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汶镇楼

先放一章

一
很吵。
那辆车在泊油路上，轮胎滑过的声音。被夏日的炎热氤氲着，很刺耳，像是树胶在尖锐的玻璃上摩挲。
不得不说，那是一辆张扬的车。
相信只凭着加长版宾利这样的名字，已经足够它闪耀在阳光下。偏偏有的人就是不满足，拿着某种不知名的执拗，固执地把它刷成了不伦不类的土豪金，硬生生地让它与那颗刺目的星球争光。
这里呢，很偏僻很偏僻。
就算你把车速飙到180，也斟酌一个小时才进得了市区。
方块大小的窗户外，是几座楼。
哦，这个说法好像不大准确。
委屈的孩子一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
它们的出现像是鼓舞了车，油门大概被踩得粉碎。
灰尘倏尔刮起，嗯哼，看来又要洗车了。
少年无所事事地胡思乱想。
头发染成黄色了，还能闻见昨天染发剂的味道，有点痒，他忍不住胡乱地揉了一把。
对，这几幢破破烂烂的大楼就是一所学校，还不偏不倚，是一所正当的社会学校。
太阳从来都是慷慨的，一丝不苟地笼罩着整个大地，并不是十分精致的大门口只屹立了几个校级领导——我们暂时不记那些逃课的漏网之鱼——就算好像他们的数目有点多。
教学楼交纵错杂的走廊上堆了不少人，其中个别精通时事的人在空中比划着，对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侃侃而谈，像是得意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车上的人要是瞅见了，或许骨子里的冰冷也能沸腾。
不过他一无所知。
大梦初醒一般，司机急急地踩下了刹车。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灰尘扑向献媚的领导，不轻不重地吹哨。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哐。”
车门开了。
画圆一般劈开了刺眼的光，座位上的人风轻云淡地走出来，重重地关上了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嘉羿满不在乎地打着哈欠，眯起眼看向只顾点头哈腰的领导，不满地哼了一声。
垃圾就是垃圾，不管在哪儿，味道都一样让人恶心。
顺手把手随意地插进荷包，拎起放在车里的书包，不顾领导微带畏惧的眼神和其他人有些崇拜的目光里，走进大门。
背影那么决绝，像走进了无法预知的明天。
嘉羿的身份，如果用网上的流行语来讲或许叫富二代。作为跨国企业最大股东的独生子，他完全可以混吃混喝等死，所以将以上宗旨列入人生格言的他来说，被无数个学校退学也只是小意思，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下一个对他毕恭毕敬的学校。
这个学校，简直为他量身定做。
哦，这些人，也是。

二
你的世界，会突然寂静吗？
不会。
嘉羿抬头时，撞进了那人眼里的波澜不惊。
当他趴在桌子上时，周围渐渐安静了。
抬起头，嘉羿当然知道有人进来了，就算那人的开门声再轻，再礼貌也任然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随着开门吱呀吱呀的声音，整个教室地安静了下来，像时间被悄然无息地静止了。
那人很冷静，似乎这样的突兀是意料之中的，白皙的脸上没有浮现一丝波澜，嘴角也没有任何弧度，不管是上扬还是下垂。侧颜出乎意料的精致而又耐看。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抱着很多书，而不是像嘉羿一样敷衍地随便背个书包。
他的座位是这个教室独一无二的——那个第一排唯一的课桌，第二排整排都空着，第三排隔了千里远。走到座位前，他把书端端正正地放进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箱里，再拉开椅子坐了进去。
单手撑起脑袋，嘉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好学生他见过不少，却都是身处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社会学生的好学生却是第一次遇见。
伸出腿踢了踢前面那人的椅子：“那个最后进来的人是谁？”
嘉羿的声音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响亮，整个教室里空荡着带了些许疑问的句子。
怎么可能没听到呢？
嘲讽地一笑，翻开了手里的书。
前桌先是受宠若惊，听清后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转头刷拉拉地在纸上写了写什么，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给嘉羿。
挑眉，悠闲地打量着本子上的东西。
“李汶翰。”
全市第一吗......怪不得.......
看着那人好看的发旋，有点儿意思。
“你的世界，会突然安静吗。”
我的世界，从未喧嚣。

没有人吗

太难受了

三
对于这里的混球来说学校就是监狱，那放学就是解放，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当然，有两个以外。
嘉羿嘴里叼着颗棒棒糖，椅子随着手机里一声声的喧嚣上下摇晃，哀鸣着发出不满的抵抗。从嘴角的缝隙中蹦出某种不知名的曲调，在夕阳的朦胧下，徒生出几分缥缈。
李汶翰就乖多了，数学老师新发的卷子还溢着油墨的清香，他手里的笔在纸上轻巧地飞跃，一个个好看的方块字和阿拉伯数字争先恐后地跃上纸张，就算身后那人再吵再闹，估计他眼里也只有这些数据。
存心捣乱的某人不满地瘪瘪嘴，好学生就是讨厌。
手机里机械的“game over”也没来由地惹怒了嘉羿，重重地抛下手机，有些赌气地走到窗边。
不知望见了什么，眼里突然凝重了。
无论是打游戏的他，还是赌气的他，都是鲜活的。可那一刻的嘉羿，像幅冰冷的水墨画，永远地凝固着。
许久，嘉羿抓起书包，一言不发地离开，凌乱的脚步在空荡的走廊上奋力挣扎着。
不停写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那双眼睛，看着窗外。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车里，上一秒还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站在傍晚的星空下，瘦削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傲。
嘉羿踏上车板，沉默后淡然开口：“你来干嘛。”
车上散乱着不少文件，男人眉间有着不易发现的疲惫，但被他冷漠的神情封存的恰如其分。
“算是大人了吧。”
“从今天起我不会给你提供在学校任何的特权，受什么挫折也请拜托你不要过分叫嚣，没谁会在意。”
窗外的风景快速地掠过，霓虹在夜色中灿烂地闪耀着，几乎看不见嘉羿渴望的星空。车窗透开一丝缝，凉意哗啦啦地向里吹，吹走了他心里的迷茫。
刚想开口问些什么，被男人无情的句子打断，“我还有个会，你回吧。”
少年眼中的希冀淡了下去，看向窗外，华灯初上，繁华万千，吞没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男人在一个路口下了车，车调头，没有犹豫地驶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嘉羿回头时，他的身影被朦胧的夜色吞噬着，愈来愈小，直至消失。
父亲？
站在那座豪华气派却凄凉孤独的别墅前，听着佣人恭敬的声音，嘉羿嘲讽地勾起嘴角。
真是好笑。
那人不急不慢的脚步突然停了，凝望着那个少年。
李汶翰看着嘉羿，走进他最不愿回到的囚笼，看着那扇门被关上，看着这里的灯，一盏，一盏，消失在夜幕里。
看着那座小小的灯，孤独地亮起，轻诉着他的寂辽与悲伤。
——很孤独吧，失去所有的人啊。

四
警告？
怎么会有用。
这里的夜晚才刚刚开始，真正的疯狂才刚刚来到。
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在嘉耳边喧嚣，甚至带来片刻的耳鸣，推开一个不停往他身上靠的女孩，眼里露出几分不耐。
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吹起口哨抱着一个面色娇羞的女孩朝他走来，嘉羿轻呵一声，优雅地拿起杯子，轻抿一口。
“呀，黄嘉新你都去过‘那种地方’了，居然还喝度数这么低的酒。”男孩瞥了一眼杯子，随后措不及防地吻上女孩的脸颊，惹得她“咯咯”地笑。
嘉羿举起杯子，面无表情，“如果你不想我转身就走，最好说点有用的。”
男孩不在意地挠挠头，“黄嘉新你还真是。”
随手从包里抓出一叠钱，大概他也不知道多少。女孩眼中瞬间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
“想要吗？”
声音低沉，像恶魔无声的邀请。
女孩飞快地点头，“乖，亲我一口。”
男孩得到了一个香吻，而女孩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钱。
那人前一秒还笑着和女孩挥手，下一秒表情比嘉羿还要冰冷。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指尖轻巧地敲击着桌面，嘉羿不急不慢地开口，“‘那个地方’的老大是谁？”
既然是“那个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一个老大呢？
那人把玩起手里精致的玻璃杯，“胡春杨喽。”
“哦，”嘉羿挑眉，“道上出名吗？”
“有点，”男孩啧啧道，“就知道你不会自甘平庸。”
抬手喝掉一杯酒，“你有什么不知道。”
不是吗？
告诉他这个学校存在的人，知道李汶翰的人，包括猜到他父亲绝对会同意的人。
“好吧，”男孩无所谓地耸肩，要了两杯酒，“我以为你会对李汶翰更感兴趣呢。”
手一顿，嘉羿偏过头玩味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不觉得有意思吗，”男孩慢条斯理，“成绩又好，性格又怪，最重要的是......”
拿起酒，挡住嘉羿有些晦暗不明的表情，“长得很好看啊。”
嘉羿平静地注视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轻笑，拿起一杯没喝过的酒。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深紫色的酒透着神秘的蓝，在光怪陆离的吧台上折射出奇异的光。
默不作声地接过酒，随意打量着，“它叫什么？”
“lose control（失控）。”
不屑地哼了声，嘉羿仰头一饮而尽，喉结轻滚。
“谁怕谁啊。”
“连淮伟。”
连淮伟邪魅一笑，同时喝完了手里的酒。
当嘉羿倒下去的前一秒，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去你的连淮伟。
“怎么喝醉了啊。”
李汶翰无奈地看着趴在吧台上睡得昏天黑地毫无

怎么喝醉了啊。”
李汶翰无奈地看着趴在吧台上睡得昏天黑地毫无知觉的嘉羿。
“还不是我灌的。”连淮伟倚在吧台上，一脸嘚瑟的嚷嚷。
“算了，”李汶翰扶起嘉羿，“我先带他走了，管栎那边我会帮忙劝的。”
看着连淮伟眼里喜悦的光李汶翰猝不及防的又泼了冷水：“如果你不花心的话。”显然，之前那一幕他也看见了。
讪讪地搓搓手，“知道了知道了。”
就知道不该浪。

我在看！楼楼加油

哇唔～～

五
嘉羿从自家柔软的床上直起身时，脑子里还不是很清醒。
我在哪儿。
直到细细打量窗外的风景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蠢。
穿好衣服慢悠悠地走下楼，看见佣人在厨房里忙碌。本想直接出门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昨天谁送我回来的？”
他醉成那样，怎么可能自己走回来。至于连淮伟，不把他扔河里已经仁至义尽了。
佣人忙得喘不过气，听到这个问题后没有回头：“是连少爷叫人带回来的。”
黄子韬皱眉，连淮伟吃错药了？
不过没折腾就好，打开门后，耀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今天天气真好。
坐在那辆骚包的车上，嘉羿悠闲地听着歌，眼睛不安分地乱瞟。
只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李汶翰站在人山人海的公交站旁，手里捧着本书，嘴里叨叨些什么。
不过车飞奔而过，他的身影只出现了一瞬。
嘉羿愣了愣。
为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谁是李汶翰啊？
傻了吧，毕竟昨个儿也看了这么久。给了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闭上眼，先睡会儿吧。
到了学校门口，又是不出意料的人潮，不过不是因为自己。
他望向告示牌，开学典礼？有趣。
站在操场上人多得仿佛双11采购会，嘉羿挑眉，或许我是来了个假的社会学校吧，这里的学生对开学典礼有什么特殊感情吗？
很巧，站在前面的正是那个强聒不舍的同桌，正想开口询问却被猝不及防的一声声尖叫打破。
“胡春杨啊！”
站在女孩身边的另一人眼疾手快地扶好快要晕倒的她，自己赶紧转过头吼得声嘶力竭。
“春杨，偶像啊。”
好吧，黄子韬嘴角抽了抽，他好像知道原因了。
在真正见到胡春杨本人前他有过多种多样的假设，连抠脚大汉肌肉男变态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甚至连非人类的外星生物都有想过，反正不会是李汶翰那种。
嘉羿又是一愣，怎么又是李汶翰。
还没来得及思考原因，便被台上意气风发那人说的话打断。
既然是一个社会学校，不可能没有一个头。而胡春杨早在高一入学半学期从默默无闻到名彻全校，这个学校没有一个不服他的，连校长都要谦让几分。
胡春杨本人却和嘉羿想象的模样截然不同。
像猫咪般的嘴角微微上扬，睫毛上翘的弧度都格外张扬，规规矩矩地身着校服，包裹在校服下的身躯显得有些消瘦，整个人干干净净地立在那儿，像棵小白杨般出众。声色很明朗，倒是和他很配。
嘉羿却不以为胡春杨像表面上这般人畜无害，多半是个笑面虎。他自然不会平庸地度过这一年，当然，也不愿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胡春杨本人却和嘉羿想象的模样截然不同。
像猫咪般的嘴角微微上扬，睫毛上翘的弧度都格外张扬，规规矩矩地身着校服，包裹在校服下的身躯显得有些消瘦，整个人干干净净地立在那儿，像棵小白杨般出众。声色很明朗，倒是和他很配。
嘉羿却不以为胡春杨像表面上这般人畜无害，多半是个笑面虎。他自然不会平庸地度过这一年，当然，也不愿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抬眼望向那人，巧的很，胡春杨的目光也朝这边投了过来。
两人对望不过瞬间，目光便又各自移向别处。
看来高中生活，不会无聊了。

只可惜夹杂了太多的落寞，让暖风被冰得梆硬，没有多余的感情。刚想离开的身影一顿。“现在不想看了。”
丝毫没有“打扰了你啊真是抱歉”的嘉羿厚着脸皮臭不要脸甚至语出惊人:“你不会喜欢他吧。”
你才喜欢他，你全家都喜欢他。
李汶翰内心的毫无波澜无所畏惧被嘉羿这句话搅得天翻地覆，如果不是保持着内心的理智他可能冲上去就是好一阵脏话。他要是喜欢胡春杨还躲在这里像做贼一样隔岸观望，早就冲进篮球场砸场了好不好。
拼命告诉自己嘉羿不是这个意思，平复了心情，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帅还是他帅?”
猥琐地抿唇，嘉羿在一旁“嘿嘿嘿”地笑着，“我当然觉得我更帅啊.....”不过你的话就
没想到李汶翰转身就走，甩下的一句话愣是吓着了嘉羿。,“那我就喜欢你呀。”
没有追上去，嘉羿毫不在意的眼光突然凝重了。
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你要站在这里呢？
又为什么，他要罩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