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养的兔儿竟被人生扒了皮，就连内脏都被掏了个干净。祁华宫的少使刘杬第一个发现的，当即被吓晕了过去。宫人都说是妖人作祟，又有人讲隔三差五便能在宫中看到有女妖出没，身材娇小披散着头发，有次还有人看到那妖人拖着个大布袋在御花园中行走，发出飒飒——的声音。宫人害怕极了，等到御林军赶到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舒濯听着意犹未尽，将搭在长桌上的双腿放下。主动请缨要去替她诊治，顺带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整出这方把戏。待他赶到时众人早已将现场收拾了个干干净净，那少使也醒了过来。舒濯总觉得这名字自己在哪儿见过，路上翻了册子才晓得是苏绰帮过的人。春风吹拂柳条抽了新芽，竟都一年了。）
: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你。
（舒濯摸摸下巴，又说。）
:你这丫头怪机灵的，短短一载就离开掖庭那个苦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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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时候我是平躺在桑榆榭的榻上，木梁灰墙、油灯，一切如常，清早见的那团模糊的血肉白骨远得仿若只是数晚前一场噩梦而已。
我掀了棉被坐起来，回身往轩窗探看——日影绵长，天清而明媚——原仍是上午啊。心神稳住，一下儿懒了身子，于是呆呆坐着不动弹。
直到口舌忽然贪水才下地去，方烧了水竟闻“吱呀”一声门响。一下子毛骨悚然，那只死兔子又窜上脑门来。鼻端捂上一股子腥气的恶臭，耳畔蜂鸣乍起。胃中云翻水腾，握着木薪的手心骤然冒出汗珠儿来，嗓子火烧火燎地，惹得我当即蹲下身子干呕。】

（舒濯倚在门框上看她呕，两片唇抿成一条线。待她症状稍有减轻，在她鼻下放了个瓷瓶，转了一圈。里面陈皮高良姜的味儿冲人得很，舒濯都忍不住别过头。）
:好点了吧。你这没什么大事，连方子都不用开。
（舒濯给她倒了杯水，蹲下身递给她。舒濯是个怕麻烦有洁癖的主儿，眼瞅着她的嘴唇惨白惨白还冒着冷汗，又担心她把水撒到衣服上，拿了个帕子在她手下面盛着，滑稽的很。）
:都过去了，别怕……
（声音低沉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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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辣而清爽的气味自鼻端冲上天灵盖，裹住五脏六腑的那股子恶心劲儿便一下子散了。我懵懵松松回神去看，眼神甫一定下，就瞧见去岁一见难忘之人。心下大喜，立时“哎！”地一下转过身来冲他。下一瞬嗓子干涩，生咳不止，不知何时掌的杯也晃悠着洒出水来。
一盏水灌下去，低眸正瞥见他遮着我衣衫的帕子。而今方帕浸了水，我衣却安然。由是，心头悠悠地再晕上来一股热气儿，慌乱方住即扬眸笑唤：】
“秦太医！”
【欢喜意正浓，死兔子灰溜溜跑了。抑不住眉眼弯弯：】“太医如今可好？”
【身后烧水的蒸汽一波浓过一波，我想起桌上留的椰蓉蛋黄酥，半刻未住便起身端给他，兼道：】
“这是我自己学的酥糕，还不能端给蔺容华，所以沾上个便宜。太医尝尝。”

（嚯！好在接住了，没白撑半天。舒濯松了口气，她与苏绰最大的不同便是她眼神清明，不似苏绰总是忧心忡忡。舒濯为人也更活络些，他们晋升也大多得益于舒濯广交人脉。不然以苏绰的死性子，臭脾气，早就被赶出宣徽了。）
（舒濯可不是对谁都这般热心肠，实在是她模样生的可人儿，舒濯便想多与她说几句话儿。舒濯接过茶盏，又将那帕子叠好放在茶盏下，搁置在茶盏下——她万是不会再要这方帕子的。回头，也是随她嘴角弯弯。）
:还好，宫里清平，宣徽也无多少事。
（她去寻了糕点来，怎奈舒濯是个不喜甜食的，她还常讽刺苏绰说他便是甜食入肚太多，粘在一起了，才不知变通。只是舒濯不想驳了她的面儿，便接了过来。）
:多谢少使美意。
（她只咬了一小口，嗑了几口酥皮连里头的蛋黄都没见着。）
:酥香松软，十分可口。可否让我带两块回去？
（舒濯想，自己不喜欢，那就兜着回去给苏绰吃。不然自己今日这般做派，可会被她误会自己睁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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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您欢喜便好了！”
【洞开轩窗，取食盒把一整碟酥糕封好，端正摆了桌上。喜出望外的心平复过，顺着他的话，那些不曾忘的日子自牙齿里冒出，与旧屋的阴冷一同融化在浇满一食盒的曦光里。
湿漉漉的青草香沿窗口爬入，我端了把椅子请他，自个儿端坐榻沿，拢着手，抿笑道：】“无事则安。”
【那些药啊毒啊的旧闻，如今看来已掩在灰尘之下。彻底放了心，落着眼神儿一皱眉复抹平，且瞧向他，展颜道：】
“奴婢两次三番地取药来，到底惹了人眼。惊惶之余，更怕把您也推进火坑里。而今，幸好！”

（她方介怀从苏绰这里贪了好，展颜间眼里似有星空，但也瞧得出些许愁容。）
:无碍，我都打点过的。
（当然，是苏绰打点过，舒濯是万不会给那些贪图蝇头小利的人一分一毫的。虽心下鄙夷，只是药房的医官儿是赵院判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舒濯每次去还是客客气气的。）
:对了，方才……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舒濯来这里可不是与她叙旧的，更多的还是因为那股子好奇劲和猎奇欲望。）
:这件事非同小可，如今你还有些许记忆，晚了再问怕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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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话，一个激灵，便觉鸡皮疙瘩顺着手背和后脊一溜儿上到脖子上。恰逢烧的壶呼噜呼噜开了，又跳下地去提壶。顾不上让茶，紧着头皮道：】“是。”
【回原处，两手复拢起，不知觉扣紧了手背。低着头把死兔子揪回问过一遍，声线微虚。】
：“早晨……奴婢往尚食局去。从、从，刚过了住宫人的院儿没久，即闻着股子隐隐约约的腥气味。”
【嗓子涩住，一清复道：】“彼时正是宫娥司洒扫的时辰，奴婢怕出事便折回去看，顺着味儿… …顺着味儿就从院前的草堆里扒出来那个。那个有肉没皮… …白骨浸着血的兔、兔子。”

（她的模样舒濯看在眼里，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这才是人该有的正常反应吧，会恶心，会害怕，会难受。可是皇十七万不是这样的，他还不到十岁，自己在路上见到他，与他说道时，皇十七不但没有恐惧，反而表现得太过镇定，太过无所谓，甚至带着嘲讽之意。）
（舒濯不寒而栗，不再多问，蹙着眉头，放空思绪。）
:罢了，我知道了，这袋糕点我就揣回去了。礼尚往来。
（她掏出一小包小鱼干递给刘杬。）
:顾家祖传配方，给你尝尝。
（听说是很多年前一位进宫的小姑的挚友叫曦和的教会她的，她又传给了长姐，长姐又教给了叶子。舒濯便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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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着眸醒神儿，待人再说话才掀了长睫看他，见动作忙双手来接。是个小布袋，很轻，干干净净。凑到鼻端一嗅，隐约有甜甜咸咸的味顺鼻息呼进来。登时好了心情，攥着布袋与人行敛衽礼。悦道：】“多谢秦太医！”
【礼未罢便起叩门声。忙掩好了小布袋，启门见是同祈华的姐妹。两句劝她回。再与秦太医辞，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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