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红楼梦这么久了,一直在想红楼梦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小说呢?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陈腐旧套,给了我们一个认清红楼梦全貌的一个起点,得从贾母批才子佳人小说说起。
古代人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出嫁前后都有很严格的礼教约束,这就是淑女的标准。所以在古代才子佳人小说,多为戏曲而生,属于消遣文学。才子佳人小说也是不入流的文学,正经文人还是专攻诗词,这种小说掉价,完全没有我们现在的地位。
题外话,西厢记牡丹亭之类的小说是否可以说是反封建,得好好的审视,作者真的是因为想反封建才写了这样的书吗?
硬要用我们现在来理解,就好比我们现代人看童话般的爱情故事,都知道是骗人的,现实中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但是就是喜欢看这类东西,如果你当真了,那你一定是个悲剧。
所以,史太君批的不是才子佳人小说这种文学形式,批的是他们的——写作方式。
普通才子佳人小说,写的完全不符合逻辑,不符合大家族的实际情况。他们并不了解大家族的生活方式,完全靠想象来编出来这种才子佳人小说,普通人看了还没什么,受过教育的大家族的子弟看了类似的书,就一句话评价——庄农进京。
好比我们现在用现代的思维去评价古人,我们根本不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硬要用我们的一套,我们的价值观去评价,还非要认为这是作者的意思,恐怕是南辕北辙了。
红楼梦本身可以算是一本才子佳人小说,以才子佳人为主轴的,但绝不单是才子佳人小说。他是要给当日所有闺阁立传的,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所以可以说红楼梦是一部——符合现实逻辑的才子佳人小说。
既然要符合现实逻辑,那成文方式就不能与普通的才子佳人小说相同。但是古代礼教又是那么而严格,怎么才能让才子和佳人们自由自在的玩耍生活呢?作者做了几项努力:
一,模糊年龄。作者故意模糊年龄,或者说故意把年龄写小,这样才有可能让贾宝玉有和姑娘们厮混的可能。但是,看他们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个个都是神童。
二,贾母溺爱贾宝玉。这是必须的,古代正经大家族若真有贾宝玉这样的,恐怕早被打死了。古人教子很严格,不能让你整天寻花问柳。有了贾母的溺爱和庇护,则贾宝玉才有了不被打死的可能。但是贾政打的那一次还是不轻,既然要符合实际情况,挨打这一节是必须要有的。
三,大观园的存在,即元春的存在。大观园的存在,让这一切成为可能。大观园存在,才能会有很多封建礼教下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能摆脱大多数封建礼教的束缚,作者才能放开手脚,去写才子佳人的愉快生活。那成书基本路线就明确了,为了让大观园诞生,必须有元春这个人物, 两点重要性:一,元春省亲是建造大观园的根本条件;二,元春下旨让贾宝玉同众姐妹进园学习是整部书的重中之重的一笔。
四,贾政外调。从第三十七回,贾宝玉被打没多久贾政点了学政外派,到七十一回回来,中间三十多回内容,是大观园的重头戏。结诗社,刘姥姥,薛小妹等等内容,都是这一段时间。贾宝玉也是脱了缰的野马,没有人管了,任何场合都可以有他。
除了以上四点,还有很多作者设计出来的情节,比如林家贾敏早死,没多久林如海也死了。这样林黛玉才有长期住在贾府的可能。薛宝钗父亲没了,薛蟠又是个不争气的,薛家才有长期住在贾府的可能。为了让薛家住在贾府,作者还特意说了,住在王子腾家也行,但是,一,薛蟠不愿意,怕受管教。二,薛姨妈想和王夫人住一块,水到渠成,住在了贾府。若是真的像有的读者所说,薛家有阴谋才留在贾府,作者何必解释这么多???
有了这些基础和条件,红楼梦才算是一部符合现实逻辑的而又超现实的才子佳人小说。认识到这些,才能充分理解作者设计的每一个情节。
比如,抄检大观园,从林黛玉那查出来贾宝玉的东西,紫鹃忙说小时候两家东西乱放,早都不知道谁那里有谁的什么东西了。比如,慧紫鹃情辞试莽玉,薛姨妈给贾宝玉魔怔打掩护,林黛玉听说贾宝玉魔怔好了心想幸亏没有人往歪了想。等等,都在暗示,封建礼教不允许自由恋爱,书中充分考虑了封建礼教的约束。而不是像其他的小说一样,完全冲脱了封建礼教的束缚,导致,佳人不像是佳人,人不人鬼不鬼,一见了才子就忘了封建礼教的教养。
这就是史太君批判的普通才子佳人小说的写作方式,这也是红楼梦避区别于普通小说而避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