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尼古拉斯,去完成你应该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你的。
作为安格斯的旧友,也作为安格斯的仇人,那是尼古拉斯不可以避免的责任,也是他现如今唯一的赎罪方法。
“等你很久了,尼克。”安格斯清冽的声音打破了宁寂。“亏你被我虐成那个样子之后还能出现在这里,反正又是用了高瓶吧,嘛算了,反正能跟你打就行。”
尼古拉斯不做声,只是抬起手来往安格斯的脚边一指。
“呵,”安格斯无奈地一笑,恐怕心里正嘲笑对方已无药可救吧。安格斯轻轻踢了踢望的脚。“放心好了,这女人现在还没死,也还是完整的。至少是现在,呐?”安格斯故意放下挑衅的话。
望艰难地转动视线,看向安格斯。他脸上仍带着自信和挑衅的笑容,但望觉得他像是在抑制他的动摇才选择虚张声势。
“什么啊,你也不讲话。”安格斯显得无聊得挖了挖耳朵。“啊、难道是太远了你不方便说话?那还是我过去打招呼吧——”
安格斯飞身一跃,向尼古拉斯挥出镰刀,被尼古拉斯的刀挡下后,安格斯落到了对面的屋檐上。刚才这“见面礼”就是打响战斗的信号,两人在屋檐上打斗起来。
现在根本就不是躺着的时候。望使劲使劲挣扎,但就如同多次尝试过的那样,绳子纹丝不动,反而望的手腕越来越刺痛。
没关系,还有下一招。当安格斯把她扛到这个铺满瓦片的屋檐上时,望就想到了。
望背着手在屋檐上摸索着,半天才找到一片破碎的瓦片,望费力地把它剥下来,然后开始割绳子。
望忍着手腕的疼痛,手里一边作业,一边看着不远处打斗的两人。火力全开的大肆战斗已经破坏了一部分的房顶,两人已经移动到了更远的房顶上了。
望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同时她注意到从另一方向传来的一阵阵嘈杂声,接着就是金属的碰撞声、枪声和叫喊声,从音量来看,应该有很多人。
难道还有人在附近战斗?该不会是狩猎者们追着安格斯来了吧?望着急得手上渐渐冒出冷汗。
终于,望把绳子割开了,她随即粗暴地把脚上的绳子也拽开了。
这房子一共三层,望小心地在屋顶移动着,然后在房屋的棱角处找到了排水管。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望有点笨拙地爬到了排水管上面,然后谨慎地一点一点滑下去。能做到这个程度,望不禁庆幸自己有坚持体力训练。
滑到一半的时候,在打斗的喧嚣声中,望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望一听就知道是谁。听着愈来愈近的匆忙的脚步声,望跳到了地面上。
“沃里克!”
沃里克跑到望面前,微微喘着粗气。“小望!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受伤?”
“我没事——”
“太好了!”沃里克拉住望的胳膊,不等她解释,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先带你离开这儿,安格斯那混账暂时先交给尼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
沃里克拉着望就要走,但望却没有移动一步,沃里克惊异地回头看她,望露出抱歉的表情。
“喂喂……”沃里克难以置信地看着望,嘴角都在抽动,“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想跟那家伙死在一起吧。”
望眯起眼,满脸苦涩,“对不起……沃里克,谢谢你特意赶来救我,但是……”
“小望!”沃里克使劲抓住望的肩膀,抬高了声音。“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黄昏种暴动集团就潜伏在附近,四大父已经派人围剿他们了,没听到那边的声音吗,他们已经打起来了!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你一个普通人在这里就只有找死的份儿。听懂了的话就别任性了乖乖跟我走!”
原来暴动集团无巧不巧地也潜藏在附近,怪不得从刚才开始不远处就是一片厮杀声,恐怕过不了几分钟,战火就会波及过来吧。
任性?也许形容得并不错,自己待在这里不仅帮不上任何人的忙,反而还会断送了小命。也许从一开始,留在这条街上、待在尼古拉斯身边,就是一个任性的决定,所有人都反对她,但最后都善解人意地奉陪了她的任性。她什么时候能够考虑一下大局、能够思考一下后果?
可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灰蒙蒙的雨天,他就像是垃圾一样倒在雨里,体温渐渐被抽走。这坚实的躯体还必须再承担多少伤痛?那把武士刀还可以再保护多少人?若是能还她一个完好无损的尼古拉斯,哪怕让她断手断脚都心甘情愿。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注射了那么多高瓶,是不可能没事的。已经不想再让他一个人承受那么多了,不管是伤痛还是罪孽,说好了要替他承担一半的。自己的那些漂亮话,再也不想让它们成为空谈了。就算自己无法和他并肩作战,但可不可以傲慢地以为,自己的存在就会成为他的力量?
即使,他现在真的不需要自己,望也想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守护他,因为……
“沃里克,我不怕死,我怕的是,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消失。是我,离不开他。”望静静地注视着沃里克,明明心里如此悲伤,但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正是因为放弃自己的了一切,所以才舍得为重要的东西拼上性命。那个男人永远都是在为别人战斗,哪怕此时此刻,他也在为了安格斯和贝罗妮卡战斗。又强大,又温柔,让她爱到流泪,让她无比自豪。能被这样的男人抱在怀里,她连自己都嫉妒自己。哪怕多一秒也好,要怎样做才能将那幸福延续呢?
望紧紧地握住沃里克的手臂,平静地看着他。“沃里克,你放心吧,我不会放弃希望的,我会活下去,但是,我绝不会再放他一个人了。”
沃里克放弃般地垂下了头,闭上眼睛。“你们两个,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打从一开始。”
说完,沃里克就把望扛在肩上,不顾望的抵抗,拔腿开始在巷子里奔跑。
“喂、我说小望,你是不是有点太轻了啊?难道只给我们做饭但是你自己却没吃饱?”
没有理会沃里克,望用力捶着沃里克的背。“沃里克!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好不容易下的决心,怎能这样就泡汤。
“哎哟哟,那是腰!轻点捶。”
“赶快!把我放下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小心我杀了你!”
沃里克没有做声,望的耳边只有风声和越来越响的厮杀声。已经很近了。
“我要是现在放你下来的话,尼克可能会杀了我吧——”
这时,在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枪响,一小簇红色的火光在空中绽放。
“什么!竟然在这里……!”沃里克狠狠地咂了一声,猛然停下脚步。但那已经迟了,旁边的屋子突然轰塌,沃里克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望抛了出去,自己则被埋在了瓦砾下面。
“沃里克——!”望趴在地上大叫。
此时,始作俑者出现了。那是比加拉哈德更加魁梧高大的黄昏种,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给人惊人的压迫感。他被十数人包围着,明明看上去处于劣势,但他却兴奋地摩拳擦掌,周围的人都谨慎地不敢出击。
“我……在这呢……”沃里克气喘吁吁地拨开瓦砾坐起来。看来只受了些皮外伤。望松了口气。
“里克哥?!”包围圈中的一个剃着日本少年棒球队般的光头的人叫道,他一边用枪指着泰勒一边喊:“里克哥,过来帮我们搭把手吧!他是S/0级的!起码也要坚持到公会的精英部队赶到!”
沃里克环视一周,包围圈里的基本都是蒙洛家族的普通人。是突入正门的那一队吗?这样的话,能争取到的时间是……
泰勒嗅了嗅,然后缓缓地转向沃里克和望,笑了。“又来了普通人,就这么急着来送死吗。”
沃里克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不错的人,这并不是指他的身世,或是他的遭遇,而是指他每次在绝处时都能奇迹般地逢生,所以他才能在这泥泞中生存到今天。然而,今天他自从22年前的那个夜晚之后,第一次觉得大概把一辈子的晦气都用光了。
他看了一眼望。现在她终于一个人了,能自由行动了,可以去找尼古拉斯了,但她还趴在地上不知所措。
沃里克蓦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望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跪坐在地上,眼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就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沃里克想将脑海中的身影和眼前的望重合在一起,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协调。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恐怕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
和那时相比,如今的她有没有变强一点呢?装作漠不关心,但其实将她射击的进步看在眼里,沃里克劝说自己相信,相信这不是一个让她送死的决定。
“尼克……别怪我啊。”
沃里克从腰间掏出一只手枪和弹夹,丢了出去。
“找个地方藏起来!别放弃希望!活下去!”
这样子,就算满足了她的愿望了吗?
泰勒已经盯上他们两个了,与其两个人冒险逃跑,不如沃里克留下来帮忙钳制泰勒,给望躲藏起来的时间。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不论是泰勒铁拳般的重击,还是蒙洛家的人喷洒着鲜血向后倒去的身影,都像慢动作一样,沃里克看得一清二楚。他不受控制地掏出枪,向泰勒跑去。
在那绝望的战斗中,蔓延着死亡的影子,但有些东西一直是活着的。
你们两个人真的,太像了,一冲动起来就连性命也不顾。一边担心对方,一边自顾自地向前冲。真的,让**不完的心。但我之所以放你一个人走,也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感受了。替我去确认一下,那家伙平安无事吧。
在绝望中寻找生机吧,然后,我们三个,还有小爱丽,再在那张桌前,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