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盘越攀越高，几乎踞于天宫最高处，居高临下地睥睨众生。风漫不经心地吹，循风北望，似能看见胡马昂头，黑鬃入凛冽朔风。）
（喧闹归寂，多数人已入了席。而我在这席间已呆的够久了，年龄小不让喝酒，一杯一杯姜茶入腹，身子已经全无寒意。）
（但此间太过喧哗了。宫里的钟声如若传来，也只能如同游丝一般，无力地垂入耳中。小孩子都是很重仪式的，这么一点孱弱的声响，不足以昭示一年的隆重。）
（躲着旁人的视线，左右张望，母亲处推杯换盏，女眷们聊的欢快，右侧弟弟们打闹嬉戏，左边是荣宜，——我猜我此时离开，是不会被发现的。）

(望舒御驾，扬下的月华尽被烛光同和，细细雪花早停在了腊月二十六，连几日的晴，但天凉的很，所以仍有风刮着面，是凛冽的北风，今岁的除夕将巧入春，也就可期一期院中的新桃何时打苞了。)
(我身边有一个不安分的猫儿。)
(才端盏，温茶暖身润了喉，不是扬声，所以我相信在这般喧闹的场间，旁的人是难听见的，只有旁席的灵修，在我凑近后，将降低声量的一句递予他。)
哥哥这是——在寻谁吗？

（方才我找缎子的时候，在假山人工斧凿的痕迹里找到可以攀缘的途径。高处近星辰，也许可以更加清楚地看见日月轮转，岁月变迁。）
（暗忖着寻找机会，偷偷溜出去，忽被荣宜逮了个正着。我有些坏事未能得逞的遗憾，却突然想着把她变为同谋。）
：我想去听新年的钟声，这儿太多人了。
（向左侧着身，用手轻轻当住嘴巴，压低了声音。眼神仍扫向全席，所幸，大家仍各在各的热闹中。）
：你要去吗？

(在寻缎子时，只顾了那枝头的新梅，连一条青色的都没拿到，新岁的彩头是得不到了，所以我称这所谓的偷偷离席，是为散心，决定与他同程。)
：那我们一起吧，我也想听听，这儿闹了些，怕是过会儿要听不见了的
(在环顾四周时是用眼尾余光，觉得这件不是很大的事，也就是嗣席添了两空缺，权可赖说贪玩误了时辰，长吁一口气，背倚着漆柱，喧闹全隔在了烛火通明的屋里。)
：我们去哪儿？

（颇庆幸地获得了一个同盟，拉住她的手，蹑着步子出了门。从外向里，便是从繁华热闹到了冷清清。萧瑟的北风迎面而来，就好像风刀霜剑迫着我们回去。所幸是喝过姜茶出来的，从腹里到手上都是暖烘烘的，扬了扬头，颇有些无所畏惧，回头问她。）
：你冷的话要跟我说。（又听闻她后面的话。）我们去园子中间的假山，那儿高。
（我自然是不敢走远，一个人倒还好，磕磕碰碰也不过是讨得一份唠叨，和她一起不一样。我总有些不能牵连的责任感。）
（推杯换盏的地方和假山离得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我刚才发觉的地方，这处的石头并不很抖，反而大小错落，有的是搁脚的地方，而这条途径的尽头较为平坦，坐两个半大孩子足够了。）
：你敢往上爬吗？

(风似锋刀刮人肤骨，树影婆娑映上人面，自似春的屋内乍入冰窖，压下唇齿间的轻颤，呼了几口气，白雾滑过脸颊，手被他握在掌心，温热让我很快适应了外头的寒意，我需稍稍仰首才能对上他的一双清泓。)
：现在不冷了
(我将他所说的假山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就在不远。)
：好
(他走的不快，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离那处近了，路旁，屋檐的灯火将路照得清清朗朗，看那一阶阶的石面，是很稳妥的，于是我也夸下了海口。)
：这有什么不敢的
：况且——哥哥还在，我不怕的

（假山并不高，只是匠人刻意仿照太湖的实景，做出时陡时缓的样子，以求错落有致。而这一处恰恰是最适合攀缘的地方。我不知道假山在这府里有多久的年岁，故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哪一块石头会松动。）
（闻言，笑开了，换好不久的虎牙沾着喜悦的光。点点头。）
：那好，我先上去，你随后跟好我，小心滑。
（山并不难攀，尤其是对于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孩子来说。除了偶尔踩上一点萌生的草芽，几乎没有什么困难。及峰时，在并不算宽阔的平台站稳，将手朝她伸去。）
：来。（将狐氅解开，在石头上铺开，坐下抬头看。）你看这里，还看得见星星。
（今夜月明，本来是没有什么星星的。可是云遮了月，原本隐匿的光辉，便显现出来。周遭万籁俱寂，居高临下，就可见府内灯火通明，重重叠叠的屋檐挂上了彩缎，好一副烟火气息。北风在这并不宽裕的空间里吹来荡去，我开始等待它送来新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