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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行灯×妖刀姬 《堕而为妖》
“你背负着诅咒而生，注定命途凶险。世人视你为不祥之兆，疏离、冷落，无人敢与你亲近。你只能与这妖刀作伴，寡言终日。这样无趣的一生，你觉得如何？”
躺在血泊中的少女还在微微抽搐，传说中那柄斩人无数的妖刀正被护在身下。明明是将死之人，却对妖刀有着极其强烈的执念，不肯松手。曾经雪白如纸的脸上遍布了血污，只有金黄的一对眼眸如风中火苗，倔强地不肯熄灭。她努力地偏过脸，目光划过幽幽鬼火，望向高高在上的、坐在灯杖上的女人。
“为什么不回答我？哦，你快死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么？我找你，是想听一听你细述的故事，看来，是来迟了一步。”
掌灯女子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话语间该有的惋惜和悲悯。她好像也不在意这些，生死离别，人间悲欢，妖怪从来只是一个旁观者。
可是她没想到她会听见一声仿佛阔别已久的呼唤：
“阿灯……”
阿灯。这两个字似从云端飘来，轻的让人害怕风一吹便没了。可是青行灯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像一记春雷在阴云密布的天空劈开，惊得她差点从灯杖上滑落。这轻轻的一声唤飘进了耳朵里，落在心头，更与骨头上的刻痕相契合。一时间，脑袋里空荡荡的，只有这声呼唤在循环往复：阿灯——阿灯。
青行灯的气息遂变得不平，她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闭上了眼睛。在耳边“阿灯，阿灯”的回响中，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好熟悉，可是青行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青行灯苦恼地摇了摇头，这时候她想起这阵混乱的根源在于喊出“阿灯”的人类。于是她匆匆跳下灯杖，木屐踩在鲜血遍布的泥泞中，也不顾污泥会沾上衣衫，跪倒在少女的身体旁。
她好像睡着了一样。
青行灯伸出手，在她的鼻下试图捕捉哪怕一丝丝也好的微弱鼻息。
无果。
嘴唇翕动轻声唤“阿灯”的人，已经死了。
青行灯一度瘫坐在地上。夜深了，地上刚下过一场雨，雨水混着鲜血汩汩地在地面横流。
……
厮杀是在不久前结束的，少女手持妖刀，在万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可她终是不敌如蝗虫般涌来的兵士，矛划破她的手臂，箭穿膝盖而过。将军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银剑，在将军首级被砍落前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少女的心脏。尚存活的士兵畏畏缩缩，看见那妖女身负重伤半跪在地，无人敢上前，妖刀的刀刃上已沾满了鲜血，没有人想再添一份上去。
妖刀姬，他们是这样称呼她的。
士兵们眼见着妖刀姬手握妖刀，在原地保持着待进攻的架势，虎视眈眈。真是不祥之人啊，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这样感叹，明明已经伤成了这样，却完全不像趈上鱼肉。只差一刀，一刀即可了结她的生命，然而迟迟无人敢挥动手中的刀剑。不知是谁喊着先回营听候吩咐，士兵们纷纷相应，如潮水般退去。
偌大的战场上，只剩下了妖刀姬。
起初她还是撑着，手掌搭在刀柄，提防有人突袭。战斗发生在宽广的平原上，雨点落下来了，荒凉的原野里，只有妖刀姬和她的刀。战马的嘶叫，刀刃的碰撞，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好遥远，现在，妖刀姬的耳中只有无边无际的雨声。雨连绵不绝，妖刀姬逐渐放下防备，身子一软，怀抱妖刀，睡在雨水浸润的泥土上。她睁着眼睛，想到了许多，想到那个人曾讲过的故事，想到那个电闪雷鸣的夜里与妖刀定下的契约。
像沙漏里的细砂逐渐流逝一样，妖刀姬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就快要死了，她想，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我的故事，好像已经传的很远了。她应该会感兴趣的吧。
就这样等了很久，等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终于，她踩着星光而来，手中鬼灯无声地燃烧，恰似当年。她开口，依然是那样冷清的腔调，但是这淡漠如同看陌生人的神情，让妖刀姬暗暗叹了口气。
“这样无趣的一生，你觉得如何？”
随坎坷流离，但早已习惯。在遇见你之后，我黑暗的年岁，变得烨烨生辉。
这样想着，妖刀姬挪动身体，碾在了刀刃之上。
……

“阿灯。”
当青行灯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少女微笑的脸。青行灯忙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刚刚是枕在了她的大腿上。昨夜星辰已落，朝霞从东方的天空升起。晨曦中，少女面容安详。
她死了。青行灯记起来这个事实。那么，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不，青行灯很快反应过来，她不是“人”。她的身边萦绕的，是与青行灯相似的、妖的气息。
“你不记得我了。”她开口。
青行灯静静地盯着她看，从眉毛看到嘴角，细细地看，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是否曾见过这张脸。见过的，一定见过的，只是我忘了，她在心里这样期望着。
“我......”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忘了。”她的声音里竟听不出愤怒，就好像早已预料是这样，只不过现在已确信。
“阿灯，你看这把刀如何。”她将刀呈上，青行灯的手指在刀上摩挲，略略一看，目光又移回眼前人的身上。
“阿灯，讲个故事吧，就从无脸男开始。你之前说，说要给我讲一百个故事，你失约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惆怅。
“我没有名字，我与妖刀一同出现，皆言我不详，叫我妖刀姬。而你偏不这么叫，你总会叫我——”
“阿刀！”
妖刀姬的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以鲜血祭妖刀，换得堕而为妖。
从此，便可与阿灯长长久久地相守了。

青行灯没有想到的是，竟还能再见到她。
在晴明的院落中，一把金黄的长刀吸引了青行灯的视线。青行灯愣愣地望去，恰好与她的目光相逢。
她确实长高了，个子应和青行灯相差无几了。褪去了稚气，眼前的她青春焕发，身材饱满。晴明叫她妖刀姬，青行灯觉得是个很得当的名字。
她在离青行灯很远的地方看了她半晌，才慢慢地起身，向青行灯走来。离得近了，青行灯感受到了那随着年纪增长而变得强烈的妖怪的气息。
“好久不见。”沉默了好一会，妖刀姬先开口道。
“好久不见。”青行灯回道。然后她爆发出一阵大笑，半是高兴，半是因为自己太可笑。

青行灯×妖刀姬 《与天井下之间的秘密》
1.
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青行灯的行踪，突兀地撞到了跟前。虽追了来，但却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楚。面前的小女孩眼睛盯着脚尖犹犹豫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开口，向青行灯问道：
“可以告诉我您和妖刀姬大人的故事吗？”
青行灯眯起眼睛望向这孩子，勾唇一笑。她的笑容让天井下大受鼓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期望能听到这两只大妖的绝美爱情故事。青行灯换了个姿势横卧在骨灯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情路曲折，天井下想。
她唇瓣轻启。天井下激动得不禁微微颤抖。
“不可以。”青行灯道。她享受地看着天井下微怔的表情，眼中笑意渐浓。
2.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这就是大妖怪的世界吗？
天井下愤愤不平地把石子丢进池塘中。“扑通”一声，石头沉进了水里，在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天井下泄气地趴在亭子上。原以为青行灯会很乐意和自己分享她和妖刀姬之间的故事，因为她本就是个喜欢给别人讲故事的妖怪，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样干脆。
说完“不可以”后她转身就要走，天井下当然不愿意让她就这样走掉。天井下揪住她的裙角，她便掰开手指把衣裙扯回。天井下拽住了她的灯杆，她想也不想就操作着骨灯飞向空中，让天井下又惊又惧地眼看着双脚慢慢离开地面。这样不行，天井下想，得逼她回到地面。天井下心一横，松手，直直地坠向地面。她以为青行灯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事实上青行灯也确实没让她受伤。一群蝶翼上覆满幽光的蝴蝶稳稳地接住了她，待天井下安然无恙地落到地面后才散开，天井下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青行灯的身影消失。
3.
不，一定要知道她们之间的故事。天井下暗中发誓。既然青行灯不愿意配合，那就去找另一位当事人吧。
找到妖刀姬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那把金黄的长刀吗？她就在那里。你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见到她了。不过，你一定要去找她吗？”向路人打听妖刀姬的踪迹，很快便问了出来，只是他回答的声音微微颤抖，指向妖刀姬所在方向诗手指不住地抖动，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
为什么会害怕妖刀姬呢？她应当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白狼和萤草就是这样形容她的，也是在她们那里，天井下听到了灯刀的名字。
沿着小路走的越来越远，眼中的景色逐渐荒凉。最后，在一棵枯木旁，天井下找到了妖刀姬。
只一个对视，天井下就明白了路人的害怕从何而来。
4.
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天井下，在她的注视下，天井下手脚发冷，丝丝恐惧自心底升起。
她向天井下走进。长刀拖在身后，刀刃刮碰到地面的砂石，发出冷硬刺耳的响声。
天井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来到这只危险的妖怪面前，在她身上，全然感受不到和善的气息。她真的就像一把刀一样，冰冷，无情。
天井下想逃，可她的腿脚已吓得动弹不得。
“你，是谁？”
她开口，嗓音低沉，充满戒备。
天井下试图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意，可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阵嚎啕大哭。
“哇——不要杀我——”
她害怕到了极点，掩住脸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在眼泪濡湿整张脸的时候，睁开眼透过指缝瞥见了外面的变化。
“别、别哭呀！”
天井下拿开手，那个凶巴巴的妖怪已不见了。妖刀姬丢开了长刀，手足无措地蹲在她面前，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明明还是那是金黄色的眼睛，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已完全没有了敌意，她撤掉了她的面具，所有的情绪都透过那双眼睛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了天井下的面前。
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天井下破涕为笑。她狠狠地吸了下鼻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咧开嘴笑了。
5.
“我和阿灯的故事吗？”弄清天井下的来意后，妖刀姬陷入了沉思。
“是啊是啊，我的很想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
妖刀姬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天井下迷茫了。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故事。在很久之前的一头偶然相遇，聊了几句后觉得很投缘，此后便常常见面。后来就是，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了，一直到今天。”
寥寥几句，妖刀姬便说完了她和青行灯相识相恋的过程。天井下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无法相信她们的故事只是这样简单。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
“嗯？”妖刀姬不解。
天井下急切地抓住了妖刀姬的胳膊，连连发问：
“没有前生今世的约定？”
妖刀姬摇头。
“没有舍身相救？”
妖刀姬依旧是摇头。
“什么也没有吗？”天井下绝望地问。
“什么也没有哦！”青行灯的声音。
不知何时，她来到了妖刀姬的身边，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6.
天井下曾听到过许多对恋人的故事。
相恋的少男少女在亭下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而其中的一方却在战争中丧命，另一方枯等几十年后，像一朵花一样凋零。
被继父虐待的女孩子在悬崖一跃而下，爱着她的一人一妖分别保管了她的灵魂和身躯。残缺的爱永无完整的那一天。
够了，已经听够了。每一次听到这些悲伤的故事，天井下都要哭很久很久，她躲在她的小亭子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天底下的爱，难道都是这样让人心痛吗？她开始怀疑。就在这时，新认识的朋友萤草告诉她，有一对很恩爱的妖怪，叫青行灯和妖刀姬。去听听她们的故事吧，也许会让心情变得晴朗。
天井下做好了准备，来聆听她们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万万没想到，她们的故事竟然三句话就能说完。
“你们骗我！”天井下不满道。
“哼，”青行灯的手不客气地在不经世事的小妖怪头上乱揉，“你以为会是哪样？”
“你们难道不应该历经千辛万难，排除重重的阻隔后，最后走到一起吗？”天井下仍是不明白。
青行灯发出一阵大笑。
“最大的困难，在这里。”她指向自己的心，然后有戳戳妖刀姬胸前，引得妖刀姬对她怒目而视，顺手把衣服往上扯了扯。
“你以为，爱情一定要很复杂吗？小东西？你应该都还没遇到过一个让你心动的人吧？”她不留情面地嘲笑道，天井下的脸上泛上一层红晕。“只要两个人是相爱的，那不就足够了吗？”
妖刀姬温柔地看着青行灯，赞同地点了点头。
7.
天井下似乎听懂了，但又似乎没听懂。
但无论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着眼前自在调笑的两只大妖怪，心情不禁变好，像尝了一大口蜂蜜一般，打从心底甜滋滋的。她们像两位长辈一样，和她聊了很多很多。
她向两人道谢，同时也是道别。路还很长，她还要听更多关于“爱”的故事。
“祝你，早日遇见那个人？”临行前，青行灯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不必了，”天井下笑了笑，“我只要看着你们幸福美满就心满意足啦！”
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天井下突然正色，向青行灯问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呢？你后来明明很愿意向我解释‘爱’是什么样的。”
青行灯面露难色，尴尬地干咳一声。“好吧，不许说出去！”
天井下拼命点头，竖起耳朵以便听清青行灯接下来说的话。
“我听说，和你分享过爱情过往的恋人最后都——”
8.
面对什么都可以泰然处之的青行灯会顾忌一个巧合。
这便是天井下和青行灯之间的秘密。
【END】

“嗯？”
如果青蛙有眉毛的话，妖刀姬猜测此时的青行灯定会皱起眉头问话。
妖刀姬把青行灯端端正正地摆到凳子上，严肃认真地看着她，立誓道：
“不管你自己在不在意这件事，我一定要让你变回原样。多给我几天时间。”

2.
妖刀姬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与一只青蛙同床共枕。
她已经睡熟了。青蛙睡觉不需要枕头，妖刀姬安排她睡在里侧，枕巾折了几折，盖在青蛙身上便算是一床小被子。夜已经深了，而妖刀姬却还没有睡着。她一偏头，差点挨上青蛙的脸颊，吓了一跳，忙往外挪腾。
真是过分啊。妖刀姬愤愤地想。
她想不出青行灯到底是犯了多严重的错，竟遭到这样恶毒的诅咒，变成这呆头呆脑的模样。妖刀姬不愿追问“一些原因”具体是什么样的原因，她既不愿说，那她也不会问。青行灯看起来不像是乖戾暴虐的妖怪，妖刀姬也不觉得她会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妖刀姬支起身子仔细看她。熟睡中的青蛙看起来傻乎乎的，大张着嘴，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几根长长的白发沾到了鼻孔旁，呼气时会被竖直地吹起。精巧的发饰落在了一旁，妖刀姬替她放到了床头的矮柜上。这发饰很显然是随着主人的缩小而变化到了更小的尺寸，当发饰被拿在指间时，妖刀姬不免想象原先的它戴在青行灯发上是什么样的。
“晚安。”妖刀姬喃喃道。闭上眼睛，听着耳边青蛙的呼吸声，遁入了睡梦中。
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了。
扭头看，枕边空荡荡的，只有一只青蛙睡过的痕迹。糟糕，妖刀姬心中一紧，该不会悄悄地走了吧？妖刀姬急急忙忙地跳下床，光着脚就往外面跑。
“青行灯！青行灯！”妖刀姬高声呼喊。
她跑过池塘边，惊得荷叶上的青蛙纷纷跳向水中，“呱咕呱咕”的蛙鸣声和水声响成一片。
可那些都是些普通的青蛙。那么多只青蛙里，独独没有妖刀姬想要寻找的那一只。
她一定是走了。
如波纹在水面一圈圈荡开，失落的情绪在妖刀姬心中一圈圈扩散。是啊，她根本不在意这件小事的，是妖刀姬强行留她不许她走。她还是很不错的，没有当面拒绝，是成全妖刀姬的好意。为什么要失落呢？没有必要的。
妖刀姬低着头，慢腾腾地往回走。
“你叫我？”
一只青蛙挡在了脚前。
她有着拖到地面的银发，一双凸出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由于肩膀太斜的原因，本该卡在肩上的衣裙滑到了臂上，松松垮垮地裹住黄绿色的身体。
妖刀姬先是小小地“咦”了一身，而后将她一把抱住，举到半空中。
“你去哪了？”她质问道。
“干什么！”青蛙翻了个白眼，四肢在空中挣扎已一番，“我不过在你的屋子里随便走走。”
妖刀姬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而后一丝笑出现在了她的脸上，“我还以为你走了”，她小小声嘀咕道。见青行灯投来疑惑的目光，忙岔开话题道，“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妖刀姬神秘地一笑，“跟我走！”
“走之前，先把鞋子穿好。”青行灯懒懒地望了一眼妖刀姬沾满污泥的双脚。
妖刀姬吐了吐舌头，笑着去找木屐。
她要带青行灯去见一个妖怪。
那只妖怪很容易找到。她撑着一把纸伞守在渡口，眺望水天相接的地方，日日如此，年年如此。望眼欲穿，一直在等，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离得越来越近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明明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一靠近这里便阴云密布。云层中隐隐有电光透出，低低的雷声不时传来。远远地看见一个消沉的身影站在渡口，青苔覆身，满面愁容。
“这是雨女。”妖刀姬低声向趴在肩头的青行灯解释道。
雨女独自守在渡口，仿佛没有察觉妖刀姬的出现。她泪光弥漫的视野里只有那片海域。那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满帆出航，所有的人都在笑。那艘船驶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没关系的，只要耐心地等，就一定会等到它回港。
“我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郑重道歉。”妖刀姬闭上眼睛，低语道。
青行灯没懂妖刀姬到底在跟谁道歉，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妖刀姬三步两步走到了雨女身边，那个可怜女人终于不再忽视她的存在，抬头，泪汪汪地看着她。
“请不要再逃避了！”妖刀姬突然大声说道。
雨女浑身一抖，满脸写着震惊。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滚滚而出，雨女捂住脸，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不，我不相信。”
她哭得悲痛欲绝。相应地，雷声隆隆，冰冷的雨从天而降。妖刀姬抓起青行灯，一抬手就扔进了雨里。
“喂！你在干什么啊！”被雨点无情拍打的青行灯抱头躲雨，冲着妖刀姬大喊。
“这可是可以解除诅咒的雨水！”妖刀姬回应，“并且，你一只青蛙，会怕被淋湿？”
倒也是。青行灯放下手，闭上眼睛，任雨水冲刷着她的青蛙身体。
这会有用吗？
听着耳畔传来的一声满是遗憾的叹息，青行灯得到了答案。没有。

3.
还真是一个顽固的咒语啊。
即使在雨落下的那一刻妖刀姬就已经知道这场雨没有起到驱散恶咒的效果，但她还是不死心，让青行灯在雨中足足淋了三个钟头才真正确认了这条路行不通。
雨女悲伤地哭了很久，淅淅沥沥的雨也下个不停，直到她哭得累了，雨势才渐渐变小。妖刀姬的心中充满了歉意，她是故意惹哭雨女的。现在应该去安慰她几句吧？妖刀姬心里想到。然而她张了张嘴，却窘迫地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妖刀姬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抽抽噎噎的雨女，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擦去眼泪，重展笑颜。
“请不要再哭了！”妖刀姬脸憋得通红，突然喊道。
雨女愣了一下。妖刀姬看见越来越多的眼泪聚在她的眼眶中。雷声又响。糟糕，好像完全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
“哼，”青蛙一蹦一跳地来到妖刀姬身边，对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看来你只会凶人。”
我看起来很凶吗？妖刀姬惶恐。接下来，她惊奇地看着青行灯跳到了雨女的脚下，和她呱唧呱唧地聊了一阵子。随后，雨女的脸部表情变得柔和，一缕笑绽开，乌云散开，妖刀姬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她和雨女说了些什么？妖刀姬出神地想。
“走啦！”青行灯蹦到她的肩头，对着还在发呆的妖刀姬喊道。
这才回过神来，踏上归程。
“我很凶吗？”路上，妖刀姬问。
青行灯嗯了一声，“有点。”
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样也好。”
没有人会愿意接近一个凶神恶***。这样，也就不会有所误伤了。
“你说什么？”青行灯听到了妖刀姬的轻叹。
妖刀姬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
一来一回，便过去了一天的时间。这一天里虽然没能解开青行灯身上的咒语，助她变回原样，却也有着小小的收获——比如知道了天之泪不能百分之百地解开诅咒。
有着解咒能力的妖怪并不只有雨女一个。妖刀姬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是那只住在在森林里、住在废弃的神社中的虫妖。
她要去见虫师。
虫师居住的那座山离妖刀姬很远，是一段漫长的路程。青行灯依然蹲坐在妖刀姬的肩头，看着身下人用双脚一步一步往前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若我不是青蛙就好了。”
声音飘进妖刀姬的耳朵里。妖刀姬像是小小地被电击了，一阵喜悦跃上心头。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现在才意识到？”
青行灯不理她，自顾自地抱着灯杖嗟叹。“放在从前，我的灯会直接带着我飞过去。像你这样走，实在是浪费时间。”
她的灯确实可以漂浮在空中，妖刀姬想起初见她的那一日，一支灯载着一只青蛙飘进了屋。
妖刀姬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可以坐在灯上！”
妖刀姬提起了肩上的青蛙，对着她怒目而视。
“明明坐灯上飞行，为什么还要赖在我肩上？”
揉着左肩膀，妖刀姬抱怨道。
谁知下一秒青行灯又敏捷地跳上了右肩膀。
“坐灯上，硌屁股。”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还真是——无从反驳。
“话说回来，我能问你些事吗？关于那把刀。”青行灯突然提到。
“不能。”
妖刀姬冷冰冰地拒绝。
“啧，”青行灯勾起唇角，“果然很凶。”
妖刀姬沉默，继续赶路。她带着青行灯来到神社中。
“虫师？虫师，你在吗？”绕过倒塌的鸟居，妖刀姬开始呼唤道。
妖刀姬的声音回荡在山中，随风传往更远的地方。一只飞虫扑闪着翅膀似是从天边而来，一落地，就化作了人形站在妖刀姬面前。清秀的面容与寻常少女并无二样，而身后的一对翅膀却让她有着有着人类所没有的轻盈。
“妖刀姬大人，您找我？”虫师清澈的眼睛望着妖刀姬，怯怯地询问道。
“是啊，”妖刀姬说，“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请尽管吩咐。”
“呐——”妖刀姬揪着青行灯的衣服，把她提在虫师的面前。“这位是青行灯，中了变成青蛙的诅咒，你有办法解开吗？”
青行灯冲着虫师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小虫子显然没有听说过这种诅咒，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她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诅咒，也是第一次见到打扮得这么花里胡哨的青蛙。
“很难么？”青行灯张嘴问道。
从她吓得一激灵的反应来看，她肯定还以为这只青蛙是不会说话的。真是个有趣的小妖怪。
“我、我会尽力的！”也许是青行灯的悲惨际遇触动了虫师，她目光坚决，格外有干劲。
“那就拜托你了！”妖刀姬郑重道。
虫师点点头，深绿的萤光从她身体周边发出。洁白柔软的丝在青行灯身边凭空出现，它们交织、层层裹叠，最终变成了一个护住了青行灯的虫茧。
“啊——”见到虫茧包裹住青行灯，妖刀姬不由得惊慌失声。
“没关系的哦，”虫师浅浅一笑，安抚道，“在我的茧中，什么也不用害怕。”

甚至还会有净化的力量。妖刀姬默默地补充。
在妖刀姬和虫师两人之间，是一只静静躺在地面的虫茧，那只名为青行灯的青蛙就在茧里头。茧一动不动，让人无法推想茧中正发生了什么。妖刀姬抱着长刀，无意识地用刀尖在地面上画些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线条图案。会成功吗？她破茧而出时，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妖刀姬的手心沁出一层细汗。
“时间快到了。”虫师说道。
妖刀姬瞪大了眼睛，连眨眼也不敢，生怕错过了虫茧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屏住呼吸，等待青行灯出茧的时刻。
“咔”地一声轻响，一条缝出现在了茧的表面。缝的两端向远处延伸，这条缝也随之扩张。妖刀姬紧张地盯着这条缝，终于它扩到了足够大的宽度。一坨熟悉的绿色跳了出来。妖刀姬的一颗心犹如落入冰水中，凉凉。
“还会有别的方法的。”从妖刀姬的脸上读出结果的青行灯挥动脚蹼拍了拍妖刀姬，柔声说道。
妖刀姬呆呆地点了点头，连向虫师道谢都忘记了。她把青行灯抱起来放在肩膀上，转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停下！”青行灯大喊。可妖刀姬迟迟没有反应，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她只好自己跳到了地上。
“我有几句话想和虫师小姐说，你在这里等我。”青行灯对沮丧到极点的妖刀姬说道，随后跳回到了刚刚与虫师见面的位置。
“很抱歉没有帮上忙。”虫师的眼中满是失落和自责。
“没关系的，我也不是很在意能否再变回去。”青行灯道，“我更感兴趣的是，妖力如此独特的虫师你，为什么要常年隐居在这深山里？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吗？”

4.
毫无疑问，又是一个“此路不通”。
满心地期待着青行灯破茧后能变回原来的样貌，然而事与愿违，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恍恍惚惚地走下山，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这才稍稍清醒过来。忽觉肩膀上没有了沉甸甸的压力，扭头一看，大惊失色，“青行灯！”
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回跑，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四处找寻那只大青蛙的身影。找到了！她和虫师待在一起，似乎正在谈些什么。
走近时，她们二人的交谈一进入了尾声。青行灯向虫师颔首致意，挥手道别。虫师也微笑着摆手。可妖刀姬注意到，她的眼角上有点点未干的泪痕。
“你对虫师说了什么？”离开神社后，确认已经不在虫师的视野范围内，妖刀姬不悦地问。
“没什么啊。”青行灯的话听上去轻松而愉悦，“几句闲话而已。顺便一提，你现在很凶。”
凶？妖刀姬忙做出调整，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严肃。“只是有些好奇。”
青行灯假笑了一声，很显然不认为妖刀姬仅仅是在好奇。“只是问了问她的过往，你不用这么紧张。想变得美丽的飞虫在蜕变后却再也没见过那过温暖过她的神，多么催人泪下的故事啊。”
她又收集到了一个好故事，难怪有这样的好心情。
“可是，你这样做岂不是戳到了她的伤心之处？”妖刀姬不安道。
青行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将过去的伤口捂在黑暗中只会令其继续溃烂。”
“那你说，要怎样才能治好？”
“拿出来，拿到阳光底下晒一晒。无论是多么难以释怀的事情，说出来，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转哦！”
“歪理。”妖刀姬嘟囔道。
即使收到了否定的评价，青行灯也完全没有生气。她很快将话题转往了另一件事上。“你这样在意虫师的事，莫非你和她是朋友？”
妖刀姬含糊地回答，“算是吧。”
“感觉你没有多少朋友。”
“是。”妖刀姬不否认这一点。
“为什么？是和那把刀有关吗？”
青行灯利落地抛出这一问题。刀，她又提到了那把刀。金黄的长刀，削铁如泥，杀人更是轻而易举。刀刃锋利，刀身光滑如镜，昔日的血迹早已洗净，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现在的它看起来缄默而谨慎，像是已经把往事忘得干干净净，无论是至高无上的荣光或是罄竹难书的罪行都与它无关。
妖刀姬默认了。
“我趁乱逃了出来，但还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以及这把刀。我很害怕，我分不清靠近我的人是怀有什么样的目的。每当这种时候，刀就会替我做出回答。所以我——”
“不是你的错。”
“谢谢。我也是在那时候遇到的虫师。很幸运，那时她还是只小飞虫，因为体积太小，可以躲开了刀的砍击。她察觉出了我的异样，冒着风险等我清醒，在我逐渐平静下来后，和我说了许多。”
“所以她能和你做成朋友，就是因为你伤不到她。”
妖刀姬的眼睛望向地平线，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记忆，她接着说了下去，“那实在是太可怕了。被夺去意识，被强迫着冲入人群中，不由自主地挥刀砍向眼前的人。不仅仅是人，还有妖怪，不论是人是妖，只要挡在面前的，一律杀掉。那个阴阳师，他和邪神做了交换，他们有一个更邪恶的计划。邪神喜欢樱花，阴阳师就在源家的领地中种了一大片樱花树。那片树林现在已经不在了。有一天，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阴阳师对我的控制很明显削弱了，也许是他的力量收到了冲击。我趁着他受伤，逃离了源氏的府邸。临走前，我用这把长刀，砍断了所有的樱花树。”
“相信邪神一定会很惊喜。”青行灯强行玩笑道，试图调节这沉重的气氛。
妖刀姬无力地笑笑。她手抚长刀，神情落寞。青行灯举起前爪，小小的青蛙脚蹼搭在妖刀姬的右手上。青行灯想握住妖刀姬的手，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没关系，有人正在陪着你。可她没能做到。青蛙绕着黯然妖刀姬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去给她一点安慰。
这一刻青行灯的心中充满了懊恼，她对自己的青蛙身体满是怨言，这是她受到诅咒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催生出变回人形的愿望。
如果没有变成青蛙就好了。
如果是原来的我，就可以拉过她冰凉的手，在寒风中握紧。
就可以揽过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吧，将额头抵在我的肩上。在我的怀抱中，想做什么都可以。
甚至可以吻一吻她的嘴唇。这么多年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温柔地吻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吧？陪在身边的只有一把妖刀。有没有人关心过你的苦痛，分担你的哀愁？
青行灯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身体。青行灯愕然抬头，看见妖刀姬正静静地看着她。她对着青行灯，轻轻地笑了。
“你说的是对的。”
青行灯不解。
“说出来之后，果然舒服了许多。”妖刀姬长舒了一口气，先前的忧郁一扫而光，换上了轻松的笑容。

“可你——”
“我没事。”妖刀姬认真地说，“我心里很明白，人不是我杀的。但他们毕竟是死在我的刀下，即使错不在我，我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妖刀姬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逃出来之后一直在想办法弥补。我认识了一位寺庙里的妖怪，我求了她念经超度那些无辜的亡灵。正好她还懂怎么驱散恶咒，明天，我带你去见她。”
青行灯发自内心地希望明天要见的那位能成功。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青行灯直视着妖刀姬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什么？”
“你既然恐惧伤害到人，因此断绝了和他人的来往。为什么偏偏不害怕我？还能放心地安排我和你休息在一张床上？”说道最后，青行灯竟有些得意。
然而妖刀姬意味深长地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青行灯几遍，给出了她最不能接受的回答。
“太弱了......”
青行灯忽视了这一点：在妖刀姬的眼中，她暂时只是一只愣头愣脑的大青蛙。
没人会刻意提防一只青蛙。

5.
之后青行灯一路上都没有再理过妖刀姬，两个腮帮子气的鼓了起来。妖刀姬暗笑她幼稚，说了许多好话哄着，这才得到了临睡前的一句“晚安”。
青行灯先一步去了卧室，而妖刀姬却还要整理好明天带给数珠的新的遇难者名册。当妖刀姬吹灭油灯走向床榻时，青行灯已睡熟了。
妖刀姬一边打哈欠一边来到床边。从半睁的视野中，妖刀姬看见月光透过窗户，倾泻在那熟睡的女人身上，一个哈欠骤然停住。
银丝四散，睡颜慵懒。衣裙半褪，露出洁白的肩膀，胸前是掩不住的春色。这便是百物语之主真正的样貌。酣睡中的她也许做了一个香甜的梦，嘴角微微翘起。这般温顺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动——妖刀姬为自己的心跳加速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不。现在的重点不是眼前的青行灯有多么好看多么美丽动人！是她变了！变得不是青蛙了！
妖刀姬扑倒床上抓住青行灯的胳膊疯狂地摇晃，“快醒醒快醒醒！”
青行灯皱眉，“唔”了一声，这声音简直要把人的心融化。她缓缓睁开眼睛，妖刀姬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眸。就在她要起身的那一刻，一团青烟不知从何处升起，青行灯被围在了烟雾中。妖刀姬拼命地挥手赶走那团该死的烟，当烟雾散尽时，她失望地看到，睡在床上的还是一只大青蛙。
“发生什么事了吗？”青行灯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没什么啦......”妖刀姬失落地答，倒头睡下，“晚安。”
“嗯，晚安。”
没过多久就又听见了青蛙均匀的呼吸声。妖刀姬闭着眼睛，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着青行灯撩人的睡姿。妖刀姬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噫，怎么变得滚烫。
第二天天刚亮妖刀姬就把青行灯叫了起来。她急切地希望青行灯能早日变回人形，因此她不愿再等，多一秒也是煎熬。青行灯困得要命，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结成了亲兄弟，黏在一起不愿放开。没办法，妖刀姬只好把她抱在怀里，赶往数珠所在的寺庙。
“早啊，数珠。”刚走进寺门，就遇到了正在庭院里清扫落叶的数珠。
“早！妖刀姬大人！”小姑娘展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
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青行灯，妖刀姬叹了口气，选择先和数珠闲聊一会。她为数珠带来了干果，数珠又惊又喜，连连道谢，当即就吃了起来。她们聊着为亡灵超度的事，在差不多交待完的时候，青行灯揉揉眼睛，自己坐了起来。
“这是哪啊？”青行灯问。
“是能帮你变回去的地方。”妖刀姬答。
“请问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数珠摆好了木鱼，问道。
妖刀姬点点头，将青行灯放到数珠面前。数珠敲击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地诵读着佛经。金光将她二人笼罩，相信在这圣洁的光芒定可以祛除一切世间的邪恶。
恭敬地听着数珠的念经声，妖刀姬虔诚地祈祷，祈求青行灯快些解开诅咒，变回人形。
数珠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金光也随着消退。光芒散尽，蹲坐在木鱼前的，还是那只大青蛙。
“果然还是没有用吗？”见妖刀姬迟迟没有反应，青行灯耸了耸肩，问道。
妖刀姬沉重地点了点头，心情跌落到了谷底。连数珠也无法驱散她身上的诅咒，接下来，她真的不知道能找谁帮忙了。
青行灯也沉默了，蛙嘴紧闭。
“两位施主不要着急，”见气氛不太对，数珠忙开导道，“我们佛家讲究因果，有因才有果。想要解决这个诅咒，也许需要了解整件事的来由。在知道了来龙去脉后，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呢？”
妖刀姬的目光转向青行灯，而青行灯却刻意地避开了她的注视。
“你不想说，是不是？”妖刀姬问道。
“是。”青行灯痛快地承认。
“可你说出来，会有助于找到你变回去的方法。”妖刀姬劝。
青行灯犹豫了下，还是坚决地拒绝，“不，我不想说。”
妖刀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你根本就没想着变回去，对吗？”
“不！当然不是！”
“你就是！你就是这样想的！这些日子里我在为你操心为你奔波劳累，你却什么也不在意，只想着睡大觉！是的，是我多管闲事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一厢情愿，是我在耽误你的时间。那还真是对不住啊？”妖刀姬羞愤地喊道。
青行灯扶额，无可奈何地看着恼火的妖刀姬。她知道，能让妖刀姬安静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她变成的青蛙的起因坦白。
“你真的想听吗？”青行灯叹了口气，问道。
“你说！”妖刀姬冲她吼道。

青行灯幽幽地看了妖刀姬一眼，开始了她的讲述。“你知道的，我是喜欢收集怪谈的妖怪，更喜欢将经过编纂的故事讲给人们听。那位大人，她很喜欢我的故事，听我讲了许多个，仍是饶有兴趣地想听下一个。有一天，她突然问我，‘青行灯，你讲的都是别人的爱恨离合，今天来说一说你自己的故事吧！’我笑着摇头，告诉她我没有那样的经历。她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应当拥有自己的一段际遇。于是她就把我变成了青蛙，直到找到一个能与我共同书写这段故事的人，才有可能解开这个诅咒。”
说完，青行灯跳到了妖刀姬的掌心，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我相信，这个人就是你。”
“扑通扑通。”世界突然安静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算是表白吗？
青蛙吻上了妖刀姬的脸颊。
现在妖刀姬确定了，这就是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