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匹受了刺激的骏马在热闹的大街上狂奔，路人商贩纷纷惊呼躲避，霎时路中央腾得空空如也，但见马奔尘扬。远处一名幼小孩童定在原地，看着奔腾而来的马匹，不知大难临头，只被那汹汹的气势吓得呱呱大哭。百姓们屏着呼吸，紧张、焦虑、担忧、无措，却没人在这样随时可能累及自己性命的危急关头挺身而出。
眼见孩童将惨遭马蹄践踏，一名素裳女子快速地将小娃揽于怀中利落回旋闪身，千钧一发之际与马匹擦肩而过。与此同时，一名青衣男子飞跃马背，顷刻间控制住骏马奔驰的步伐；调转马头俯望之际，女子恰巧仰首。四目相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划过男子的心弦，「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那样瞭亮清灵的玲珑水眸，临危救命的善良英勇之举，不让须眉的飒爽气概，仅仅惊鸿一瞥，即便有面纱遮挡住女子的容颜，却足已震撼着男子的心。
两人微笑而对，彼此轻点了点头致意。龙小蝶安抚好孩子后，很快便步入人群之中。
男子送还马匹，不由自主回望佳人离去的方向，心怅然若有所失。
白云寺——
王静姝烧完香，顺道求了一支签。踏出大殿，庙祝的话萦绕在耳边，「姑娘此签若求姻缘，恐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竹篮打水一场空。」失神地走着，专注于自己的思量里，她多番打听得知展昭数年来独身自处，尚未娶妻。生平第一次对男子动心，真会落个「一场空」的结局吗？
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突然一个碰撞，王静姝踩空了阶梯，“啊—”的一声惊叫，整个人往前扑倒、从高处跌落。
展昭在主殿下等候，闻声望去之时已施展轻功赶至，王静姝正好撞进展昭怀里，“王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王静姝尚在忽如其来、险些滚下阶梯的惊吓中未回神，只反射性地紧紧抱住展昭。有惊魂未定的心跳加速，更多的是与倾慕男子亲密接触猛然失序、心如鹿撞的脸红心动。
龙小蝶替展昭祈完福，见他搀扶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官家女子落座于寺中凉亭。展昭温柔细致、小心翼翼为女子检查脚踝，女子秋水含情、不胜娇羞递给展昭一物。两人你来我往、有说有笑，相处甚欢。远而望之，郎才女貌，天成佳偶；在人群之中亦是瞩目亮眼、匹配非常。
回观自己，家破族灭，满手血污，一身罪孽；曾为人妇，难孕之躯，韶华已逝。凄冷自嘲一笑，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她早已配不上他。
她还有什么，难道是师兄「展昭此生除了你，绝不另娶她人」的千金一诺，抑或是他「星移物换，沧海桑田；结发之愿，初心不变」的无畴深情？不，她又岂可成了他的牵绊。他应该与那样的女子相配。
不知呆呆站了多久，愣愣看了多久，直到展昭把女子搀扶上轿。龙小蝶想转身离去，身子却像被人蓦地抽光气力的一阵空软，“姑娘小心！”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掌及时拉了一把几乎要跌落于地的她。抬首望去，是此前御马的男子。
“姑娘，这么巧！”男子也认出了龙小蝶，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浅浅一笑，轻揺螓首，稳了心神后福了福身，“多谢公子！”便再次消失在人海中。
这姑娘的眼神没在他身上有过流连，生平第一次遭人如此忽视。俊美无俦、英气十足的脸上，反是兴致盎然的激赏神情。佳人已走远，男子只觉手中还留有她淡淡的茉莉清香，可她眼底的凄绝哀伤，又奇妙莫名地有些牵痛了他的心。有缘千里来相会，他有感觉，他们的缘份不止浅于此。

（三）
展昭一如往常拎着第二日的菜肉，心情爽朗地踏进云雾居，“小蝶，我回来了。”说话间直往厨房行去。
龙小蝶在案板上切菜，心不在焉，“啊—”的一下痛呼，切到手指，拿刀的手本能一放，发出「哐啷」之响。
展昭闻声而进，“小蝶——”见龙小蝶右手摁住左手的食指，鲜红的血正滴滴落地。这还得了！匆忙将手里物事一扔，赶紧奔至佳人跟前，抓起她鲜血直流的玉指、吮于口中。待感觉血慢慢止住，便打来清水，为她清洗。
随着展昭温柔呵护的举动，云雾山的片段不经意浮现龙小蝶的脑海：她生火被烟呛得猛咳，还熏了一脸灰，他闻声过来帮她擦拭，越擦越黑，他忍俊不住笑她是“小花”；她又羞又恼，脏兮兮的小手往他脸上一抹，“扑哧”笑着跑开。「小丫头，你敢偷袭师兄，莫跑！」两人嘻嘻闹闹、你追我赶；你摸一下我的脸，我揉两下你的颊，相互将对方涂成“大花脸”。被师父发现训话，各自清洗完趁师父没留意、还偷偷冲着彼此俏皮吐舌。但自此之后，那性情温和的阳光少年、总会先帮她把火生好。
她拿木柴被刺着，他取来绣花针帮她挑木刺；瞧他盯着自己的手半晌不动，一副失神的呆愣样子，小蝶杏眸一睨，打趣地侃道，「师兄，你这拿剑的手，换作绣花针，到底行不行？」他俊脸一红，其实是两人靠得有些近，她的玉指纤细柔美、绵软白嫩，她身上的淡淡清香飘然而至，扰了他的心神，他握着一时发愣忘记了下针、舍不得放手。结果被小蝶一说，他匆匆刺去，“呃”的一下，竟刺到自己的指上，霎时困窘一脸。小蝶自然是忍不住掩嘴而笑、到不客气笑出声来，再是笑得粉肩抖动、眼角飙泪。
她端菜被烫到，他紧握着她的手置于他的耳垂降温；她切菜切到手，他包裹着她流血的指含在他嘴里止血。一股热流从心间涌至眼眶，杏眸不觉蒙上一层朦胧淡影，他们之间，即便在小小的一方厨房里，亦有太多忘不掉的回忆。重返民间后事事自己动手，生活中相似的画面、处处能触及曾有的温馨暖人岁月。凝着他专注的模样，这个从少时便把她捧在心尖尖上的男人，这个给她封闭淡漠的心灵注入明媚阳光的男人，龙小蝶唇形轻动，情不自禁低喃，“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小蝶，你说什么？”展昭抬首望向她，柔柔问道，他好像听到小蝶在低语。
龙小蝶倏地回神，对他，她真是永远狠不下心来。
展昭边小心翼翼给龙小蝶的伤指涂抹金疮药，边轻轻吹着，“疼吗？”
压下心头的怅惘，龙小蝶摇了摇头，“不疼。”
展昭用纱布缠好龙小蝶指上的伤处，大掌包裹着小手覆于胸前，满怀柔情的心底之语顺口而出，“我心疼。”
龙小蝶咬咬唇，不自然地抽出手，轻轻说道，“师兄，我没事。”
展昭愣了一下，忽略划过胸臆的怅然酸涩，“小蝶，你先歇着，今晚我来做饭。”
龙小蝶浅浅应道，“有劳师兄了！”

第六章
（一）
当展昭把做好的饭菜端出，却不见龙小蝶身影。“小蝶…”从大厅往外寻去，见佳人正静坐于院落的秋千上，不知想着何事；背影看起来为甚那般落寞、孤寂、悲伤？可是又想起了灭门之祸？小蝶这般不快乐，勉强留在他身边是否过于为难她了？
龙小蝶倚在秋千绳索的一侧，望着逐渐下沉的金乌，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薄凉的唇轻喃，“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曾经，那位阳光少年告诉她，「黄昏虽已近，无限好夕阳。」他陪着她观看了无数美好的夕阳，拉着她等待了无数充满希望的晨曦。有他，她的生命阳光明媚。两行凄伤的清泪伴着缅怀的笑意，真的好舍不得他。
展昭心中一阵感触，不觉上前轻轻将龙小蝶拥入怀，让她靠着自己宽厚的胸膛，下颔抵着她的藕肩，一侧脸颊与她的相贴，柔声在她耳旁低语，“小蝶，你怎么了？”亲昵的举动连贯自然，如同在云雾山两人热恋时一般。
龙小蝶身子一僵，从秋千落下，不着痕迹地离开展昭的怀抱，转身往屋里瞅了瞅，抬袖拭去余留的泪滴，“师兄，我没事。做好了吗？我们吃饭吧！”
“小蝶，”展昭拉住龙小蝶，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小蝶在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做错甚么了？”这几日他们虽不浓不淡地处着，但绝不是现时的生分疏离。他定是哪里惹恼了小蝶。
龙小蝶敛起喉咙的哽咽，努力让嗓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没有，师兄莫要多心。”
展昭将龙小蝶拉转回来，触及那刻意避开他目光的红肿眼眸，心中一疼，大掌捧着她擦拭过的粉颊，紧紧凝着她，“小蝶，你哭过。”
龙小蝶扭首，视线下移觑向一旁，忍住不让胸口泛滥的悲意再化成泪珠滚落，“师兄，我饿了。”
展昭静静瞅了龙小蝶一会儿，两手无力地从她的俏脸上缓缓滑落，喟然而道，“先吃饭吧。”
待两人坐下，一向阳光开朗的展大人很快调节好心态，热心帮龙小蝶布菜，“小蝶，你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来，多吃点儿。”同时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寻找导致小蝶忽然转变的因由。
龙小蝶只默默吃着饭，静静的，淡淡的，直到——
“小蝶，你今日去过白云寺？”展昭放下碗筷，试探一问，这是他想到的惟一可能，小蝶撞见自己与王静姝，误会了。以往小蝶看到他和别的女子有所牵扯，便是一声不吭闹别扭。留意到她先是一滞又快速恢复的细微举动，便知自己没推测错，“我和王姑娘…”
“师兄不必解释，”龙小蝶打断展昭，扒了一口饭，故作云淡风轻以掩饰心里的在意、酸涩、苦楚、悲伤，“多认识几位姑娘挺好的。”
展昭胸口一紧，闷闷的，“小蝶，你这话是何意？”
龙小蝶快速送进几口饭菜，随着碗筷相触的碰撞交错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碗已空，“师兄，我吃够了，你慢用。”朝展昭淡淡一笑，起身离桌。
展昭高大的身躯一挡，嗓音里隐隐有着愠怒，“你让我多认识姑娘？”她的弦外之音是要把他推出去？捧过她的螓首，黑眸微眯紧盯着她，“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龙小蝶倔强地转开，不再说话，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静谧中。少顷，她开口，“师兄，以后你少些来。”
展昭剑眉一扬，“为何？”
龙小蝶逼自己说出狠话，“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师兄，对不住，父兄之事，我放不下！”

（二）
展昭眸光炯炯，“小蝶，你当真恨我若此？”若果真如此，小蝶又岂会让他多认识姑娘，更不会有今日的「云雾居」。想起在望月亭时她介怀之事，他心里大抵揣测到几分。
在展昭的凝视下，龙小蝶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嘴硬的应了声，“是！”
“好！”面对固执又乏了自信的小女子，亏得展大人智商没掉线，略一思忖，决定兵行险招，赶紧发挥平时智勇双全的头脑、能言善辩的口才誓要扭转局面，“那我们今日便来个了断！”
闻言，龙小蝶愀然变色，心底一下惊颤，丝丝不好的预感隐隐腾起，不觉回望展昭，“你什么意思？”他还想一命抵一命不成？
展昭抓起一旁的青峰剑，“如果是能够用我展昭的命，可以解你心中之恨，”把剑交予龙小蝶之手，“你现在便可了结，展某绝无二话！”先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招天牢已试过，小蝶舍不得，他有必胜之把握。即便逼不出她的心里话，至少能转移她的注意力、缓解她纠结的情绪。
“你——”龙小蝶抬首，恨恨瞪着展昭，这男人，分明就是欺负她！明知她舍不得与他动手，更何况是取他性命。
“别想那么多，”展昭步步逼近，握着龙小蝶的柔荑、一起将青峰出鞘，湛湛寒光，直往自己颈上压去，黑眸合起，“动手吧！”
龙小蝶一阵心惊，慌忙使力收剑回鞘、掷于一侧，又急又气，“展昭，你可恶！”
展昭在心底叹道，「你又何尝不是口是心非，嘴硬心软，还想着把我往外推！」深知要龙小蝶忘却家破族灭确实不易，他们亦默契的不再提起。俊脸轻轻露出欲隐难藏的受伤神情，嗓音亦是欲掩难饰的无奈惆怅，“若你是短期内不知如何面对我，那我便暂时不来打搅你。”小蝶今日的反常，他感觉得出，她心里还藏着别的事情是他不知晓的；只要两人没有断了联系，他相信假以时日、定能解她心结。悄然靠近，扶上她的双肩，“只是希望你答应我，别再不辞而别，或让我知道你在何处。”
展昭的话与表现出来的愁肠困苦，触动了龙小蝶的心弦，她知他最初买下「猫窝」，日日来「蹭饭」，皆为了陪伴她，让她更快地从悲恸中走出来。父兄之死，她是难以面对他。可当看见他与年轻貌美、匹配非常的名门闺秀一起时，她更清明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她与其她女子的差距。他们除了相爱，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她真觉得，自己的存在，他对她的深情，都是他幸福的牵绊。因而才生出成全之心。
展昭见龙小蝶静而不语，大掌落下包裹住她的小手，柔声说道，“小蝶，你我多年情谊，一片冰心，难道，你真的那么狠心？”欲以昔日之情打动芳心、留住佳人。
展大人这几招棋软硬兼施、进退有度、一气呵成，下得漂亮，可惜对手是PK的佼佼者，龙小蝶。而这个小女子，绝非好惹！
本在矛盾中纠结的女子，被展昭的旧话重提触及往昔，忆及那时展昭的狠心决绝，害她不知暗暗掉了多少泪。曾经的不忿袭上心来，龙小蝶轻易反将他一军，“师兄，昨日之日不可留，从前的事已经太遥远，今日你我身份悬殊，那些旧事，不提也罢。”

关于「猫窝」：
展昭堆起满脸笑意，“小蝶，你说我的「单身公寓」取个啥名好？”
龙小蝶丢了两字，“猫窝。”
展昭扁了扁嘴，颇是不满地拖长尾音，“小蝶——”
龙小蝶浅浅一笑，打趣侃道，“「御猫」不住「猫窝」，难不成要住「人舍」？”
能博得佳人一笑，展昭大笔一挥，真题了「猫窝」二字，裱好挂起。
及至后来白玉堂看了不禁捧腹大呼，“猫儿住猫窝，妙哉！想必开封府那几年是鼠患为患，才养起只猫儿来！”
自然，又是一场避免不了的「猫鼠大战」～～

后文预告：第七章开始进入雷人情节，除了没设“失忆梗”，小蝶离去遇袭、昭昭情敌上线，命案接连发生，小蝶受伤回云雾居，昭昭推测案件的共通点，王静姝为帮昭昭以身犯险引凶徒……剧情老土有木有

第七章
（一）
翌日——
展昭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完后到舍外例行晨练，却总是心神不宁，精力难以集中，剑招有形无气，拳式有招无劲。不由自主往云雾居的方向望去，今日似乎少了些什么？炊烟！心下一紧，小蝶！
匆匆赶往云雾居，“小蝶——”展昭紧张地唤着，饭厅的桌上摆着尚暖的早饭，小蝶的房门开启，空空如也；整个屋子转下来，再寻不着佳人踪迹，亦没有一纸片言只语。
昨夜临别，她转身而回之际，他从后抱住她，倾尽柔情又无比认真，“小蝶，至少别再让我失了你的消息。”走也好，留也罢，别断联。年少不知愁滋味，上一次没有及时抓住她，他已经追悔莫及。这一次，他要紧紧抓住她。“若你走了，我一定会终身遗憾！”他直抒胸臆，唯恐余生的岁月没有她。
空荡荡的屋舍，只有饭菜的余香。展昭跌坐于一旁的木椅，眼中泛起一阵难抑的揪痛湿气，心似被人突然掏空一般。小蝶，小蝶，人如其名，你是我抓不住的蝶，徜徉天际中，不愿为我停留了吗？
另一侧——
龙小蝶怅惘地走着，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殊不知有一双眼睛，从她踏入某个范围起便盯上她；那道人影，一直保持不容易被察觉的距离跟着她。直到她在迷迷茫茫中越走越远，行至人烟稀少的荒郊野林。
当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荒无人迹的陌生之地，准备转头原路返回之际，忽感背后有异。身影一闪，灵活躲过黑衣蒙面人的偷袭。龙小蝶警觉地退开几步，“你是谁？”
黑衣人眸光拉得狭长，盯着龙小蝶的眼恨意骤聚，兼着激狂的偏执，不由分说一掌攻了过去。
龙小蝶侧身一躲，避开了凌厉的掌风，却被黑衣人反手扯掉了身上的披风，连带从右肩处撕破一方衣袖，莹白的藕臂多了几道殷红的抓痕，娇嫩的雪肌隐约可见，迎上他深凝的眸光，龙小蝶不禁怒斥，“淫贼！”
黑衣人双眼凶光毕露，大掌向龙小蝶迎面袭去。
龙小蝶偏头避过，发上的一只蝴蝶簪子与覆面的纱巾被男人的掌风打落，簪子尚未落地已震碎于他凝聚的掌气之下。
“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出手相袭、还如此狠辣？”龙小蝶不敢轻敌，全力应战。从对方深邃的眼神，她看到爱恨交织，他欲取她性命又于心不忍；他要她的身子，目光却不淫秽，更多的是一种赤裸裸的强烈占有，似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穿透灵魂。
黑衣人的眸光时而痴迷，时而痛苦，瞬间又化为愤恨癫狂，唯攻势不断。
龙小蝶得聂隐娘六年的悉心教导，武功不弱，可在深宫四年，荒于练习，遇到相当的对手，连环出击、招招快准，身上衣裳多处遭其扯破，心下惊悸，应接不暇，却又无从脱身，逐渐落于下风。
你来我往，黑衣人很快看出龙小蝶招式里的破绽与生疏，使出十成功力攻向她，欲以一招制胜。
龙小蝶硬接了黑衣人一掌，被打飞倒在地，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以手背快速拭去，捂着胸口正欲撑起身子继续迎战。
黑衣人自然不会给龙小蝶起身反击的机会，他步步逼近，笑容诡异，声音森冷，“蝶儿，别再作无谓的反抗了，你飞不出我的掌心。”
“呸，疯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谁晓得他口中的「蝶儿」是谁？龙小蝶往后挪去，难道今日她要落于这疯人之手？
黑衣人暗凝内力于掌中，欲废去龙小蝶的武功，让她再无反抗之力。
龙小蝶暗暗抓了一把土，装作惊惶无助的娇弱模样，“你别过来…”若逃不过，即便是死，她亦不会让他得逞。
黑衣人笑着靠近，“蝶儿，你只能属于我！”
龙小蝶趁机将沙土洒向对方的眼睛，纵身飞离，却被盛怒中同时享受着狩猎快感的黑衣人再次击落在地。
“想来我对你太过纵容。”黑衣人的眼神倏地转为森冷阴鸷，一掌劈向龙小蝶，大有得不到宁愿毁了之意。
龙小蝶杏眸一闭，师兄，别了！

（二）
一支劲箭疾速而至，挡开了黑衣男子对龙小蝶的攻击，伴随着温醇的嗓音传来，“恃强如此对待一名处于弱势的女子，恐非大丈夫所为！”
凌厉的箭势逼回了黑衣人的攻击，对龙小蝶却丝毫无损。黑衣人不死心再次出手，仍被一支快箭震退数步。
一名身穿武者衣裳、脸戴面具的男子由远而近。男子手执良弓，背有利箭，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目光炯炯，璀璨如星，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
同是练武之人，对方功底如何，一招之间便能揣测几分。黑衣人自知逢了敌手，无心恋战。满怀恨意瞪了龙小蝶一眼，施展轻功逃离，“今日算你命大！我不会放过你的！”
男子的视线转向龙小蝶，在瞧清她的容颜时、眸里寒光乍现，一闪而过间又恢复了本来的坦荡清明。他们果然有缘！脱下外袍背对着龙小蝶递给她，瞅向一旁的眸光澄澈磊落。
“多谢侠士！”龙小蝶接过，挡住身上的狼狈。整理好自己后，撑着站起之际“呃——”的一声又重新跌回，柔荑抚上疼痛的脚踝。
男子关切的声音响起，“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龙小蝶慢慢起身，缓缓行至男子跟前，这才与男子视线相触，只觉那双眸子，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看穿龙小蝶的心思，男子摘下面具，试探性问道，“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何以招来杀身之祸？”
「原来是昨日的青衣公子」。龙小蝶摇了摇头，庞家谋朝篡位、犯上作乱，已遭满门抄斩，她这惟一的活口对外亦是死人一个，知她活着被特赦出宫的根本没有几人。庞家多年来为铲除异己而陷害忠良、树敌众多，但随着庞氏一族的灭门，所有恩怨也便烟消云散。何来还有仇敌？向男子施了一礼，“小女子龙小蝶，感谢侠士救命之恩！”
男子爽朗豪侠，“姑娘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练武之人应做之事；保护女子，更是男人义不容辞之责。”
“未请教侠士高姓大名？”龙小蝶拱手，“多番承侠士出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男子抱拳，“在下狄子谦。”迎向龙小蝶的眸光温柔如水，“姑娘言重了。狄某只是恰巧在附近练箭，听到这边有打斗声，好奇心使然来此一探究竟。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不足挂齿。”
龙小蝶心有震撼，没想到眼前武功不俗、英伟不凡的男子，竟是有运筹帷幄之谋、百步穿杨之技，在沙场上指挥若定、屡立战功的「少年将军」——「战神」狄青的义子，狄子谦。闻说他在战场上承狄汉臣之风，每每喜戴着铜制面具作战杀敌；谁曾料想面具下的那张脸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偏偏佳公子模样。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确实让人很难与决战沙场的战将联想在一起。
狄子谦温和一笑，如春风拂柳，暖意盎然，“姑娘若不介意，不远处是在下平常练箭的歇脚之地，尚有干净的衣裳。”
龙小蝶轻点螓首，“那便叨扰狄将军了。”举步正想随之而去，一阵晕眩，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龙姑娘——”狄子谦及时伸手一接，“姑娘…”连续唤了几声未见回应，探过鼻息脉搏。迅速将手中弓弩往后一扣，抱起龙小蝶直往歇脚的屋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