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这一场大戏，戏台搭在了圆明园，宫里的绮罗美人，也虚虚跟去了小半，平日尚多嫌着人多了忒挤，如今却一时也空落下来。我素日不大爱随热闹，眼下自也没有几分郁郁，且贪图免了定省的安逸，便更不多言。）
“今年的梨花，没有去年的好。去启祥请了人来，今儿开了那坛梨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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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随风舞，庭内业已半残红。）
（ 遣散前来问安的莺燕，强打起精神应付捧着卷宗询我意的几个侍。我因心中有事，不免燥了几分，言语间多有戾气。 ）“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妥？”
（ 殿下面面相觑，惴惴寂了半刻。我揉着额角，欲再添言，却因燕草一语，眄向帘外。钟粹伺候的在外头踌躇，说是阿姊请我品那梨花笑。）
“ 也好。”（ 一忖，泄了气似的摆手命人退下，独携燕草往钟粹。）

3
（花褪残红青杏小。一壁着人去请陵儿，一壁吩咐银翘亲至膳房，点选几样佐酒小食，并酸甜适口的果脯。须臾，外间迭声高颂，已是人至。）
“去岁存了一坛梨花笑，今日瞧见这一树雪白，便一时兴起，索性唤了你来同品一回。”
（旋身迎至门外，天光正盛，亦比不过来人光华。）
“今日来得到快些，想是没有旁的事儿耽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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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太忙，落花拂柳。）
（ 未传辇，信步于东宫的长街上，熟悉又有几分陌生。这样想来，我已极少往钟粹去探阿姊，似是，泰半的光景，总是她来寻我，或是自慈宁而出时，小坐片刻。）
（ 心有所感，连带着眉梢都藏不住愁绪。直至人唤。）“ 自个儿酿的？”（ 我立在树下，头一歪，便这样静静地瞧着廊下之人。）“ 左右也不是什么急的，误不了。”

5
（不胜酒力，于此我亦有自知之明，故而这旧藏佳酿，也多以清淡香甜为引。抬袖，繁复刺绣接了灿然日光，更添莹莹。不肯失了高檐蔽日之荫凉，只招手催促她。）
“快进来，杵在那树底下做什么。”（嗔一句，复又添笑。）“可不是去年同银翘忙活了几日，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一小坛。”
（如今光景，这数载光阴之中，已是往复几轮。）“知道你如今身上担的都是要紧事，可毕竟这春光不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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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过径，捎带着雪白，悠然飘落在肩头。）
“ 我若化作花，哪个合宜？”（ 青丝成雪，我有几分好奇地相询，却并不希冀得一个答案。脑海中闪过少年的身影，莞尔，呐，尚欠我一朵富贵花。）
（ 莲步轻移，抖落白萼。 ）“ 今儿我倒是有口福了。”（ 拾级而上，往内室去。）“ 旁的都可辜负，唯独这春光，不敢负了去。”（ 倏尔驻足，回眸，笑靥盈盈。）

7
“你若化作花儿——”（手中锦帕弯了一折，笑意染了揶揄。）“那也不得同这娇花作比，顶多么，那暮春时节皱了皮儿的玉兰，也就差不离。”
（风前香软，春在梨花。这一盏佳酿，如今才正是最合意的时候。远山微扬，笑意柔和。）
“这春光岁岁如旧，从不叫人白等，可不是最守信的么，哪能舍得辜负了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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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香萦绕，远胜过那堆砌而成的香料。）
“ 哼，我恼了。”（ 足下一滞，鼻腔里溢出一尾轻薄的音来。佯作薄怒，旋踵见吐字。）“ 如何是待客之道？玉皇贵妃，本宫罚你三杯梨花笑，你可认罚？”（ 话音方落，禁不住抚掌大笑。）
（ 探过手，去牵她。）“ 兴许，是最舒坦的一年春时了。”（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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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唷，好大的气势。”（）“认罚归认罚，可也得容我分辨几句不是。”
（）“这三杯梨花笑兴许可饮的，只怕行完了这罚酒，便是该送客歇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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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间的顽笑话，似与稚龄时言笑晏晏，别无二致。时光荏苒，斗转星移，所幸我们二人，从未别离。）
“唷，好大的气势。”（一手虚虚扶了心口，语气添两分惧怕，面上却仍是一派恬然。）“认罚归认罚，可也得容我分辨几句不是。”
（携她往内室移步。）“这三杯梨花笑兴许可饮的，只怕行完了这罚酒，便是该送客歇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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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年幼时，时常在想，有朝一日若同阿姊分别，当是何等情状。）
（ 各自相夫教子，偶尔得闲见上一面？总叫人无端生出惧意。遂盼着，日子过得缓一些才好。时至今日，双居尊位，却陡然生出几分恍惚。虽如了我的愿，可囿于紫宸，又是否值当。）
“ 罢了罢了，且饶你这一回。”（ 螓首轻摇，似是要将这古怪的念头摒弃。）“ 好香呐，这酒怕是只应天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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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自檐下而过，轻佻的拂过美人鬓发，惹人微微阖目，恐其中不知何处沾染的沙尘迷了双瞳。）
“早知今日，当日酿酒之时，便不得容你躲懒儿去，定要将你也押过来当这苦力。”（语含悔意，轻叹一声。）
“研尽整整一树梨花，才萃了这些香味。”
（入席，与她对坐。）“你若尝着喜欢，今年再如法炮制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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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泥封口轻启，酒香四溢。）
（ 斟半盏，观之，鲜亮一如外间的白蕊。复细品，绵长清冽。）“ 我素来‘手笨’，如何干得了这精细活儿？酿的，必然不是这味儿。”（ 既将此在坤宁作说辞，自少不得日日唱上一出。）
（ 饮尽杯中残酒，摇头，并未应下。）“ 不必了，多了，便要厌。况这劳神费心的，你本就沾得少，何苦费那心思。”（ 遂与她把酒言欢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