻不到最佳解决办法。遂想请您出面帮臣……帮臣从藏经阁借几本书来。
（她说的委婉，实则是想借这个机会去藏经阁走一遭。又寻好退路。）
:您定是想问为何不请太医令亲自出马往藏经阁一趟，只是患病者是普通百姓，太医令日理万机，实在是……不好叨扰。若您为难，也无碍，臣再寻别的法子。

“医书？”
（侧眸望他，好似为他这莫名相求疑惑，可又想，若是一册孤本棋谱摆在面前，自己也是欢喜以千金置换的，若是他一心医术，倒也合理，于是便应承下来）
“想来七姊姊与医令素来交好，借几册书来，约么是好办的。”
（望他，鬼使神差又问一句）
“不知是何疑难杂症，叫你如此为难？”

:是。
（舒濯应着话，转了转腕上的珠串，想着这事十有八九成了。）
:是一女子右眼疼痛红肿，做了清创引流，三日后却浑身布满褐色斑点，左脚踝开始发紫起脓疱，且畏光怕冷……
（舒濯瞎纂着病情，并流露出一副对患者所受疼痛感同身受的表情。）
:她每日受着苦痛，可是臣却无能无力……

“哎呀，好了好了——可莫再说了。”
（捏了绢帕，掩着唇干呕一声。他口中疑难杂症，到真是闻所未闻，且听着骇人得很，连忙止了他话。）
“那女子如此，想来也是要日日受折磨了，你且便去借几册书来，倘若能将人治好了，也算为你积攒一桩福气了。”
（世人皆有苦处，由此无端叹气，叹罢，如今，也只盼望自己腹中的孩儿此番可以无恙了。）

:多谢纯修容恩旨。
（离自己的目标咫尺之遥，只要，只要能找到那本书，这个身体便与秦苏绰无关了。她怕按捺不住内心狂喜，喜形于色，露出端倪。赶忙以宣徽要事为由，告辞了去。出宓秀没几步，便贴着宫墙大笑，眼泪都不自觉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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