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剧十周年】灯泡不能绑在火把上

烦啦，方言里的摩斯码，炮灰坑里的野鸡爪。在不辣迷龙这样没文化的家伙面前掉书袋，在阿译兽医这样读过书的同伴面前耍流氓，走到哪里欠到哪里，有了他就不得安宁。恨不得跟雷宝拼淘气，和小醉比天真，并且得保证他逢赛必胜。龙文章，神经兮兮，邪气四溢，也没能防住烦啦作出来的所有妖。虞啸卿，名门悍将，铁血决断，沙盘上也差点被烦啦的唾沫星子喷到吃不下饭。无论邪正，不管贵贱，就是睡草席子出身的，也能被他硌得三尸神暴跳。可要是没了这碗北平豆汁，小蚂蚁最后一战前，就见不到老乡了，可那是北平啊，是七月七日的宛平城，是千千万万小蚂蚁小书虫背上堆的故纸的来处。没了他，迷龙在兽医坟头怎么想的起来，不易少校是猪肉大哥？没了他，阿译在缅甸丛林向谁喊不准后退？除了他，向谁这么喊着开黑枪不得被揍趴下啊！

红先生啊，他在共区是害人输了五毛钱的唯一的教书先生——毕竟唯二识字的人里，青山比他还欠。可青山是共方的小亲亲，是最可爱的留下种子的烧柴人。红先生就比不得了，到了上海滩也是怪胎，为了火，不惜给亲哥泼水，恨不得一头扎进共方的怀抱，最后发现，亲哥就是共方的门槛，扎不进也是活该，让你抢名撒娇乱泼水。于亲爹，大约从落地起就没省过心，小时作对，大了敌对，以至于若水先生那派最后收拾红先生的人就叫小欠，有理由怀疑是天意。
何莫修，这个标题本是用来形容他的。造弹药，修电台，改进门窗，独立手术，重要的，他是何博士，也是核博士。何莫修能发最亮的光，最烫的热，他有多重要，重要到如果没有他，整个故事的第三部分就失去了所有合理性。一个被无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围剿的游击队，一个几近弹尽粮绝的游击队，一个大约懂俄语却不会英文的游击队，他们是一簇火把，照亮沽宁的长夜，可沽宁有河有海，最不缺的就是扑灭火焰的水。沙门是河，日军是海，最现代的人是何莫修，通电并且精通，水即使把电灯泡扑到熄灭，也得被电得直哆嗦，这就是小何的力量。

但这就完了吗，不是的，核博士硌敌人，何博士硌自己人。他爱高昕，于是操着唐山味的德国普通话半是谄媚半是劝慰地告诉她：“这样是不行的，这是鲜花，它们需要阳光、空气，和水。”心上人被他硌了好多年，再向她提起花，已经是纯正的中国话了，他像是从未离家，从不曾远游：“你记不记得，从前最低沉的日子，我也是在这儿给你采的花。跟你说花开花谢呀，难熬的日子又过去一年哪。”小何的语句是中式的，表达是西式的，腼腆优柔，却也外放热烈，他的情敌倒是传统江湖的直白：“**鸡。”**是**，只能换“1”开头的武器，太吃亏，鸡是真的属鸡，在地上找虫吃的家伙还能用喙子啄得人心烦。四道风拎着鸡脖子愤懑地杀鸡，说不好这鸡是日本人的替身还是践行“得空我就弄死他”的山盟海誓，真·山盟海誓，背着刚从海里捞回来的落汤鸡在山里发的誓。四道风是一杆旗、一阵风、一簇火，何莫修还是那个电灯泡，靠近了不是被布套头兜，就是被风吹短路，至于火，被烧得灰头土脸也是常事。所以欧阳常常安慰他，你是一个人，一个人。小昕啊，就是小何的小公主，小四啊，就是大家的小……大公主，小何啊，被知识的肥料浸润养育，不知不觉就成了豌豆射手，发言就是喷豆，别说公主们了，番薯也被他扰得睡不安稳觉，龙乌鸦说得好：“一看就晕船！”

看吧看吧，七连的火把他退群了，炮灰的火把他滋水枪，共区的火把他当唯一的种子，沽宁的火把他被自己人带走后再不归乡。豌豆是有生命的啊，柔软，会发芽，开花结果。史今是除了高军长之外唯一有儿子的人了，烦啦猪肉炖粉条的香味在禅达飘了六七十年啦，红先生让少年的中国有了安静的书桌和学校，何莫修呢，他是走的最远的最远的，他走进了沙漠，扎根在戈壁，他不再说：“我有时候也是一个中国人。”他也许会说：“把我埋在沽宁吧，我生在那里，我会长出沽宁的花儿，我需要那里的阳光、空气，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