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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卫聂王道】雪落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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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索良久,派人给嫪毐送了封信,一面急忙穿戴整齐进宫面见嬴政。
“王上,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嬴政似是方才起身,正在用早膳,见吕不韦急匆匆进来便跪下,虽大概猜出他的来意,但面上却装出诧异来,“仲父快快起身,清早何事值得您行此大礼?您又何罪之有?”
吕不韦站起身来,“大王知晓,先王为探得六国情报机密,建立罗网组织,现由臣掌管。替大王刺探军情是我等职责,方才得到消息,嫪毐自知事情败露,欲挟持太后谋反!”
与此同时,嫪毐收到吕不韦来信,只一行字,“王已知,汝必亡,三日后,靳年宫行冠礼之机,起事,尚可争一线生机。”
王宫里,嬴政负手而立,“我咸阳精兵强将如云,嫪毐不过是在雍城有些亲信,如何能与我大秦铁骑抗衡?”
蒙恬与盖聂此时也被秦王招来,盖聂思索片刻,“咸阳城坚固,又有蒙将军兄弟二人领军,因此嫪毐定然不会在此动手。”
蒙恬会意,“他是要等待时机,大王身边护卫力量最薄弱的时候,而当前确有这样一个机会。”
嬴政神色一凛,“三日后,寡人要前往雍城靳年宫行冠礼,可即便寡人离开咸阳,他那一帮人乌合之众又能如何?”
吕不韦答道:“大王忘了,太后还在他掌控之中,若是有太后玺印,便可调动官卫官骑。”
盖聂表示赞同,“大王,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掌握先机,不如将计就计,也省得牵连太后。”
秦王应允,于是三日后清晨,帝王的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咸阳,嫪毐果然借太后玺控制了雍地军士,一路上不少人来请安,说是请安实则是要确认,嬴政是否离开京城。午间,到达雍地,监视的人见嬴政已进入宫殿,便来报告。嫪毐事先已在宫里布下伏兵,只等秦王礼成要祭酒时,摔杯为号。
礼毕,却迟迟不见酒上,嫪毐暗暗焦急,却见嬴政一笑,“怎么,长信侯是在等酒杯,那就不必等了。”嫪毐心中一惊,长剑却已出鞘,年轻的帝王伸手撕去面具,露出一张同样英武的脸来,正是蒙恬。
嫪毐被擒,叛军也被昌平君和昌文君剿灭,下入大狱,只待查清罪证余党。吕不韦也奉命审理此案,他来到狱中,嫪毐见是他来激动万分,哭喊道:“大人,大人救我。”
吕不韦皱眉头,“吵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大人本领通天,瞒过王上见我一面,定然不难。”
“长信侯这会到聪明起来了,玷污太后,谋逆篡位,那一条都够你死千百回了,我又能如何?”
嫪毐颓然瘫倒在地上,吕不韦叹了口气,“看在你曾为我谋事的份上,我可以想你保证,只要长信侯尽快认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可保你小儿性命。”
“我凭什么信你?”
“哼,长信侯,你我本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可你偏偏不肯安分,妄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那就休要怪我。”
“你……吕不韦,原来是你,是你害我!我要面见王上!”嫪毐倾身扑来,奈何被铁链锁了手脚,只能胡乱挣扎。
“王上现在可不愿见你,而我,第一时间发现了你的阴谋,王上还要感谢我。”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特意前来?”
“万一呢,万一你在狱中突然想不开,留个信物暗语什么的,长信侯也颇为聪明,本相可要小心。”
嫪毐面如死灰,他不再挣扎,“好生想想,你已必死无疑,若能留的血脉,将来也可替你报仇不是吗?”吕不韦冷笑,“长信侯,此种境地,除了信我,你已无路可走”
“好,如你所愿,若你不能保我儿平安,我死了也必然要你不得安生。”
吕不韦见他如此说,内心稍安,“好,明智之举,明日审讯,你便认罪,我争取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狱卒领着他走出监狱,见他离开,那狱卒闪进一片树林中,过了片刻从树林另一端走出来的,却是盖聂。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41楼2020-02-13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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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夜晚,嫪毐躺在床上,监狱环境简陋,他享乐惯了,一时无法入睡。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来者正是盖聂。
    “鬼谷弟子,王上首席剑术教师,本侯一直渴望能与先生结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想第一次正式见面,竟是在这牢房里。”
    嫪毐坐了起来,整整囚衣,“这狱中脏乱,我就不请盖先生坐了,还请恕罪。”
    盖聂打量着他,这张总是洋洋得意的脸上,如今却满是灰尘,很是落魄。“长信侯昔日是何等风光无限,一呼百应,众人都争相做你的门客,一子行错,如今侯爷可否想知道外面对您的评价?”
    嫪毐低着头默默听着,闻言笑了笑,“我此生最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向来都是他们说他们的,我活我的,两不相干,先生要想刺激我,这样可行不通。”
    盖聂也笑了,“原来侯爷生活中竟是这样的人,也难怪会把自己逼入死局。”
    “我想先生在这深秋之夜,屈尊来看我这必死之人,应该不是为了说几句落井下石的话,或者想跟我吵上一架,白添晦气吧。”
    嫪毐气定神闲,他觉得自己有恃无恐,“盖先生虽是人中龙凤,但本侯也不傻,既然如此,那不如直言。”
    盖聂听闻此言,笑意更深,嫪毐被他笑的心中不安,便问道:“先生为何而笑?难不成是在掩饰本侯猜出你的目的了吗。”
    “在下笑侯爷,死到临头,竟还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会失败,还想着帮人隐瞒,侯爷方才说自己聪明,这难道不可笑吗?”
    “盖先生,激将法这招于我来讲,也是无用,反倒是你,从进来起,本侯一直以礼相待,可你却无端讽刺挖苦,先生不觉有失风度吗?”
    盖聂沉默不语,似是无话可说,嫪毐心中颇有些得意,谁知他悠悠来了一句:“看来只要是当了父亲的人,都愿意为自己的孩子牺牲一切,侯爷您也不能免俗。”
    话音刚落,嫪毐腾地一声从床上弹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会知道!你怎会知道!”他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盖聂道:“很简单啊,因为今日带吕相进来,并在外面替他把风的狱卒正是在下。”
    嫪毐大笑,“想不到堂堂鬼谷弟子,竟然会做这等苟且之事,你知道又如何,你能斗得过王上仲父?”
    盖聂敛了笑意,“如果侯爷是把希望寄托在吕相身上,那么对不住了,这条路,到此为止。”
    王宫里,吕不韦看着坐在对面的嬴政,以往晚间若无要事,秦王从不劳烦他,但今日派人把他接来,竟说只是闲谈请教,实在可疑。
    年轻的王上悠闲地饮着茶,“自从嫪毐叛乱以来,仲父日日操劳,眼瞧着人也憔悴不少,寡人心中实在不忍。”
    “王上体恤,老臣心中自然感激,只是此乃分内之事,老臣也只是尽责,不愧对先王之托罢了。”
    “父王识人之明确远胜于寡人,唉,此番若不是仲父明察,寡人只怕要遭无妄之灾。”
    吕不韦笑了笑,嬴政替他斟满茶杯,“寡人今晚本不愿打扰仲父,只是一事,颇为疑惑,除仲父外,怕是无人能解。寡人想同仲父聊聊,八玲珑的事 ”
    茶香四溢,水汽氤氲,吕不韦抬起头来,“王上,方才说什么?”
    监牢内,嫪毐稍稍镇定了一些,“八玲珑王上又不是不知,当初成嬌谋反,吕不韦说要组建这么一个刺客群体的时候,王上也是赞成的,如今跟他聊八玲珑的事也很正常。”
    “但是王上并未见过其真面目,更不知道,长安君与八玲珑之间的密切关系。”盖聂沉声道。“交谈中,王上只需随意制造一个由头,比如,民间传言,说八玲珑中,有位年轻公子,容貌酷似死去的长安君,侯爷觉得,吕相会否起疑?”
    “胡说,不可能,八玲珑虽说是八个人,但外人看来只能看到本体,吕不韦不会相信的,他不会信的!”
    “他自然不会信,但若是侯爷你,今日方才同亲信说要保守秘密,晚上就被对手叫去,还正巧就谈论这个秘密,侯爷难道不会想,这是巧合,还是这个亲信已经不可靠了。”
    嫪毐额上冷汗涔涔,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这次吕不韦派八玲珑暗杀嬴政,你也在场,普通人看不出八玲珑的秘密,但是你,你可是鬼谷弟子,定是你看出了端倪告诉嬴政的。”
    盖聂无奈笑道:“侯爷,看来你是一点都不了解吕相,枉你还做了他那么就的心腹,是,八玲珑的秘密也许不是从你这里泄露的,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咸阳城里知道此事,又有动机理由告诉王上的,只有你我。”
    嫪毐神色越发慌张,几近崩溃,盖聂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长安君是八玲珑的一员,此事并无证据,在下就算知道,也无大碍,只是侯爷您就不同了。您曾经直接参与此事,肯定知道一些仅靠猜测是猜不出的秘密,而那些,才是吕相绝不能让王上知道的东西。侯爷,若易地而处,您当如何?”
    “不会的,他知道的,我只想要我儿能平安,他把我儿的命捏在手里,我断没有出卖他的理由。”
    “可您知道的事情若是公之于众,吕相自身都难保,您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有危险。”
    嫪毐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忍不住痛哭起来,盖聂见他这幅样子,不禁慨叹:“长信侯,其实从一开始,你便不应充当他取悦太后的纽带,此局第一部就已经踏错,往后又怎能争得胜机呢?”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43楼2020-02-1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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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今晚来此,原来是想得知吕不韦的死穴,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只要先生答应,我保证,这个秘密足以让嬴政将吕不韦致以死地。”
      盖聂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沉声道:“侯爷想来是要保两位公子,放心,稚子无辜,上一代的恩怨本就不该累及他们,就算侯爷不说,在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嫪毐伸手揩了揩眼,眸中有几分赞赏,“嬴政有你,真是他的造化,罢了,这天下,终究是他的。”他招手示意盖聂近前些,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回到宫里,夜已极深,嬴政依然在书房等待,盖聂说起此行所获,“八玲珑虽然能以秘术将杀死的灵魂禁锢,但维持此术,需要本体完好,一旦本体受损,亡魂自然消散。而具嫪毐所说,八玲珑的本体,也就是黑白玄翦的尸体,就藏在相国府后院的湖中。”
      “他的话可信?”
      “在下以为可以一试,只是许蒙将军配合。”
      吕不韦回到府中,惴惴不安,嬴政定是知道了什么,以防万一他一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玄翦的尸体转移。自紫兰轩一战,玄翦想起自己前尘往事,回来之后便不肯再听吕不韦差遣,一心只想找鬼谷纵横当年不能手刃魏庸之仇。吕不韦只得拿玄铁链注入咒法,将他锁在咸阳城东的一处密室。命人将他的尸体搬进来时,吕不韦道:“虽然你心中不情愿,可日后若有人来抢你这具尸体,你可要好好保护,不然,就是在阴间,你也注定要失去你的妻子。”
      做完这一切,吕不韦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只等嬴政的人来,傍晚,只听府外街道上吵吵嚷嚷,不一会,便有人来通报,说蒙恬求见。行动还真快,吕不韦笑了笑,出去迎接。
      蒙恬站在门外,身后跟了一百近卫,“夜晚,本不愿叨扰相国,但刚刚街上有歹人持刀行凶,现也不知逃往何处,末将无奈,只好一一排查,还望相国行个方便。”
      吕不韦笑道:“将军说的哪里话,诸位日夜守护京城,保我平安,本相十分敬佩,自当配合,况且若凶犯真藏身于此,本相晚间恐也睡得不安。”他侧过身来,让出大门,蒙恬拱手称谢,领兵进入。
      士兵在府中各处搜查,蒙恬则径直走向湖边,仔细端详,“相国大人这府中当真好景致,山水草木一应俱全,只是这湖……”
      “想不到,蒙将军不仅武艺高强,治军严明,竟还懂得机关之术。”吕不韦见他如此直白,心中暗笑,“此湖湖底,我当初命人建有一间冰室,平时存些瓜果,美酒什么的,将军可要一观?”
      蒙恬一笑,“大人果然好雅兴,只是今日下官要查凶徒,就不看了,反正他肯定也不在那里,待日后有空,定要来此一观,还望大人不弃。”
      吕不韦心中疑惑,他原以为蒙恬借口搜查,就是要看玄翦的尸体是否在此,结果他竟不看,这是为何。正在思索,士兵都以搜查完毕,前来报告,未见歹人。蒙恬便告辞,接着查下一户人家去了,这便完了?肯定不对,吕不韦心中如有针刺,忽然他大喊道:“备车,快随我去城东密室。”
      吕府在城西,但吕不韦不消片刻便赶到,见小院门口安静祥和,罗网下属正在当值,掩日也在门外巡视。吕不韦走下车,心中更是疑惑,他问掩日:“今日没有人来?”
      “大人吩咐之后,我亲自在这里守着,未见一人。”
      吕不韦眉头紧锁,他忽然明白过来,叫道:“不好,中计了!”
      旌旗飘扬,数万精兵手持火把,将这里团团围住,夜如白昼,为首的将领年轻英俊,正是蒙恬的弟弟,蒙毅。他端坐在马上,遥遥拱手:“相爷,这招,投石问路,可还精妙?”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44楼2020-02-14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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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
        吕不韦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五十余载春秋更迭,眼下虽败局已定,但他面上仍是镇定。“原来是蒙小将军,此处是本相的私宅,不知蒙小将军来此有何贵干?难不成,也是为了抓匪徒?”
        蒙毅笑道:“都说相国神机妙算,当真如此,不久前接到兄长传信,说他在城西看到劫匪向城西逃窜。兄长令末将在此等候,方才下属通报,看见匪逃进这处院落。既然相国也来了,不如一同进去瞧瞧。”
        “将军,本相方才已经说了,这是私宅,本相自会处理,将军请回吧。”
        蒙毅虽然年轻,但是已随父兄多次上过战场,自然不会让吕不韦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他将手一伸,身后军士拔刀出鞘,“这可不行,护卫宫城是我等职责,相国不知,此贼凶狠,若非亲眼见到他不在此处,否则末将怎能安心离开。”
        吕不韦冷笑,“若是本相不让呢,将军待如何?直接领兵冲进来?”
        “大秦律法,任何人都不能妨碍军务,吕相执意拦着,可是要以身试法?”
        吕不韦脸上渗出汗来,他对身侧掩日摆了摆手,想让他进去把玄翦放出,可掩日并没有动。吕不韦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侧过头去看他,只见掩日静静立着,剑都未拿在手里而是在身侧挂着。吕不韦大惊,他低声说道:“我叫你去把玄翦的铁链解开,你为何不动?你想干什么?”
        蒙毅大笑,“哎呀,这位大人当真是聪明,今晚无论如何本将军都要进去,里面的秘密相爷是藏不住了,还是不要做无谓挣扎。”
        他又对着掩日说道:“罗网由先王成立,向来遵循规章,如此时退开,本将军一概不咎,毕竟你们也只是听从命令。”
        掩日拱了拱手,吕不韦正待发怒,却只听刷的一声,掩日的剑已架在他颈间。蒙毅领兵进入,吕不韦见大势已去,颓然坐在地上,“我平时也不曾薄待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掩日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大人怕是忘了,罗网是一个杀手组织,您又怎能指责杀手没有情感呢?”
        蒙毅在罗网中人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密室,打开一看,玄翦被铁链锁在墙上,而身侧床上就放着他的尸体。蒙毅心有不忍,“盖先生托我转达,死者已矣,莫要执念,了却执念才能解脱。骨灰,在下会带到另夫人处,让你们一家团聚。”
        玄翦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笼络人心,鬼谷弟子惯用的把戏,那也请你转告,我不会道谢。”
        蒙毅应允,他在玄翦尸体前微微鞠躬,随即用火把点燃。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眼前一分一分的变焦变黑,玄翦低头,自己也逐渐透明。抬眼看向屋顶,美丽的女子一袭白裙,手中抱着一个粉嫩的婴儿,冲他浅浅微笑。“纤纤……纤纤……纤纤”,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们了,我们从此再不分离。
        次日,嬴政于朝堂之上向众位大臣通告嫪毐谋反一案的审理结果:
        长信侯嫪毐,欺君罔上、玷污天脉、谋腻弑君,处车裂,夷其三族。其党羽亲信共二十人,枭首,追随的宾客,罪轻者为供役宗庙取薪;罪重者四千余人夺爵迁蜀,徙役三年。
        文信侯吕不韦,得先皇恩赏,却不存感激之心,不思为秦统一大业多做贡献,反倒至纣为孽,念其曾立功勋,免其死罪,撤去丞相职务,着其与家属一同前往封地。
        太后寝宫,赵姬面色惨白,双目含泪,一头乌发散乱,侍卫从里屋抱出两个婴儿,她终于忍不住,猛然跪下。
        “政儿,不要动我的孩子,母亲求你了,不要动我的孩子,求你了,政儿。”
        她拉着嬴政的衣摆,哀哀恳求,这副模样,恍惚回到幼时。父亲在赵国为质,秦国攻赵,赵人欲杀父亲,后再吕不韦的帮助下才侥幸逃脱。只是走时慌乱,来不及带走家人,母亲只得带着年幼的他去往外祖父家避难。赵家在京城虽颇有势力,但最初也不愿因庇护他们孤儿寡母而得罪君王,赵姬也如现在这般,苦苦哀求,求他们保护自己的孩儿。
        时过境迁,他母子二人不知何时,竟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再回不到从前了。“母亲,若我死了,他们中间哪一个,会是秦王?”
        赵姬一愣,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她的儿子神情冷酷,语调冰冷,一时间赵姬竟觉仿若未识。
        “我……我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政儿,他们是你的兄弟,你不能,你不能这样。”
        “兄弟?哼,母亲一向教导,要尊礼制,儿子倒要问问,何时逆犯的骨血,也配跟寡人称为兄弟。”
        “政儿,千错万错都是我,是我难耐寂寞,是我对不起先王。”赵姬将手举在额间,极其郑重的叩首,“罪妇恳请大王宽恩,饶过无辜稚子。”
        嬴政心下哀凉,但他极力忍着,眼眶微红,“好,既然如此,没什么要说的了,你我母子情分已尽,今日起,你便去雍地待着吧,寡人只当……只当往后,无父无母。”
        侍卫抱着婴儿离开,整个寝宫只余赵姬怨毒绝望的哭骂:“嬴政,你好狠,你不是人,我就算堕入无间地狱也要诅咒你。”
        愿你此生,无亲无友,子嗣相残,客死他乡。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47楼2020-02-1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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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在宫外侯着,见嬴政出来,便走上前去,年轻的王上面无表情,对旁边侍卫吩咐道:“把这孽种,跟他们父亲关到一处,择日共同行刑。”
          盖聂刚要说话,嬴政随即道:“先生若是替他们求情,大可不必多言。”
          “斩草除根,在下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此小的婴儿,当众车裂,未免残忍。”
          “哦?那先生的意思是?”
          “在下以为,宜囊扑杀之,既留得全尸亦不失警示威慑。”
          嬴政看了他一眼,眸中神情晦涩难辨,“先生果然与常人不同,也好,那此事便由你负责。”
          三日后,午时,秦王在刑场之上亲自下令,嫪毐乱党一干人等全部处死,城郊悬崖,盖聂带着人,把那两个孩子装进麻袋,丢下山去。侍卫正要下去查看,忽听一人言道:“不必看了,这么高的地方,必死无疑。”
          来人身形纤细,长相阴柔,盖聂有些眼熟,他想起来了,此人貌似是教授公子胡亥学习律法的新任中车府令。
          待周围人都退下,那人靠近盖聂,轻声笑道:“先帝当初设立罗网,除刺杀之外,还意在监视,这天下每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罗网的眼。”
          盖聂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都说鬼谷最善决断,先生不惜以自己名声和前途为代价,也要救那两个孩子,原来纵横之术竟是这样吗?”
          “那在下亦有一问,这世道,从何时起,独善其身,冷眼旁观,就可以称得上完人了吗?”
          那人拍了拍手,“有趣,有趣,先生此言,真令人钦佩。我今日别无他意,只是想同先生交个朋友,日后相互提携。”
          盖聂退开一步,“大人抬爱,盖某一介散人,也无意入仕。”
          “盖先生才叫抬爱,我,奴才罢了,实在不敢妄称大人。不过,今后就算做不成朋友,至少也不要成为敌人。”
          那人笑了笑,走下山去,盖聂看着他的背影,“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停住,但并未回头,“赵高”,他朗声道。
          半月后,小雪刚过,天愈加寒冷,吕不韦的车架昨日离京,受嫪毐之乱的影响,朝中官员换了大半。李斯被封为廷尉,兼而掌管罗网,盖聂将嬴政封赏一概推辞,只是说如今朝中局势一定,恳请准其去拜访老友。嬴政虽然心有不悦,但转念一想,盖聂同他说过,冬至前一天,便是纵横之战。算来还有将近一月半的时日,盖聂心中必然烦乱,思及此处,嬴政便准其所请,并特意告知盖聂,时日不限。
          得此恩赏,盖聂心中很是感激,休整三日,便离开了王宫。一路向东,本想先去燕国,但聪行路的那一刻起,两夜不眠不歇,魔怔似的。第三日清晨,终于在山顶上已经遥遥可以望见韩都新郑的城楼。
          卫庄这两月以来极少有空能跟跟盖聂通信,嬴政除掉了心腹大患,流沙也没闲着。翡翠虎一死,如同断了夜幕的财路,军政方面,卫庄接任司隶,姬无夜终于无法大权独揽。只是毕竟屈居人下,卫庄时常遭受刁难,日日忙到深夜方归,不过他也借此机会,重建七绝堂,将京城防卫牢牢捏在手里。
          紫兰轩那日毁于大火,他们也并未在旧址修缮,那么好的一座山庄在前为何不用。紫兰山庄在新郑最北的一处山间,登上景观台,可俯瞰整个城市。
          卫庄处理完公务,在冷风中裹着披风,慢慢向山庄走去,总觉有人在身后,到了门前,他停住。“秦王终于将权力握于一手,朝中定是百废待举,他怎会放你出来?”
          身后虽无一人,但卫庄唇边浓重的笑意蔓延,寒风刺骨,有人自身后环住他。“傍晚到时,找人问过紫兰山庄在何处,可不知为何却总遍寻不到,幸亏碰见了你。”
          “难怪师父教授地图绘法之时,你学的如此之快,若下次我再换地方,定要先给你寄张地图,不然要让谁把你捡回家去,那可不妙,是吗,师哥?”
          他转过身来,日夜思念的俊秀眉眼出现在眼前,他脱下外袍,盖聂却是一愣。自见面起,卫庄便是一头极其爽利的齐耳短发,显得他五官极为深邃立体。如今头发长到肩处,在脑后松松半扎着,脸颊一侧散落着些碎发,隐约露出愈加棱角分明的侧颜,少了些少年气,更添几分邪气。
          卫庄将外袍披在他身上,感受到盖聂灼灼的目光,不禁笑道:“师哥,我自知长相不错,但此处风大,不如先回去,今夜还长,定叫你好生瞧着。”
          话语轻薄但盖聂却也不恼,“好”,他极正色道。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48楼2020-02-15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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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五)
            回到屋中,卫庄点上灯,给盖聂到了杯热茶,方才屋外极冷,乍然进到温暖的环境中,盖聂觉得脸上微微发烫。兀自伸手抚过,在灯火映下,俏生生惹人心乱,但卫庄只能忍着。他这些时日四更便得起身,晚上回来睡下已是二更,早已疲惫不堪,若明早误了,姬无夜还不知如何找他麻烦。
            虽干不了别的,但这便宜不能不占,卫庄存心戏弄,他站起身,解了头发。盖聂觉得身侧有阴影落下,下一秒就被人紧紧拉住手腕,带至床上。吻轻柔落下,盖聂闭上眼,但半天不见他继续动作,忽然厚厚的被子落下,盖聂连忙掀开,却见卫庄在他身侧笑到不能自已。
            “师哥方才竟是在期待吗?”多日疲劳烦闷顷刻消散,卫庄将盖聂揽进怀里,“这是小以惩戒,谁让你方才撩拨,今晚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师哥可休要怪我。”
            盖聂难得见他如此,便也起了玩心,“你我这样说说话自然是极好,只是方才,见小庄那般着急,我自然要配合。”
            “哼,两月未见,师哥擅辩的本事,到越发的高了。”
            卫庄替二人盖上衾被,“嬴政肯放你出来多久?”
            “王上未设期限,但我也不宜离开太久,至多半月。”
            “唉,师哥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若搁从前,这半月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只是我如今身负司隶之职,姬无夜那老家伙整日派人盯着我,此时一步也不能踏错。”
            盖聂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眉间微蹙,浓重倦意弥漫。伸手轻抚眉心,“我知道,此行我也还有诸多事要处理,只是路过新郑,便想来见见你。”
            “怎么,师哥是想探探虚实,看我最近可有进益?”
            “我是想问,你的伤如何,可痊愈了?秋冬天干地寒,本就不宜养伤,你平素又不注意,现在政务繁忙,身体可还吃得消。”
            “师哥放心,我自有分寸,决战之日,定于你堂堂正正,痛快的战一场,因此你不必担心。”
            盖聂的身子颤了颤,卫庄微微叹了口气,这样一个时间,这么突然过来,只是因为想念。这绝不是盖聂的作风,其原因为何,一猜便知。只是自家这位小师哥,向来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哪怕是对着他也不行,与其百般猜度,倒不如由他挑明。
            “小庄,记得那年除夕,我曾问你……”
            “师哥,对于决战一事,从拜师入谷的那一刻,到此时,我的心志从未变过。”
            “可你不觉得,鬼谷派这条百年不变的规则,实在太过残忍。同窗三年,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即使不似你我这般心意相通,也定然是有些情感的。一朝约到,却必须争个你死我,这样的门规,你我还一定要遵守吗?”
            “哼,那又如何,情感跟使命,不能混为一谈。来到鬼谷,决出最强者,去执掌天下的命运,这是每一代鬼谷弟子的使命,这是必须要完成的。”
            盖聂微微一怔,半晌,他笑了,“你看我,明知你会如此回答,还偏要问问。”他将头靠在卫庄胸口,“罢了,不谈此事,你既然忙碌,那我明日与九公子他们打过招呼便走,早些休息吧。”
            大雪和松树的气息弥漫在身侧,卫庄很快便有了困意,他也不愿再与盖聂争辩,只是动了动手臂,将他拥的更紧。
            四更已到,外面还一片漆黑,卫庄却要起身,盖聂还在睡着。黑色的背面,越发衬得他眉眼如画,发丝散在枕边。卫庄伸出手去,但他怕这一动就再也不能离开,便忍住了,穿戴整齐轻轻推门出去。
            天亮了,盖聂起身,没想到这一觉睡得极沉,他走下楼去,昨夜未能细看,这紫兰山庄果然很美。紫女同韩非正在那最高的景观台上闲聊,忽然,韩非神神秘秘的笑起来,“我听说卫庄兄今日对属下格外和颜悦色,我道为何,原来是人逢喜事。”
            他大喊一声,“盖先生”,见盖聂向这边看来,韩非笑道:“从旁边的小路可以上……”盖聂已经站到他面前,“呃,从旁边的小路上来,风景更佳。”
            紫女轻笑,韩非有些尴尬,他急忙用话来岔开,“听说秦王一举灭掉嫪毐党羽,也讲吕不韦逐去封地,韩非在此恭贺,尚公子终于可以一展拳脚了”
            “这次牵连了不少官员,王上可要忙一阵了。”
            “那盖先生怎会有空来韩国?”
            盖聂不语,韩非心里已猜了个大概,“听闻冬至前一天,便是历代纵横决战的日子。”
            “九公子也很感兴趣吗?”
            “这场战争可事关天下之局,试问谁人不期待它的结果呢?”
            盖聂拱了拱手,“九公子一向精于律法,在下有一问,还请赐教。”
            韩非笑道:“先生请讲。”
            “世间万物都有其要遵的法度,可若法自身有误,众生又当如何?”
            “常言道,法不容情,但是法要使众人信服,则需,合乎于情。不知此言,可否解先生之惑。”
            盖聂微微一笑,朗声道:“先生此言,甚和情理,在下自然信服。”他顿了顿,忽然说道:“小庄有九公子这样的朋友,想来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惑,九公子定也有办法开解。”
            韩非看了一眼紫女,眼神略异,“这个自然,朋友之道,不正是如此吗?”
            盖聂点头,拱手作别,目送他离开紫兰山庄,紫女对韩非说:“怎么,方才盖先生之言有何不妥?”
            “他话中暗含托付之意,要我们日后在卫庄兄痛苦时开解他”韩非心中暗自叹气,若是那件事,旁人如何劝的住?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50楼2020-02-16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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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在新郑城中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卫庄今日要巡视的街区,他站在屋顶,遥遥看着他。昨日刮了大风,但今日虽冷,天气却是极好,阳光灿烂。盖聂看着正在跟士兵说话的黑衣少年,内心思绪万千。
              这次借口探访老友,在这个当口,昼夜不歇地跑来紫兰轩,盖聂的确是为了那场不久将要到来的生死之战。与卫庄分开的这将近一年的时日里,甚至可以说,从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一刻起,盖聂就在思索。他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冷酷,不近人情的规则会这样延续百年,他夜夜都在想,在这样门规的驱使下,如何才能保全彼此都不受伤害。
              可是虽百般思虑,但是终究不得两全之法,与卫庄交心之后,盖聂一度生出希冀。也许他们不用再争斗,都放弃这场生死之决,或者假装打一场,再随意对师父说谁赢了。若小庄觉得有失颜面,那便说是他赢了便好,名号而已,反正以后都是要在一起的,加在谁头上都行。不过小庄若是背了这鬼谷子的身份,以后必然会遭受诸多算计,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可以陪他,一直陪着,同他一起面对。
              但是,每当盖聂下定决心想要跟卫庄谈及此事,卫庄给他的反应,将他这些幻想击得粉碎。自第一眼看见他,这个少年眼中,便有浓重的寒意,每一招一式都是杀伐决断。
              卫庄是个练武奇才,与他第一次对战,盖聂若不是用了纵剑术,定然无法取胜;卫庄对自己近乎疯狂的苛刻,虽然盖聂已经同他讲过,但他不能仍然忍受自己的失败,每次对战切磋,招招狠绝,逼得盖聂也不得不拼尽全力。
              了解他的身世之后,盖聂才明白,那样的境地,若不事事拼命,如何能活下来。卫庄对成为强者近乎执念,他身上背负着全族人的性命,整个韩国的兴衰,他必须要更强,证明他有一怒而诸侯俱,安居而天下熄的能力。
              盖聂越了解他,心就越凉,卫庄是不会接受他的提议的,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但是紫兰轩那晚,他在屋顶上,看到卫庄浑身是血躺在那里,内心之痛,仿若那剑也伤在他的身上。盖聂想,此生,对着卫庄,无论何种境况下,他都是无法全力以赴了。
              战或不战,都有负他的心意,那倒不如,盖聂终于下定决心,但觉得心中剧痛,犹如刀割。卫庄似有所感,他抬起头来,看见盖聂站在屋顶,几近正午,阳光很是刺眼,少年身影,有些模糊。但卫庄依旧仰着脸去看他,光影似梦,他见盖聂对他笑了,似乎还张口说了什么。卫庄挥了挥手,进入屋中,他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告别。盖聂却依然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他薄唇微动,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语。卫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他冲出房去,盖聂已经走了,他心想,定是这几日太过忙碌,出了幻觉。可是,不久他就会明白,当日,并非幻觉,盖聂确实说了什么,只是他宁愿永远不知。
              冬日上午,阳光之下,青瓦之上,白衣少年是对他说了句话,多年之后不听重复的话。
              只有三字,他说的是:“对不起。”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51楼2020-02-16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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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
                燕地靠北,一入冬季,寒风刺骨,可却是酒家一年中最欢喜的时候,燕地特有的烧酒此时买的最好。无论路过的客商,还是当差的军士,或者好酒之人,都要买上一壶。但荆轲最讨厌这个时候,以往他在一家酒肆,可待上半日,绝无人管他,可现在却连个空位都没有。
                此时他正在与一店家纠缠,要买走店里所有的燕云烧,店家自然不肯,这时,有人在桌上掷了三片金叶。
                “这些,买你店里的酒,够了吗?”,店主小本经营,还是头一回见到金叶,“够了够了,贵人稍等,我这就叫人去取。”
                荆轲见有人竟敢同他抢酒,正待开口去骂,忽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一看,顿时乐了。
                “阿聂!你怎么来了,上次一别,说好时常来找我,这都多久啦。”
                他亲昵的揽住白衣公子的肩膀,这时店家将酒打来,满满四壶,正准备递给盖聂,却见方才那个无理取闹的年轻人好像同这位出手阔绰的贵人相熟。荆轲接过酒壶,一脸得意地与盖聂扬长而去。
                “走,我带你去我家,墨家兄弟们今日正好都在邯郸,我经常跟他们说起你,他们都可想见你啦。”
                “荆卿上次来信,说你与丽姑娘已经成婚,今日这酒,全当贺礼。”
                “哈哈哈,阿聂,你也太客气了,你我虽只见过一面,但这些日子书信往来何曾断过?丽儿虽没见过你,但听也早就听成熟人啦,我家就是你家,千万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
                盖聂笑道:“荆卿方才不过玩笑话罢了,我这次来正想多住几日,这些酒正好够我这几天喝的,外面这么冷,我可不想天天出来买酒。”
                “阿聂,你真是,按常理你我不是应该还要再推脱一番的吗?”荆轲捂住胸口,佯作痛苦,“我真的受到了伤害,这些酒都是我的,你要赔我。”
                说笑间,他们已经走到荆轲家门口,“丽儿,快出来,你看谁来啦!”木门微启,丽姬闻声走了出来,她穿着淡蓝色的衣裙,黑发只用一根乌木簪子绾在脑后,眉目秀丽,是个极温婉柔顺的女子。
                略看了盖聂一眼,她微笑道:“原来是盖先生来了,夫君,今日有贵客来,你怎也不提前告知,也好让我早做准备。”
                盖聂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夫人这样说倒让在下惶恐,本早就该来拜访夫人的,若是添了麻烦,那可真是失礼。”
                荆轲把酒放入窖中,上前一左一右揽住二人,“哎呀,怎么你们两个在这里还说起客套话来了,快进屋去,外面风冷。”
                小屋不大,但收拾的整洁温馨,荆轲拉着盖聂坐下,丽姬要去疱房做些菜肴,盖聂正想阻止,荆轲却道:“丽儿一向喜欢钻研厨艺,且有她去吧,时间还早,阿聂,我见你脸色不好,不如你先安顿休息,过会我带你去看那两个孩子。”
                盖聂笑道:“荆卿果然知我,不过休息倒是不必,只是许久不曾进过饭食,我们还是赶紧去,夫人的厨艺,我可要好好品尝。”
                与丽儿打过招呼,荆轲便带着盖聂向医馆走去,“那日接到你的信,到崖下接应,班大师做的机械壁虎虽然接到那两个孩子,但是他们由于受了太多惊吓,带回墨家只剩半口气了。”
                见盖聂神色有些紧张,荆轲笑得一脸骄傲,“不过,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去医庄请来了蓉姑娘,她可是墨家医仙,那俩孩子现在已无大碍,而且墨家会派人好生抚养。”
                盖聂心下松了口气,“那位蓉姑娘,可是念端先生的高徒?”
                “是啊,念端前辈亲传弟子,而且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她可是继承了医家绝学。”
                他们已经走到医馆附近,荆轲指着那排着长队的地方,“阿聂,你看,那便是蓉姑娘在邯郸的医馆。念端先生故去之后,她一年之中,每个季节都会在这里待上一个月,为这里的父老乡亲诊病,不收分文。”
                盖聂眸中流露几分赞许,“这便是,所谓医者仁心吧。”
                荆轲亦点头称是,二人正准备从旁小门进入,突然门前一阵骚动,一男子靠在柱子上大声哭骂:“胡说,老子不相信,你们是医生,怎么可能救不过来我娘子,定是你们没有好好给她治。”
                药童不知所措,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但无一人上前劝阻,盖聂身形微动,却被荆轲拉住。只见一年轻女子走出来,她身材纤细,长相清丽,衣着朴素淡雅,黑发扎成一束,额前有些细碎的刘海。整个人淡然脱俗,但神情冰冷,给人之中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她看了眼哭闹的男人,冷声道:“世人于我们医家,总是过分苛求,若是没有治好,那定然就是未尽全力,可我们并非神仙能生死人,肉白骨,真是可笑可悲。”
                “你休要找借口,我娘子不过就是摔了一跤,如何就这样死了?”
                “我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但你这般胡搅蛮缠,那就怨不得我了。”端木蓉的声音一如本人,“方才,我看了逝者的尸体,腕间都是淤青,胸部断了四根肋骨,你说她是摔倒,我到要问你,何处能摔成这样?”
                那男人顿时噤声,“她生的时候,你不知好好疼惜,如今却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可知这位姐姐送过来时,本还有些呼吸,可她已经全无求生之意。心已经死了,药石又如何能医?”
                端木蓉仰头看向天空,似是默默哀悼,那男人被她说的无地自容,只得拉了妻子的遗体黯然离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盖聂同荆轲在旁,也被她这慷慨之语深深震撼,盖聂转身离去,荆轲奇道:“阿聂,你不去看他们了吗?”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54楼2020-02-17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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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担心,无非是害怕他们难活下来,今日见了端木姑娘,我自然也无需担心。”
                  “可是他们毕竟是你救下的,你也该去看看,更要让他们记下。”
                  “荆卿说笑了,那么小的孩子,能记得什么,这样多好,他们不会记得自己的身世,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是啊,重新来过,乱世中多少人心中所想,罢了,阿聂你平时救了那么多人,若人人都记得,怕是将来门都要让感谢的人挤破了。”
                  荆轲大笑,“走,我们回家,看看丽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揽过盖聂的肩膀,黄昏时分,二人就这么嬉闹着向前走去。
                  “我也就看你今天脸色不好,要不然,今晚定要在鄙视一番,看谁的酒量好。”
                  “荆卿上次看来还没死心,又要自取其辱?”
                  “嘿,阿聂,我跟你说,我可是有练了好久的。”
                  盖聂就这样在荆轲家住下,虽早过了半月,但盖聂并不准备返回咸阳。荆轲知道他对卫庄的情感,更知道盖聂这个时候来找他究竟为何,看他每餐都吃的极少,日渐消瘦,荆轲心中很是酸涩。因此他决定这段日子定要时时陪着盖聂,不让他一人待着。
                  于是盖聂可“惨了”,日日都要被他拉去见墨家那些对鬼谷弟子“仰慕”已久的人。他们最常去骚扰的,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琴师,高渐离,荆轲说这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此人,兼有琴师的风雅,又不失侠客的豪情。盖聂很感激荆轲所做所为,也很愿跟高渐离交谈,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还有三日便是纵横决战。
                  韩国冷宫,卫庄等在那棵巨大的花树下,不一会,少女脚步轻快,出现在眼前。
                  “庄,你难得主动约我”,红莲粉面微红,低头用手绞着自己衣裙上的轻纱。
                  “你这些日子很有长进,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这世上便无几人可伤你。”
                  卫庄拿出一把红色的链剑,“但你现在却是仅能自保,这把赤练送给你,好的兵刃可以适当弥补人的不足。”
                  红莲抬起头来,在少年冰蓝色的眼中,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接过剑来舞动,赤练剑仿佛有了生命,仿佛这剑就是为她所铸。
                  卫庄在一旁看着,微微点头,“看来,这把剑,很适合你,很好,以后如何,你自己把握吧。”
                  他转身准备离去,红莲一惊,“你要去哪里?”
                  “去赴一个约定。”
                  “很重要?”
                  “如同我的生命那般重要。”
                  “是你和他的约?”
                  “是的,这会决定我们之中谁会是掌握天下命运的人。”
                  “我知道,纵横之战,天下谁人不知?可你,你说过你喜欢他,那你如何能下得去手?”
                  卫庄沉默,不过他很快答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全力以赴,这是尊重,这是我的诚意,对我跟他,都是。”
                  红莲轻轻摇头,“我不懂,既然喜欢,如何还能……”
                  卫庄轻声嗤笑,“你自是不懂,我与他之间,这世上也无人能懂,”
                  他转身离去,红莲顿了顿,鼓起极大的勇气叫住他,“那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少年背影在寒风中也挺得笔直,他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淡淡答道。
                  “或许不会。”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55楼2020-02-17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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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
                    命里预设好的东西,无论想或不想,随着时间齿轮的转动动,一桩一件,避无可避。冬至前这一天,几日连绵的大雪,虽然停了,但雪消融的时候,只比前些时日更冷。
                    今天一早,盖聂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中练剑,然后顺手劈好今日要用的柴火,荆轲去敲他的房门,里面也无人应声。其实从昨日起,荆轲就开始担心,他性情疏阔,平时虽爱跟人说话,但要是别人真的遇到伤心之事,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丽姬端了些饭食过来,她与荆轲都虚长盖聂几岁,这一半月相处下来,早已将盖聂当做自家兄弟来对待。见荆轲站在门口,丽姬正准备去敲门,但被荆轲拦住,拍拍她的肩膀示意一同离开。
                    回到屋中,丽姬微微有些着急,“夫君,你说阿聂他,会不会有事,这些日子眼瞧着一天比一天的瘦。”
                    “今日是他人生中一大关,谁都帮不了的,阿聂既然来找我,我就不能有负他的信任,我们今天还是不要去打扰他,陪伴就好。”
                    丽姬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也赞同他的话,荆轲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抚。余光透过丽姬乌黑的鬓发,看着屋外皑皑白雪,其实他心中更加担忧,一向冷静自持的人,若痛到极处,该是何等叫人心碎。
                    此时,卫庄已在鬼谷那棵巨大的槐树下等了许久,接连大雪,但他踏雪而行,今日清晨,待雪停时,正好到达。
                    已至午间,盖聂还没有来,雪后初霁,阳光照在雪上,一片刺目的白。卫庄心中暗笑,这行路一向要看标识的人,如今这天地一色皆白,他定然是要迷路的。
                    盖聂一上午都没有出门,也未进任何水米,过了未时,他走出房间,一身素白。荆轲家的院子很大,修建之初就是为了练剑方便,如今积了厚厚一层雪,盖聂在院中站定,青岁剑出鞘。荆轲在屋内观看,他是见过盖聂舞剑的,不过那只是一时兴起,全做助兴之意。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见过完整的纵横剑术,蓝色的剑气从周身爆开,没有过于繁复的招式,但是每出一剑,皆有凌云之势,叫人从中窥不到半点生机。
                    荆轲认识盖聂将近两年,自以为算了解他,但此时,饶是走南闯北见过诸多门派的武功招式,荆轲也不免暗暗惊叹。天地苍茫,那白衣少年仿若与之相融,下一秒便要羽化飞升,从第一式到最后一式,一遍一遍,竭尽全力。荆轲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盖聂明日,不会再用剑了,也是,这世间能配得上这全套纵剑的,怕是只有与他同出一脉的横剑了。如今这套剑法,气势如虹,舞剑的人身姿灵动,剑意中流露的,却尽是凄凉绝望。荆轲不禁眼眶微湿,若是得见纵横合璧,这世间盛景,孰可堪比?可惜,可惜,此生怕是无望了。
                    天色渐黑,卫庄倚在树下,看着夜空中闪烁的银星,鬼谷夜晚的星空,胜过任何地方。上次离开是在月下共饮时的场景,卫庄历历在目,只是盖聂仍没有来,他隐隐猜到了些,但是这不还有好久,说不定盖聂真的找不到路了。卫庄登上鬼谷后山,站在那处崖边,方圆百里,尽收眼底,盖聂来时,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盖聂终于停住,白衣被汗浸湿,冷风一吹,雾气升腾。荆轲正要出去,却见盖聂整了整衣衫,向着西南方跪了下来,丽姬见此,急忙要出门把他拉起来,但被荆轲拦住。
                    “丽儿,阿聂今日若是不彻底释放,日后此事一直压在他心中,这一生都难再释怀。你且放心,他有分寸的,而且我还在这守着,若是他过分胡闹,我第一个不答应。”
                    卫庄在山崖上站了一夜,亲眼看着太阳从东边跳出来,一寸寸,升起,远处乡镇的轮廓渐渐清晰。云雾缭绕,人影小如蝼蚁,将他们踩在脚下,竟是这种感觉吗?可是,以后再也找不到那样一个人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彷如是自己掌中纹路那般,不会了,不会再有了。
                    荆轲趴在桌边昏昏欲睡,不经意看了眼院外,顿时惊醒,打开房门冲进院中,“阿聂,阿聂,你疯啦,不要命啦。”
                    他一把将盖聂搀起来,手在他额上一试,大惊道:“丽儿,丽儿,快去把蓉姑娘请来。”
                    盖聂神情有些恍惚,荆轲要将他拉进屋中,他却半天未动,没头没脑得来了一句,“碎了,荆卿,碎了,我终是没有接住。”
                    冬日寒冷,太阳便是难得,当艳阳高悬于空中之时,卫庄终于信了,他,真的不会来了。啪的一声,他好像听到身体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捂着胸口蹲下来,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就好像,年幼时在宫里当质子,被其他贵族小孩侮辱谩骂;好像他躲在屏风后面,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人肆意糟蹋;好像在紫兰轩中,听到韩国高官显贵那些令人作呕的丑事。
                    不,似乎比这些,还要更痛, 卫庄从腰侧摘下松雪剑,拿在手里,细细的端详。银白精巧,当初赠剑时说的话犹在耳畔,不负此情,好一个不负此情。现在想来,这些话多么的讽刺,可笑,可笑,明明遭遇过那么多次背叛算计,但他居然信了,居然还是信了。
                    卫庄将剑狠狠一掷,插进一颗巨大的柳树,鲨齿出鞘,对着那剑斩下去。但,随即,他硬生生收回内力,只是将树砍断,反噬之下,一口血呕出来。卫庄揩了揩嘴角,将松雪捡起来,擦净上面的灰尘,走到崖边,看着崖底那片湖水,上面结了厚厚一层冰。他灌了内力,将石块扔下去,湖面砸出一个大洞,露出晶莹的水面。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57楼2020-02-19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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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庄将松雪横在面前,端详它的每一条纹路,他笑了笑,一抬手,转身离去,松雪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线,落入湖中。
                      小屋中,盖聂在床上发着高热,额间汗珠滚落,有颗顺着眼角蜿蜒而下,好似流泪一般。端木蓉为他号了脉,行过针,开了药方,丽姬双眼微红,很是担忧:“蓉姑娘,阿聂他怎样,要紧吗?”
                      “姐姐放心,他身体底子很好,一会大哥把药抓回来,给他服了,不日便可痊愈。”
                      端木蓉瞥了眼盖聂,冷声道:“只是,待他醒了,还是告诉他,再好的体质也经不住这般折腾作践。若是实在想不开,大可来找我,别的没有,毒药倒是有很多。”
                      深夜,紫兰山庄中客人渐渐少了,紫女正要将韩非送出去,却见有人从正门进来。再仔细一看,紫女大惊,那人穿着黑金纹饰衣服,正因为此,他那一头白发,更是刺眼。
                      竟是卫庄,不过几日未见,他走时明明头发还是灰色,怎会?紫女同韩非对视一眼,急忙走向卫庄的房间。
                      还未近前,便听得里面一阵嘈杂,韩非急忙快走几步,推开他的房门,一只砚台破空而来,幸亏紫女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屋内,一片狼藉,卫庄坐在屋角,韩非何时见过他这样?
                      看来,没有猜错,盖先生……,韩非暗自叹气,紫女自幼就看过卫庄经受过的一切,此时亦是心中难过。她走到卫庄身边轻声道:“你可是再找什么东西?”
                      卫庄抬起头,见是紫女,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几日可有谁进过此屋,我放在柜中那些信呢?你有没有见过?”
                      “你这房间,我每日亲自打扫,那些信你若是一直放在柜中,自然没人见过的。”
                      卫庄松开她的手腕,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失望,半晌忽然大笑起来,“也罢,也罢,既然要断,正好彻底断个干净。”
                      韩非在一旁说道:“卫庄兄,那些,可是盖先生写给你的信?”
                      卫庄眼神冰冷至极,“不要跟我提他,我们从此半点情分都没有了,而且嬴政以后若要对韩不利,他还是我们的敌人,流沙的敌人。”
                      紫女想说些什么,但韩非轻轻对她摇了摇头,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退出门去。待走远些,紫女对他说道:“还真叫你猜着了,难不成盖先生,当真未去赴约。”
                      “卫庄兄此生最看重的,就是这场宿命之战,除了此事,还有什么能让他不惜在你我跟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紫女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喜欢盖先生,这样一来,怕是此生再难遇到能让他心折的人了。”
                      韩非微微一笑,握了她的手,“有些情感怎会这么轻易就散了,他们只是都没想明白,盖先生以为卫庄兄很在乎胜负,却不懂,他更在乎一场公公正正对决。卫庄兄恨盖先生背叛他,却也不懂,盖先生宁愿放弃鬼谷,也不愿与他兵刃相向。”
                      紫女听他如此说,心中稍安,“这所谓的背叛和恨,实则掩着怎样的深情啊。”
                      “若不是在对方心中,这份情都是那般重要,一丝一毫都容不得玷污,现在又怎会如此痛苦。”
                      “只是如此,不知这世人要怎样编排他们。”
                      韩非牵着紫女的手,在寒风中一同向前走去,潇洒一笑,“世俗中人向来喜欢那别人的事来满足自己的欲,何须挂心,且任由他们说去。阿紫,你且放心,卫庄兄和盖先生,此生定是难舍,只是要给些他们时间。”
                      常说强者,在经受痛苦时,虽也是极痛,但绝不会就此沉寂,就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卫庄在房中一连待了三日,再出来时依旧黑衣飒飒,满目张扬,叫人不可直视。盖聂在荆轲夫妇的精心照顾和端木蓉奇药的调理下,今日也痊愈了,虽清减不少但眉目之间亦是神采飞扬。
                      卫庄登上紫兰山庄那座高台,极目远眺,整座新郑尽收眼底,真真才是高处所领略的风景。此后四海之内,天地之间,任他纵横驰骋,万民众生,都将畏惧他,仰视他。
                      只是,此生那个唯一能与他并肩前行,救他于水火的人,说要陪他一同面对的人,没有了。
                      许是在屋中待的太久,今日这阳光有些刺眼,又或是高处风沙太大,卫庄伸手按了按眼睛。
                      盖聂,你说你不喜杀戮,我到偏要让你看看,今日之中原,竟是谁家之天下,你我之间这场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你不能逃避,也逃不掉的。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58楼2020-02-19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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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故事写到这里,暂时先告一段落,今年要准备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考试。但我肯定不会弃坑的,大家等我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哈哈哈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59楼2020-02-19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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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蟹蟹蟹蟹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77楼2020-09-24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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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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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官兵猎手,皆是见过大风大浪,可眼前这情景,单是这漫天飘忽的碧绿,仿若忘川河畔的片片鬼火,已然昭示着死亡。脚步声响起,一人身披长袍,自狼群中走出,与其说人,倒不如说是阴间索命的鬼差。为首的猎户心里正想着,忽觉颈间一凉,细长锋利的钢爪抵在他咽喉,抬眼一看,正对上那鬼魅幽暗的眼睛。另一只钢爪伸出来,上面是一支箭,那鬼低低开口:“告诉我这支箭的来源,你们就可以活下去。”
                            阵阵腥臭气息传来,那猎户吓得半死,觉得自己仿若站在一头巨狼的口间,“我……看看”,他哆哆嗦嗦接过来,借着仅有的微光仔细端详,钢爪稍加施力,鲜血蜿蜒而下。
                            “别别……别,是……是那个小结巴的。”
                            猎户伸手指了指大概方位,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箭尾这般光秃秃,箭头却打磨的锋利精巧,只有那个人了。
                            那鬼低声笑了笑,冰凉的钢爪在猎户喉结处来回抚摸,“很好,我最喜欢听话的猎物,可是,我不能放你们走。”
                            哧的一声,热血喷溅,那鬼伸出舌头舔了舔,看着地上猎户那双来不及褪去劫后之喜的眼睛,“我的孩子们已经闻见血的味道,那可就由不得我了。”
                            他仰头看了看夜空,长啸一声,狼群蜂拥而上,悬崖上空,满是痛苦哀嚎,随风飘扬,传的很远。
                            小村西边最荒凉的地方,住了一户人家,是一位年迈老人和他的孙儿。她们虽然生活拮据,老人双目近乎失明,腿脚也不灵便,男孩又有些口齿不清,但是十分懂事,长相也喜人,因此他们生活也很快乐。
                            今天一大早,男孩刚出门,老人躺在床上,却听见有人从外面锁了门,随后男孩声音传来。
                            “爷爷,今天您……想……吃什么?”
                            老人微微一笑,“我家小陆做什么都好吃。”
                            男孩在外面也笑了,声音清脆喜悦,“好,爷爷……您……等会我,我这就……去。”
                            他拿起放在院里的长弓,背起箭袋,将院门仔细的锁好,转身,男孩脸笑意消失,他目光冷冷的注释着面前这一大群早已守候多时,嘴角滴血的恶狼。
                            “我倒是何方神圣,原来竟是你这么个小崽子。”如今天色正亮,那鬼的型容倒是看的清了,他身上裹着黑色的长袍,脸上遮着黑色的面具,是个人样子。
                            男孩把守在院门,毫无惧色,他也不答话,利落的弯弓搭箭,狼群竟稍稍后退。
                            “哈哈哈,可以,小崽子,你倒是比那些怂包强些。”
                            那人低声笑道,“不如,你跟着我……”,话音未落,男孩箭已射出,堪堪擦过他的面具。
                            “下一箭,……射你……咽喉。”男孩冷冷说道。
                            那人似是愣了,下一秒周身黑气涌动,钢爪以极快的速度袭来,男孩避无可避,他侧脸看了看院门,爷爷,对不起……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84楼2020-10-11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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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87楼2020-10-11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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