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儿去。谁是你侄子。”他趁林杨分神的间隙劈手夺过本子,绞尽脑汁地想扳回一局的有力回击,“还不如先琢磨一下怎么让我小姑姑答应你,一厢情愿在这儿拉拢我唱独角戏算什么本事。”
05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没能进化完全的野猴,大脑也不是压根儿没开窍不具备早恋条件只有物理和篮球。虽然她总是为他直来直去的言行而气结,虽然林杨总是一副情感专家的模样对他评头论足,虽然他有时候也承认自己弄不太清楚心里起伏的原因。
但他明白自己大喊听不懂的缘由,不过是觉得她眉头紧皱的样子太拧巴,还是舒展开来更好看。他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要跟她做同桌,不是出于逆反心理也不是晚风和气氛都刚刚好,只是在她脱口而出说自己不后悔来到振华的片刻,他望向她眼底,恰好捕捉到几颗连夜空都无迹可寻的星星。他知道她为什么会抱着田字格本泪眼朦胧而自己又为什么一瞬惊慌失措,像是过早得到了心意的确认,一腔剧烈的心跳只能在泄洪剖白的边缘刹了车。
他会因为她拽着林杨袖子狂奔而一瞬清晰了自己心底失落的缘由,黑历史被抖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占据更多位置的是她追根究底的对象是别人,动作还超乎他想象的亲昵和熟稔。情绪波动也会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受她的牵扯和影响的时候。比如她开口洋洋洒洒讲出一大段陈述他厉害之处的话,他再怎么将自诩自己有能力这件事习以为常,还是禁不住面红耳赤。比如她不自觉地抓紧他的手,或者只是下意识地替他整理了睡得歪歪扭扭的衣领,直到动作还原了他都没能让心跳平复下来。
再比如他一面嘲笑她形式主义,一面还是乖乖地把袖子撸上去让她画对勾。她低头专注于她的针灸大业,丝毫没注意他目光认认真真投向自己。他仍然觉得她迷信,形式主义得要命,每天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学习以外的东西。但一点不妨碍他盯着她从提笔到收笔视线就没挪开过,甚至能数清楚她跳动着的睫毛。然后在她抬头的瞬间摆出一副别扭的表情,对着蘑菇头大手一挥道:“缺心眼儿。”
但是特别开心。没有由来的。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哪怕两个人只是并身而坐一句话都不讲,都不会觉得是正在度过某种意义上最苦最压抑的日子,每一天来学校似乎多了一层理想以外的意义。
他很早就懂这个道理。早到她眼泪都没擦干净,却还一本正经地冲他陈述“我就是耿耿”的初次见面。他扭过头同她四目相对的一瞬,突然就有什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的感觉。
早到故事才开头,他就已经开始期盼过程。
06
自从他生病那次她从班级通讯录上扒下他号码给他发去问候短信开始,两人的短信和电话交流是越来越密切了。内容由嘘寒问暖插科打诨到帮忙跑腿辅导数学物理应有尽有,时间点和时长也相当随便。讲题的时候通话时间会长一点,话题跑偏到夸盛淮南帅的时候往往短到她话说了半截那头就掐了电话。短信更是成了流水账式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睡觉前和起床后不问对方个好似乎都有点不太习惯。
每个月是他负责给家里电话交钱,包括自己手机话费在内。母亲在这方面难得也不怎么多过问些什么。年后他惯例出门去缴费,走到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母亲突然走过来,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手伸进荷包里握紧了手机。
好在母亲只是开口询问他这个手机用了多久了,要不要拿过年用压岁钱换一个新款的。
第一时间脑子里蹦出来的是那些记载着时长的通话记录和没什么营养的短信往来内容。旋即开口推脱道:“不用了。这个又还没坏,等不能用了再说吧。”
刚出小区就有一条短信传过来,震得口袋几声闷响。他赶紧掏出来看,果然是她。非常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新年快乐”。跟上次在新东方时发的说给他录了音抄了笔记的短信间隔了差不多十多天,而且年也快过完了。一时间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了新年时候自己已经发过一遍的、同样的祝福,同时不忘问她怎么现在才回消息。
“家里出了点事儿,有一阵子没看手机。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了。”
“没什么大事儿吧?”
“没。真有的话我还能回你消息?”
他失笑。跟她聊天总是这样,翻来覆去看基本上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但就是莫名地能让人心情愉悦。
比如哪一天她突发奇想学习积极性高涨,为了晨读早起了。他漱完口就看到短信上写着:“今天起早了帮你抢到了马路对面那家的豆浆,记得感谢我。”
他的回复是:“仗义。下周的煎饼果子小爷给你包了。”
又比如寒假上新东方的时候陆续约了几次饭,不堪于周边饭馆人山人海,她有天晚上抱怨道:“今天那家小炒人真的太多了,老板娘态度也恶劣。没吃两口就开始赶我们走。”
他附议:“那要不然明天小爷带你到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去吃?”
那头她不只是大喜过望太兴奋了还是什么,一个电话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开口只问了用短信就能解决的三个字:“真的吗?”
“小爷什么时候食言过。”
“赶得回来吗?”
“不吃撑就绝对没问题。”
“为什么不能吃撑?”
“怕你跑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