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纱的家乡在蜀中之地,紫英曾闻巴蜀之地山关险要,风貌绮丽,自从入了此地山脉绵延不绝,驿道多修倚着险峰而建,真正算是明白了何为“进则天下,退则天府”的意义,不免心下感慨。穿过蜿蜒的栈道,行至一处悬崖高台之上,菱纱忽的抬起手,指向远处‘紫英,看,这里就是我的家乡了’
紫英顿生疑惑,后而大步向前向崖下看去,眼下一片庞大的村落映入眼帘,房屋错落,街道阡陌分明,市井声还能朦朦胧胧的听到。与其说是村庄,这规模更应说是城镇。
‘想不到韩家村这样繁华,竟与我所想不同’紫英说道。再仔细看看,整个村子的房屋方位似有所章法,屋巷均用奇数布置,共五门牌坊,靠近城中则为偶数布局,方位正向东南西北中,五门牌坊前各有一色旗帆,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皆是遵循阴阳五行的道理。果然是世代辩风水,入古墓的,生活中处处有讲究。
菱纱招呼着紫英一路沿栈道下去,直到城镇门前。刚欲迈出步子却猛然意识到一件事。“紫英,照理来说,韩家村是不愿外人进入的,毕竟世代盗墓,做的都是旁人看来阴损的事,也害怕招致不必要的麻烦,虽说并无绝对的规矩,但若是村里人对你有所疑惑,也希望紫英你多多谅解,我会向他们说明的”
紫英点点头,伴菱纱向前走去。
城中很是热闹,并未像之前所想这样常常入坟掘墓见死人的地方应该人人阴沉诡谲,反而一派祥和景象,只是稍加留意,街上倒是鲜见耄耋老者,多的是些正当盛年的男女。
菱纱正喜笑颜开的把玩着摊铺上各式的古董文玩,眼睛下意识的向前一瞟,不知看到了什么,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菱纱一个转身弯腰躲在了紫英身后。紫英低目看向身侧,菱纱的手抻起紫英的衣袖试图挡住她的脸。
紫英看向前,是个身穿青色衣衫,容貌俊俏的男子,一双大眼睛倒格外看着精神的很。菱纱是在躲他么,紫英心中想着,男子便忽地大步踱了过来。
菱纱的首次回乡出场和她脑子里想的有些不一样啊,“不行,不能怂”自己想着,咳嗽两身从紫英身后走出。
青衣男子瞬间两眼出神,喜笑颜开:“呦``呦呦,菱纱!阿呀!菱纱回来了``啊嘿”语气除了兴奋似还有些嬉笑。
“韩鹤寅,别嚷嚷了”菱纱似是很不待见这人,有气急败坏的架势。
韩鹤寅见此状,看来是把这姑娘的性子早已拿在自己手心,再是不让她半分的,手中摇着扇嬉皮笑脸地道“哎呀,菱纱丫头当日负气离开,那走的可是决绝的很那,说什么此生不再与我相见,哎`这不天涯何处不相逢啊,这是咱的缘啊,啊哈哈”话至此,才是碰了菱纱的要害,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说着便有了迈步要与韩鹤寅动起手来的架势,
‘菱纱’正欲迈步,一只手却拉住了自己,原来是紫英。紫英从始至此,一直神色如常,未曾言语半分。倒是引得了对面这位公子的注意,韩鹤寅微眯着眼,打量起面前这个眉目清明的少年,一身浩然之气,定不是寻常之辈。
‘哎呦,一年多未见,菱纱丫头原是逃了我的婚约另觅佳婿去了,不错不错,这个``还可以’
没想到这家伙嘴上竟没个把门的‘韩鹤寅!你别太过分了,本姑娘我就是看不上你,死见不上你’
‘好好好,我自然是配不上你的,可你看看哎呀,这一年咱这菱纱丫头瘦成什么样了,哎呀’说着韩鹤寅竟凑近了菱纱‘哎呀,这!气色也不大好啊’而后歪头看着身后的紫英‘这位公子,你是怎么照顾我家菱纱的,让她如此消瘦,这我可要和你说道说道了’
已至此刻,紫英大约是明白了,眼前这位痞气十足的韩公子便是菱纱约定好的未婚丈夫了,而菱纱竟是逃婚出来的。
韩鹤寅向来如此,嘴不饶人,菱纱被他怼的一时语塞。此刻,紫英大大方方的走至菱纱身前‘韩公子,在下慕容紫英,是菱纱的朋友。你与菱纱之事在下并不知晓也无心干涉,只是菱纱刚刚回乡,可否让我们休息片刻你们可找机会再谈’稳稳的说完,紫英只微微垂目,倒看他礼不让三分么。
‘没错!鹤寅,莫要在这街上争吵’一个女子声由远及近,走来的是位步态轻盈,蒙着面纱的女子。她徐徐走来,到前,浅浅向紫英欠身施礼,并未搭理身旁的韩鹤寅,紫英也拱手还礼。
‘今天有客人,真是难得,说话怎能如此放肆’女子正视着紫英,她心下亦是明了如此气息清沛之人定非常人,再观紫英,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竟这样的风度,不简单。
‘霂蝉姐姐,你怎么来了’菱纱问着,眼神中也满是敬意,再看周围本各自奔忙的行人,因这女子出现也三三两两的停了下来,态度谦虚。紫英看看周围,,,明白这女子也是有身份的。
女子低眉笑笑‘菱纱,一年未见,你愈发出落的标志了’女子态度瞬间柔和了不少。
‘哎,你这身红色衣裙很是好看,我竟未见过,倒是不大像你以前的风格了,温柔了不少’
菱纱想起这身衣裙还是紫英拿定主要选的,瞬间脸红了起来‘哎呀霂蝉姐姐,怎么不像我了,我一直都这样啊’
‘好,菱纱果然未变,还是机灵的很,走吧,既然回来了,随我去老族长家中见见吧,他和婶婶很是想念你’
‘怎么,老族长未在宗祠中么’
‘嗯,老族长现在不常在宗祠了,有些事情他也肯放手让我们这些小辈们去做了’
‘哦,原来是这样,也是,霂蝉姐姐和照竹哥哥现在该是大家的主心骨了。哎? 照竹哥哥呢’
照竹是霂蝉的夫婿,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一年未见的光景,看这次回来的状况,韩家年轻的血液已经在逐步接手族中事务了,不久就该有年轻的族长了了吧。
问起照竹,霂蝉似不愿多说,只道‘你照竹哥哥去外面忙了,应是快回来了’
去外面!菱纱脑海里想起大伯在鬼界所说韩氏一族盗墓折寿的说法,想起自己这次定要告知族人缘由,往后不在盗墓。
‘照竹哥哥可是去墓里了,霂蝉姐姐我正有事告诉你,我们`’
欲要开口,又觉得此刻说出未免太突兀。立刻收了话语。
‘怎么?’霂蝉问道。
‘我。。。我们这样见老族长是不是不太好,紫英他来我并未提前告知’
‘来的路上,菱纱已告知我韩氏一族并不喜外人贸然打扰,何况是去见族长,不如紫英就不随同了。菱纱我在此处等你便是’
‘慕容公子果然得体知礼,这倒无妨,我们韩家人确实不喜欢外人闯入,无非是不想惹祸上身罢了,慕容公子是菱纱妹子的好友,自然不与其他人相同,何况,老族长素来疼爱菱纱,又怎么会跟慕容公子见外呢,大请公子莫要有负担,不介意的话随我们一同去吧’
‘如此,多谢’紫英道
到了老族长家中,老族长与夫人见到菱纱甚是惊讶喜悦,欣喜的不得了,菱纱一家从来与老族长交好,韩北旷活着的时候还常常与老族长喝酒闲聊,两家人跟一家人似的。族长夫人忙里忙外准备了一桌子酒菜,众人落座寒暄了起来。
‘哈,丫头,我就记得当时你大伯来我这吃饭喝酒就常带上你,那是你还小,我们为了逗你,就把蘸了米酒的筷子往你嘴里放,看你那小脸龇牙咧嘴的好笑的不行哈啊啊哈哈哈。一转眼,大姑娘了,这一年多,你看看,又变样了,啊,一年一个样,越来越好看’
老族长说完看看紫英‘紫英,多谢你一路照顾菱纱啊,你们年轻人在外闯荡不容易,菱纱这性子又倔,你也费心了啊’说着拿起了酒杯,欲和紫英一饮而尽。紫英心中想着,这巴蜀之人果然爽朗,说着就要举杯,又是长辈,哪有不喝的道理,可是自己毕竟是修行之人,如何做。
菱纱见势,急忙说道‘啊,韩伯伯,紫英他要遵守清规,不饮酒的’
‘什么?’老族长愣了愣‘紫英。。。紫英不是菱纱丫头你相好的么,什么清规?’
老族长一脸疑惑,打从菱纱将紫英带进门,老族长见这孩子一举一动,便很认可,看紫英与菱纱站在一起般配的很,正心中感慨菱纱这眼光好,以后也好跟韩北旷交代了。这么一说竟是不大懂了。
‘伯伯``紫英是我朋友,而且紫英还是昆仑琼华的弟子’
此话一出,韩霂蝉确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果然是有道行的,原来是修仙之人,不由得竟有些若有似无的担忧之色。
‘抱歉,老族长,紫英便以茶代酒吧’说着举起茶杯,附身向敬。
‘这。。。嗨,是我误会了,紫英是清修之人啊,真是年轻有为,是我误会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优秀,看你们一个个行事稳妥,我们也放心了。这不上个月照竹和霂蝉去西面的一处神迹中找到了延寿之法,此法可让我们韩氏一族活至百岁而寿终,菱纱,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等你照竹哥哥带回灵药你便不必再但心自己的寿命了’
‘灵药!’菱纱和紫英心下皆是一惊,韩氏短命已由大伯告知,皆因盗墓折寿,这是生死簿上定的,这人间什么灵药能免去韩氏阴损么,有些说不通。菱纱看向韩霂蝉,想等一个答案。
‘是这样,上月我与照竹在西方山脉中找到了鳖灵古墓,没想到那墓中尚有鳖灵神识一缕,他在世时便是古蜀地之王,死后也不同常人般投胎轮回,而是借墓中风水修炼,终成半仙半鬼之身,我与照竹告知他韩氏一族短命之困,还有我们掘墓不过是想用死人的钱救济在世者,他知晓原因,又感念我们是他的后人,便赐予我们灵药。就是这样’
‘既如此,现下可有人服下灵药’紫英问道。
‘尚未,即是灵药,怎能如寻常药石一般服下,自然要鳖灵神识亲授,以灵力之态传到我们身体中’
‘是啊是啊,前几日照竹还带了几个人去了呢,便是鳖灵神识相传灵药去了’老族长道。‘若是成功,这百年来我们受的短命之苦也算到头了’
这听着,紫英菱纱竟越发糊涂了,如果是真的菱纱也算找到了延寿之法。二人心中已决定无论怎样也要一探究竟。
酒过三巡,老族长已是酩酊大醉,许是近日找到了延寿之法又见到了菱纱,心里松了口气大干一场的喝了起来。还有韩霂蝉也是有些微醺。只是菱纱紫英滴酒未沾,清醒得很。宴后拜辞,各自归家。菱纱带紫英去原来自己家住去。
今夜月圆,一径石板道映着冷色的月光斑斑驳驳,二人走至一处宅院,正是菱纱的家。她兀自推开大门,一股花香扑面而来,抬眼望去,大片的月白色昙花正含苞欲放,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着月色似是要催促着花朵赶紧盛开,随处看看,庭院中的一切并未颓败,应是有人时常打理,还有那园中的几盏宫灯,竟是亮着的,菱纱弯腰检查那蜡烛是新换的,是谁呢,知道她要回来,提前准备了一切,一时间竟想不出。
这就是菱纱自小生活的地方,这样惬意,她原来是喜欢这么素雅的昙花,看上去多与她平日里一贯示人的性子大不相同。
‘看来已是有人知道你今日回来,提前为你打理了一切,你的人缘还不错。’紫英打趣道。
‘哈小紫英,你也会打趣我了。是啊,可我真真想不出是谁动作这样麻利’
紫英笑笑,心中似是猜到些什么。
时隔一年多,她本想着再次回到故乡的那一天是他们四人一起,一切都没有变。想到这里心里不免难过起来,就这样,便已算时过境迁了么。
‘以前在琼华学会御剑的时候我就总想着我们四人可以一起到我家乡游山玩水,梦璃喜欢弹箜篌,而蜀地多产青桐树,她来了我便去找城门斫琴的老师傅为她做一把音色最好的箜篌,天河喜欢吃辣的,我便带他去这里最好的馆子,让他吃个够,呵呵呵’说着菱纱眼里泛起了水光,她从来倔强,怎会随意感伤落泪,最多不过是让泪水在眼眶里打个转憋回去罢了,只是映着月色,慕容紫英看的清楚。
‘哦,对了。还有紫英,我一定要带紫英去蜀山啊,那里也有很多厉害的剑仙,到时候紫英就跟他们一战高下,他们肯定打不过小紫英的,到时候我就可以骄傲的说,看这是我朋友,厉害吧,哈哈哈’菱纱自顾自的说着,这样她便能心中舒坦些,这些话如今再也不会实现了。
菱纱哽咽了一声,抬手已不可察觉的方式抹了抹眼,侧头那一刻,紫英的手递了过来,自他掌中飞出一只萤火虫,紫英笑了笑,月光映着他的轮廓谪仙出尘,菱纱呆呆的看着紫英,这一刻他的面容怎这样温柔。君子如玉,便是如此了。紫英便是紫英,他能给人的安慰与心安就是这样如清泉如明月,默默无闻。
还好有紫英在。
‘蜀山派自古人才辈出,打得过打不过我却不能保证,只是若是输了,我定先溜之大吉,可保你不丢了面子,如何’
菱纱愣了一下,后而瞬间明白
‘哈哈哈哈,小紫英你太有趣了,不错不错,倒是个好主意’
天色不早,菱纱将紫英安排在了自己爹娘生前的屋子住下,后而自己回屋也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