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那场天命之战,人们失去了太的多东西。
有人失去了遮风避雨的房屋,在饥寒交迫中结束了生命;有人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友,孤身一人漂泊;有人失去了钱财,从腰缠万贯的贵人成了阶下囚。
没有人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得过什么。即便成为了天下人心中的英雄的天命之人也是如此。
天命勇士的传奇成了脍炙人口的话本,再借着茶馆说书人的一张嘴,添了许多大气慷慨色彩。一些话本热爱者连十五位天命之人姓甚名谁师出何处都能倒背如流,可这些少年英雄却在战神山一战后音讯全无,没有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最后传出这样一个说法:天命勇士们都去天上做快活神仙啦!
不知谁先给出了这个说法,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他真的能勘破天机。
那已成为废墟的武神坛正是十四位天命之人飞升上仙的地方。
是的,没听错,十四个人。
骨精灵任然记得那天,她是如何被同伴们扶着,跌跌撞撞再一次踏上武神坛的。她脚步虚浮,眼睛布满血丝,呆愣着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同伴摆弄。
她茫然的看着从天宫上下来的使者,一身金光,衣冠楚楚,和狼狈的他们格格不入。使者自上而下睨着他们,神情满是不屑。只见的使者挥袖,缓缓捧出一卷诏书。
“咳,天命之人打败邪神蚩尤,拯救三界。特此封龙宫龙太子、女儿村飞燕女、阴曹地府骨精灵、方寸山英女侠等……十四位天命勇士为上神仙尊居仙界。”
“等等,为什么只有十四个人?”
骨精灵一开口,便差些连自己也给吓着了。她的声音不再婉婉透着俏皮劲儿,从丹唇中流出的声音沙哑,泛着粗重的颗粒感。
使者听到这声疑问,堪堪翻了个白眼,恭敬的收好诏书后,摊开手掌横于眼前端详起自己的指甲来,好半晌这才慵慵回复。
“哦,大唐官府剑侠客不能成为上仙”
“为什么?他可是最大的功臣!为什么不可以?他可是献祭了自己的双眼和生命啊!”
骨精灵不顾一切的朝着着使者大喊,她攥紧了双拳,眼中的血色还未褪去,添上出离的愤怒,使她此刻看上去极为的暴戾。
她不服!他挖出了自己的双眼献祭,切裂了自己的一丝元神,铸成了封印蚩尤的宝剑。在那场战斗中,他为了保护她,永远的躺在了武神坛的废墟里,骨化形销。
他付出了所有,却得不到一丝回报,这不公平!
可骨精灵没想到一句“他可是被污染的人”就将那人定罪。
“哼!他曾入魔,已经沾染到了戾气!住在仙界的可都是九五至尊,容不下他这个被污染的人,要是出了问题,你们担当得起吗?想要他来仙界?门都没有!”
使者愤愤甩袖转身那轻蔑,不屑的语气,紧蹙的眉,仿佛提那人一句都会连带着粘上污秽。看她的眼神,也不免的夹带着不解与不屑。
骨精灵的歇斯底里在使者看来,不过是因为那所谓的同伴之情耍泼皮而已,一个魔族,能担上天命之人的名号,那是上辈子烧高香。封印了蚩尤,玉帝开恩封他们为上仙永居仙界,这就是三生有幸。偏偏这魔族小妮子还不知足,满嘴嚷嚷着那个污秽,真是不识抬举。
骨精灵愣住了,她还想着再辩驳几句,可肿痛的咽喉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只呜咽着发出细微的声音,用眼神凌迟着高高在上的使者,无声的抵抗。
那时,她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才知道少年曾经入魔,才知道剑侠客拼了性命将她和龙太子、飞燕女、逍遥生从无名鬼城中救出,她才知道剑侠客求同伴一直隐瞒这件事。
剑侠客就这么瞒着她,她傻傻的,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她只知道是师傅救了她们,助她们化境飞升。
剑侠客啊剑侠客,这臭呆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敢瞒着她。等他回来了,一定要揍他个满脸花!
既然要向这呆子寻隐瞒之仇,去了天宫还怎么打?骨精灵颔首低笑一声,一瞬间便下了决定。
她敛了满身的暴戾,瞧着那使者,嘴角噙了三分轻笑,仿若当初那个处入世带着顽劣性子的她。
“要和一群冥顽不化的老头儿待着还不如留在人界,什么破仙界,去了也是糟心,本姑娘不稀罕”
她摔了一直随身的命魂之玉,当初她又多渴望这玉,她现在就有多恨这玉。
命魂之玉,将天命之人连系,前尘旧梦,今朝在续。他们自是十二分的幸运,可也是十二分的不幸。一旦加持上天命之人的名号,他们就注定踏上天命之路,此路遥遥,不见终期……
他们逃不走,既然是天给了他们既定的宿命,那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决定。
回忆结束,骨精灵倚在窗边望着那院落中纷纷扬扬的老桂花树出神。
老桂花就这么落,把香味散出去,把花送出去。人们闻着花香,吃着桂花糕,喝着桂花酒,而老桂花自己徒剩空丫丫的枝干。
她只觉得,老桂花树就这么奉献出自己,实在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