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整个汴梁城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兔园没有兔的，这倒很无谓，毕竟我与玱娘，才吃过一道拨霞供；全叹雪，我想的是吹雁满弓，见的却是飞鸟投林，一片浑不吝似的寂寂——尚是一夜光阴】
【我用剑拂开一块石，是尤其暴殄天物的做法，也不知是暴殄奇石还是宝刃，接着心满意足，埋头堆起雪人来，末了拾两颗红玉髓般的浆果，权作它的眼睛，且并不可讳“活灵活现”，只当裨补兔园无兔的缺憾。我将将出神，便闻得窸窸窣窣一阵脚步，是往此处来】
呔！
【我自雪人后头闪身，一招不存在的声东击西，直飞出去个剑鞘】
什么人！

又下雪了。
出神的踩在厚重的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响。于是破空之声袭来，身形少有的一滞，随而侧身，高束的发在身后扬起，反手便将袭来之物打回。
却再定睛一瞬，瞳内紧缩，伸手又去前捉——
万幸，握住了暗器之尾。
于是，一位小团子，一截剑鞘，一座雪人。愣了愣，看清时而有一段时间的茫然，随后朗声而笑，蹲下来，左右翻转看着手中空空剑鞘。
“来——”
蹲下身，温柔地望着她。
“小丫头，这是你堆的雪人吗？”

【天地茸茸一白，不吝霜雪，险未站定，最终将剑搘在积雪地上，就力而起，恰能平视他。拍落裳上碎雪，仗着一身正气，好似要质问，又十分没有缘由】
是啊。
【我本该为自己的莽撞致歉，此时却一扬颔，朝人摊手，语气才将将平和，难得地】
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沉吟一二】
雪人送你罢，不必客气。

偏了偏首。
“还你可以，但刚才你是不是要吓我来着？”
我便忘了，那让我路途中失神的事情是什么了，只看了看眼前的小团子，想伸手扶一扶，又觉得这般正有趣。手中一节剑鞘，自非凡物，但我也疲惫与思索。
天气正好，积雪正重，当是游玩惬意的时候。
“你再陪我堆个，我便还你。”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不知如何答他，遂沉默，而这亦并非一桩不大划算的交易，是以接下后话，欣然应允，一把剑重掌手心】
可以——但你须得替我拿着剑——要收鞘。
【恐他执剑又临阵脱逃，复望一眼，才动起手来，有板有眼】
你想要什么样的雪人呢？

我将她的剑接过，收剑入鞘。于是在泛着白雪的光里，也看清了那两字。掌下一顿，便轻轻的将它落下，柄鞘合缝。
“什么？”
靖王，或说侍卫军的副都指挥使，这让我有些楞，但如今已是三年，神威三年。于是便收好所有情绪，慢慢的说着。
“你叫绥啊？”
轻轻敲了敲剑鞘。
“我刚才看到的。”
指了指她团在手中的雪团，又比了比那本就堆好的雪人，道。
“哦，我想一下。我们就堆个小一点的吧，精致一些，我刚才看到枯枝了，也许也可以为它也佩上一把剑。”

【不在意料之外——他见到我的名字，便予以回应】
对的，我叫赵绥。
【我乐于不必向他介绍是哪一“绥”字，也不必同他讲这字如何取来、赋意几何，总之是我的名字。环视周遭，败叶不多，不堪重负的枯枝倒有，虽伶仃三两，也足为它佩剑】
【我一壁团雪球，一壁问】
很快就好，但要为它取个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她是谁。
可那让我想了很多的东西，也与年纪尚小的稚子无关，与现在和我顽闹的她无关。于是只是再她捉雪的时候，帮着拢上一些。
“哦，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乐。
“我叫殷白雪。”
似乎这个名字，在这个时候说，有些调侃的味道，于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眨了眨眼睛，认真的笑。
“是真的白雪，”
指了指她手里的雪团。
“就是这两个字。”

【我一面听他讲，一面将雪团得厚实，终于搭成又一个雪人儿，拣远处一根枯枝，为它佩剑，两处并排，俨然有序——但我这才发现，先前那个雪人，并不似兔子】
好！那它就叫殷白雪了。
【并没留人反驳之机】
好听罢？
【再一摊手，理直气壮】
现下可将剑鞘还给我了吗？

“可太阳出来，这个殷白雪就会化了。”
一大一小两座雪人堆好，像或不像倒是另说，最重要的，是占尽了文人笔下画中，那最为推崇的意境。
“那另一座叫赵绥吧，他俩也好作着伴。”
学她，不待回话。将手里的剑交还归去，不高的小姑娘抱着长剑，玲珑可爱。
撑膝起身，揉了揉她额发。
“好了，去玩吧。”
风雪一停，太阳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