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贞三年的商序，天公垂泪，为缁尘降下一场漫长的慈悲。阿玛病逝的消息，便是从这样的雨季里传进禁宫的。我那几日讷讷地，发不出声，师娴与秋石镇日相伴，或太息或垂泪，只一味劝我莫要忍着，想哭，便哭出声来。我于是有些缓钝地效仿她们的神情，将眉绉起，再将眼揉得猩红——如何努力。偏挤不出半滴泪来。）
（直到后来，西四所的老嬷嬷将窈窈带来迎瑞殿。我的女儿那样小，点了点天空，说她要带我飞到天上，自能躲过人间的阴雨。这教我扑哧一笑。可便是这一声笑，笑出我积蓄多日的眼泪，笑到后来，笑成了哭，止不住的号啕大哭。）
（我阿玛的女儿，她的天塌了。）
↑到时我先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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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个
（这阵子，往日围簇的宦吏青娥，早教秋石她们远远打发了，就连庭外黄叶，也大抵是趁我勉强入睡时，被小心翼翼扫得干净。）
（于是此时响起的花盆底，在院落岑寂的空映下，也比往日听得更脆耳，更夺人。我从本就浅得可怜的梦里惊醒，浅黛微敛，递问一句）
是谁来了？
（“是颐娘娘。”一时有几分惺忪）请她进来罢。（又恐待人不周）别忘了沏一壶新茶。

【清风中夹带着热浪，小婢请至廊下稍歇，少顷得允入内，屋内淡淡一股草药气味，却未见容妃身影。落了座，自有宫女上前，提壶斟的是九曲红梅，玉手托着白瓷托儿，正欲轻呷，那宫女道容妃正在里屋休息，这厢忙道】
在寝殿？我去看看容姐姐。
【瓷盏放好起身后，随人至内室，许是容妃病中弱些，门窗都紧闭，连个缝儿也不见开，青山一拢，来到榻前，软软一声儿】您快躺好——【替她将腰间软垫重掖了掖，覆其手背】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是不见好？

（自有小娥早明大体，退下备了热茶，虽我消沉数日，可迎瑞殿的规矩向来不会错。而师娴在侧欲言又止，忧我平白见客，又要耗费些许心神。我岂非不知她思虑，然而，到底颐嫔与扬佳有旧交，若这点情面都不施予，反成了我的罪过。）
（俄顷，悬空浮来一句柔声，一道鸾影转过清碧的纱橱，业已为我呈展出她波光如练的两只嫮目。但见来人踏着笃笃的跫音，黛叶也软、身段也温，哪像是来探病，若说去踏青赏春，怕也不为过。）
无碍的——（暗自一歔，不知是为她，还是为我）你来了，陪我说说话儿，
（我与她不比与如、锦那般亲密，眼下薄唇微翕，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又奄忽忆起她住在长春西深处。）
长春宫的石榴树，如今结果了么？

【她因在病中，肤色如雪般白皙，唇色不比平时上了口脂，眉梢也温软下来。因从外来，不便刻下坐于她床边，好在小婢机敏，端来一只绣墩，方才敛衽落了座，螓首稍抬，正忖着说些甚么才能叫她略开怀些，她到先开了口，顺势接道】
石榴树如今何止结果了呀，已经比拳头还大些了。
【一壁同她描述着，一壁将手攥住比划，一双翦水盈盈望向她，略惋惜】只是不知是不是水土的原因，我前儿摘了一个，剥开一看，石榴籽儿只是丁点大，还苦的很。

（瑞脑雅香，并着暖阁升腾的茗烟，将她澹澹诉来的柔声醺得如一道软江水，淌在耳畔时，又更添些温存。我同她聊些家常，更多时候，是她说，我听。于颐姝的絮絮绵绵里，我只偶尔插几句话，以作回应）
哦，是这样么？
（顺她叹惋）看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呀，可惜它们，长得一副虚张声势的空架子。
（再展鸦睫，露出不藏箭镞的一双眸色）
本想着，若你有空，要劳烦你差遣些下人，为窈窈公主摘来两三只。或许还要再等些辰光，那便先由它顺其自然，苦尽甘来罢（这个“等”，指的是摘石榴的人，也是我自己。）
（我果真如久病中人，念念有词，全凭恣意神游的心意，浑不在意哪句有用、哪句无用）那长春宫的戏台，最近还热络吗？我去岁时，最爱往那边听一出牡丹亭……

【先斐如今仍是如妃养着，长春宫里唯我一人品阶低些，锦妃时常周转些好物，倒让玉华一隅过得十分舒坦。扬佳双姝于我，已是宛如姊妹一般，自然容妃亦算得上扬佳之后，平白与她也多些亲近。而今只见她如隔世人一般，笼烟一蹙，再启唇时，话儿也咬重了些】
容姐姐这话说的，仿佛以后都不再去长春宫一样了，我不乐意听。
【眼前人眸中神色不似往昔，她娘家的事儿多少也听了些，须臾眉一弯，又怕适才说的话不熨帖，又云】姐姐可有按时吃药？夏日里天儿暖和，也大可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似为我前语所激，她口中琅声奄忽加重，但见那道螺黛之下，一双灼灼的乌眼睇来，正炽热地烧着我未描脂粉的面。为这句“姐姐”，我竟有些赧然了，是啊，且不论年岁长幼，但论品阶尊卑，我也合该在她面前作出姐姐的样子来。）
（点一点首，尽量顾左右而言他，再拣些旁的话）
我尚记得去岁六月，方得了封嫔的旨意不久，我的阿玛十分高兴，专门去请了聚兴班，在玄圃唱一出大登殿——
（可话到这里又戛然而止了。泻月似的玄鬓，恹恹披于肩头，与此刻我的缄默相衬）
喔……（良久才晃过神来）吃了，怎能不吃呢。如姐姐那边时常叮嘱着，下人们也不肯让我有半天怠懒。可是真的好苦，（又勉力推去一笑）也许，是比你尝的苦石榴，要苦上千万分。

【早些在宫里装扮时，我清楚地知晓，便是再淡薄的玉粉，也掩不住两颊香腮的嫣红，唇未点朱，也仍是娇艳如盛夏芙蓉。我刻意择一身淡茄，只叫她病中不要多心，只是她前话甫落，又提及卓多穆大人，种种遗恨，难免叫人心生可怜。】
良药苦口，我宫里有新制的甜茶糖，等回去叫人给你送来些，吃药后含在口中，药味大可去了。
【容者，这字安于她身上，再合适不过，只如今清寡萧瘦的模样，又怎堪堪称得上一个“容”。玉手将她掌放下，意外触碰手腕，骨骼明显凸起，再嘱一句】虽病着，该进的膳还是要进，不能任性。
【论年纪，于她同年同月，不过前后脚的日子，论品衔，她又足足高我一肩，这话说的再有几分不合，于时于景，也都是一片心意。】

【立夏将热未热之日，也需得执一柄缠丝芙蓉的冰骨纨扇，于御花园中日光最盛的时候，悄悄儿将扇面儿遮着额头，她们说，这才是最娇滴滴的模样。】
【近水之地，暑气便少许多，遥遥踏过一座石桥，这桥面儿有几颗滚落的石子，险些颤巍巍跌倒，幸得将手撑住桥畔，可那绣着芙蓉花儿的扇，却坠入池中，荡起一片涟漪，不禁惊呼起来】
我的扇子——

【饶是天公不美，上月才绣好的扇子，今儿便离我而去，只看见它孤零零平铺在水面上，上头金线犹反着光，同波光融在一起，长叹一口气。这厢却见了玉雪可爱的杳公主，一摇一摆小跑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支在栏上，当下来到她身边儿，玉手轻抚着小人后背，曼曼又道】
看来这扇子只能同鱼儿们在一起了——杳儿在这儿看鱼顽吗？我方才依稀听见什么，“”鲤鱼游来游去真快活？“”

【少顷，水面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夏日无甚大风，偶尔经过的轻风，如少女的手一般拂过水面，那扇子静静浮着，不消多时，渐渐沉入水底不见，反而是之前惊散的游鱼，又恢复了适才的快活。】
平日里读书，师傅大概都教你们背诵佳句篇章，杳儿可莫小看了那些古人名篇。【记得先斐从小听话，却唯独在读书上总与自己意见不合，总酸古人名篇迂腐，随年岁长，如今也知晓内里的名堂，时常寻诗词来诵读，远山一柔】可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少顷，水面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夏日无甚大风，偶尔经过的轻风，如少女的手一般拂过水面，那扇子静静浮着，不消多时，渐渐沉入水底不见，反而是之前惊散的游鱼，又恢复了适才的快活。】
平日里读书，师傅大概都教你们背诵佳句篇章，杳儿可莫小看了那些古人名篇。
【记得先斐从小听话，却唯独在读书上总与自己意见不合，总酸古人名篇迂腐，随年岁长，如今也知晓内里的名堂，时常寻诗词来诵读，远山一柔】
可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