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龙小蝶往河边缓步而进，今时今日，终于可以抛下一切牵挂，不用踌躇，不用思考，不用感叹，不用听命于人。呼吸俯仰之间，皆是自由舒畅的气息，实让她身心怡然。
佳人伫立在水边，乍起的海风吹起她秀丽的长发。依然美丽，依然年轻，但一切都经历了，一切也都过去了。
听着惊涛拍浪，看着潮涨石没。不知不觉间，记忆回到从前，那段两小无嫌猜的年少时光——
【那年，展昭二十一岁，龙小蝶十七岁，两人背靠背坐着。
这边，龙小蝶一脸忧伤，一筹莫展；收到父亲的「飞鸽传书」，说让她半年后回去。转眼竟是五年多过去，想到离开之日渐近，她怎会舍得？可“父命难违”，她又该如何是好？
那厢，展昭他摘到一束花儿，想象着小蝶看到后展颜而笑的模样，自己就先笑开了。
“小蝶，送给你。”展昭愉悦地转头，欢快地把花递到龙小蝶面前。
然而小蝶并不如想象中的开心，只是淡淡望了一下，满脸愁绪，不发一语。
“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些花？”展昭单纯地问道。
“师兄，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你会怎么样？”龙小蝶突然怀感。
展昭先是脸色一变，转而一把将龙小蝶抱满怀，笑言，“我会抓住你咯。”
“如果你抓不住我呢？”龙小蝶忧伤反问。
展昭闻言，笑意隐去，改为双手扶着她的肩，关心问着，“你怎么了？”
“没什么。”龙小蝶离开展昭的怀抱，站起身，声音忽而哽咽，“如果真有那么的一天，请你永远记住我……”眼角的余光幽幽瞄了展昭一眼，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终是慌然离去。
“小蝶——”展昭起身，呆愣望着龙小蝶远去的娇俏身影，不知所措，茫然唤了一句。
他何曾料想到：如同此刻她挣出他的怀抱，她终有一天、不再属于他。】
如果知道，有一天，她突然消失得再无消息，当年他会不会抓得更紧些？
如果知道，这一别是如此之久，而重逢又是那么地虐心费神，她会不会还依然希望他永远记住她呢？
两行清泪，倾泻而下，淡去的岁月，记忆却越发清晰，剪不断、忘不了、放不下，心中阵阵抽痛，“师兄，我们终是无缘吗？”连最后一面亦是奢望？

（二）
得知皇上下旨，废了小蝶贵妃名衔，将她贬为庶人，逐出宫外。初闻震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转而为喜（她今为自由之身），又甚觉担忧。只闻得她孤身离去，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展昭孑身一人，两袖清风，茫然地走着。往事在脑海里回放，那一次，她满怀心事地问他，“师兄，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他将她拥进怀里，笑言，“我会抓住你咯。”
如有「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他也要紧紧抓住她。假若，当时她潸然跑开；他没有原地发呆、而是追上去，寻根问底：是否，结局会大不相同？
重逢后的种种，不经意的涌上心头，遗憾、心痛、莫可奈何，展昭茫然呢喃，“小蝶……”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他该于何处寻她？
耳边突然传来女子的怒斥，“你们休得胡来！我的家将就在附近，你们若是胆敢轻薄于我，定不轻饶！”镇定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慌乱。
举目望去，但见几名衣着华丽的男子、围着一名女子。那些「纨绔子弟」，无非是仗着家中有人为官，或家业丰厚，看到貌美女子，「有色心，无色胆」，纯粹出言轻佻或偶有不太规矩的小动作罢了。实不足为祸，只是欠了些教训。
不假思索，展昭迅速出手教训那些个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淡然拂去衣裳上沾染的些许尘土，王静姝莲步轻移，行至展昭跟前，将团扇置于腰间，福身施礼，落落大方，“感谢侠士出手相助！”
展昭微点了下头，“小姐客气！”
抬首仰望着展昭，温润如玉，剑眉星目，儒雅、正气、侠义，完美糅合在他高大的身躯上，一种「小鹿乱撞」的感觉骤然袭来。自她十五岁及笄，上门求亲的男子中，不乏青年才俊，文有状元之才，武有将门之后，却未得她侧目。非她恃家世自傲、孤芳自赏，只是于那些人中，独缺了此时的「怦然心动」。
这大抵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直跳。王静姝不觉露出、小女子的娇羞之态，“敢问侠士高姓大名，静姝他日定当报答。”
“路见不平、仗义援手，本是我辈应做之事，何足挂齿！”眼角余光见有丫鬟打扮的女子与几名武将着装的男子行来，想必是她口中的「家将」，展昭拱手说道，“小姐保重！”遂转身离去。
王静姝凝着展昭落寞的身影，不知为何，他适才黑眸里一闪而过、沉痛无措的神情，揪得她的心、隐隐有些发疼。
一名家将在地上拾得一物，“小姐，请看！”
王静姝接过一看，不觉一惊，“开封府的令牌？”回想起他利落的身手，不凡的气度；难道，他便是人称“南侠”、皇上亲封的“御猫”——展昭！再次情不自禁望着展昭离去的方向，绝美的脸上，微微一笑甚倾城。
另一厢，展昭毫无头绪地走着；但随心意的牵引，不知不觉间，往望月亭的方向走去。

（三）
如烟往事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依旧是揪心，隐隐作痛，龙小蝶毫无思绪、漫无目的，缓缓地走着。
远远地，已是看到熟悉的牌匾，她拾步向前。
天大地大，她听从心中的意愿，竟是来到了此地，抬头，“望月亭”三字映入眼帘，曾经，她也是在这里，迷茫地等着他；他穿着官服，终是出现在她眼前。她露出欣慰的笑颜，“你终于来了。”
然而此时，站于亭前，满怀希望地看了眼亭下，却是一排石阶、尽显寂寥。
颇感哀伤地垂下脸，转身步入亭内，默念起愁入心扉的词，“红叶残，秋风瘦；一帘落索宫墙柳。情不再，意难留；一生情结，几度缘由。愁，愁，愁。”龙小蝶坐而又起，来回踱步，走到亭口向下凝望，又回身行回亭内，转而坐下，回应她的、只有亭外徐徐的清风，吹来阵阵清脆的鸟声。
交握的柔荑，绞着纤纤玉指，蓦地涌起丝丝凉意。望穿秋水，焦急地等待，不知道结果地等待。
龙小蝶再一次心怀希望行至亭外，忍不住走下两阶，依然，只有空无一人的一排石阶。螓首，晶亮的明眸失了昔日的神采，淡淡的失落，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黯然神伤、失望转身。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这种没有约定的等待，真的是好考验缘分……
这厢，石阶的那一头，展昭失落、踌躇的身影缓缓而来。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又或是想再看最后一眼，好让自己死心。
龙小蝶转身望向亭下，终于，她看到了他——若有所思，正缓步向前的他。乍惊，不敢置信；乍喜，恍然如梦。
展昭失落抬首、朝亭上望去，深凝的目光恰好触著了她的。呆住的两人，突然鼓动的心跳，激动、心安、神定，彼此深深的对视里，明眸尽处，一眼万年。
她忍不住行前一步，远远地、朝他嫣然一笑——她宽怀、欣喜的浅笑，他不禁往前快走几步，迫不及待、想要看清眼前身影。小蝶，真的是小蝶！他愣了一会儿，随即咧开一个欣慰的笑容，诉说着纯然的喜悦。
所谓缘分，便是不早不晚，就在那一刻，他们遇上了。展昭终究是来了，龙小蝶也没有不告而别。
四目相望，她在等他，他在寻她——这一刻，彼此心里，是心有灵犀的感动。
凝着龙小蝶映着淡淡笑意的脸，展昭不再迟疑、不再迷茫，而是坚定地、拾级而上，缓缓走到她跟前。
这一刻，他们之间，再无忠孝两难的敌对，再无君臣有别的隔阂，只需好好地感受此时的幸福。
这几十步台阶，他们走了十年，才终于走到一起。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自此，世间再无庞妃（庞凤），只有龙小蝶。

第二章
（一）
两人深情对望良久，展昭艰涩开口，“小蝶，你二哥和你爹……”
“师兄——”龙小蝶的纤纤玉指急急贴于展昭的薄唇，难过地垂首摇了摇头，阻止了他往下说。
于法，父兄欲谋朝篡位，其罪当诛；但作为至亲，她又如何对展昭说得出，「父兄是“咎由自取”呢」！
于孝，父亲今日即在开封府受斩刑，作为女儿，她束手无策、心里等待着时间的凌迟，又是何其难受、悲恸——即使他们对她更多的只是利用，但仍然是自己最亲的人。
于情，她的血亲，直接或间接为自己最爱的人所杀，她是该恨还是该原谅？或是淡忘？
她转身，缓缓走远，沉默许久。黯然的眸光，幽幽地望着远方，最后艰涩得竟道不出片言只语。
龙小蝶无言的悲伤，浸染在两人中，她孤凄的身影，刺痛了展昭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展昭走至龙小蝶身旁，疼惜地将她拥入怀，温柔而坚定说道，“小蝶，你还有我。”
“师兄…”龙小蝶回身紧抱着展昭腰身，贪恋着他温暖而熟悉的怀抱，终是忍不住将多日来、心中种种，尽情发泄。
展昭搂紧龙小蝶颤抖的、此时看起来是那么娇小柔弱的身子，无声胜有声。幸甚至哉，他还能这样抱着她。
……

（二）
“小蝶，你此后作何打算？”展昭关切问道。
“我想先寻访师父，求得她老人家原谅。”当年隐瞒身份，习这一身武功；师父待她如亲生女儿，爱护有加，龙小蝶今生最愧对的就是聂隐娘。还有，眼前的他。他们几乎要成为一双侠侣，她却入了宫门；他为她一直未娶，始终，是她负了他。
“还有一件事，”展昭扶着龙小蝶的粉肩，星眸里漾着深情，“就是请她老人家成全我们！”
“师兄——”龙小蝶由刚听到的震惊、喜悦，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她转过头，“不行的！我…”她为‘废妃’，委身过他人，韶华已逝；他却官居三品，他们又如何相配？！不仅如此，在宫中四年，为了不怀龙裔，她一直有偷偷服用药物以避孕，早已成难孕体质。未曾想过，他们会重逢；更从未预料，经历种种，皇上居然会放她出宫。世间有那么多足以与他匹配的女子。还有新添的父兄之仇……
“小蝶，你别那么傻。”展昭单纯的以为龙小蝶只是介意她曾为贵妃的过往。他抓起她的小手、置于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黑眸里溢满真诚、深情款款，“星移物换，沧海桑田；结发之愿，初心不变。”无论她是官家小姐，还是平民百姓；无论她是闺阁女子，还是曾作人妇。现今，他们都是「自由之身」；在他心里，她依然是他的小蝶。至于，他与庞家的恩怨，当时处于对立，有些事情实在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只能交给时间去淡化，但此后，他会一直守护着她。
“师兄…”龙小蝶读懂了展昭的深情。虽深受感动，但始终过不了心中的那些坎。而且经历浮浮沉沉，她其实已另有打算。
“小蝶，我已向包大人辞行。”展昭坦然道，他望进她的杏眸深处，“以后，你去哪里，展昭相随。”

（三）
【一日前，开封府内堂——
“大人，展昭今日来，是想您辞官的！”展昭单膝下跪。
“展护卫——”包拯站起身，从讶异中恢复过来，心下了然，“你可是为了你师妹？”
“大人。”展昭默认。
包拯上前扶起展昭，“且起身慢慢道来。”
“大人，庞龙因我阻挠而死，庞虎为我亲手所杀，庞太师因我亲自镇守天牢、今天在开封府候斩。庞家等人谋害忠良，谋朝篡位，于法当死，展某并不为自己的‘尽忠职守’有任何愧疚。惟一愧对师妹……”
包拯开导，“展护卫，你师妹深明大义，想必不会怪罪于你！”
“大人，于义，天牢之时、师妹不惜挥剑自刎，以全展昭忠义、全己孝义；如今庞家灭门，师妹又被贬为庶人，孤苦无依，展昭不能让她无处为家。于情，师妹是展昭一生挚爱，当日因‘道不同’、后又添‘君臣之别’；展昭惟有忍痛，‘慧剑斩情丝’；如今，师妹乃‘自由之身’，我们之间更无‘道义之阻’，展昭不愿再有负于她！”
“既是如此，展护卫大可不必辞官。你且先行离去，待找到你师妹之后，再回来。”包拯亦是开明之人。
“大人，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展某孑然一身，从来就惯于飘泊江湖。我之所以委身官门，并非为了功名富贵；完全只是希望，能协助大人，警恶惩奸、匡扶正义。”展昭顿了顿，“对内，倡乱者已正法；对外，又与辽国缔结和约：大宋重庆升平，展昭该是‘功成身退’。师妹曾经说过，‘只愿找一知己，归隐湖海之中’。此番经历种种，师妹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展昭暂不知她心意。再三思忖，惟有辞官。”
“嗯。”包拯抚着长胡子，“本府明白，你且去吧。”
“展昭多谢大人成全！”展昭抱拳，递上文书，“还请大人代为请辞。”
“嗯。”包拯接过，对着内堂大喊一声。“来人啊，备酒！”
“展护卫，本府敬你一杯。”包拯衷心说道，“感谢你多年来协助本府，包拯没齿难忘！”
“大人——”展昭随即单膝一跪，“大人的‘知遇之恩’，展昭铭记于心。应该是展昭向您谢过!”
包拯伸手扶起展昭，眼里隐隐泛着泪光，“展护卫…开封府永远欢迎你归来！”
“大人，以后展昭不能够再追随大人，请大人多多保重！”
包拯感怀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酒杯，“展护卫，请！”
“大人，请！”
公孙策和开封四子闻讯亦赶来相送。
展昭向众人举杯，“展某惟一觉得可惜的，就是与各位共事多年，情同手足。此次一别，也许今后再无相见之日。来，展某敬各位兄弟一杯！”
“饮！”“饮！”众人举杯痛饮。
展昭哽咽，“今后，展某可能没有机会，再追随包大人。希望各位能够继续努力，协助包大人匡扶正义。”
“一定！”开封四子应道，“展大哥，我们回敬你一杯，以后多多保重！”
放下酒杯，展昭抱拳，“展昭就此拜别，望大人、公孙先生、各位手足，多多珍重！”遂拿起“青峰剑”，转身离去。
“珍重！”众人齐声说道。望着展昭消失的背影，眼中含泪。
包拯站立良久，喃喃感叹，“展护卫…”
公孙策上前劝慰，“大人宽心，学生方才卜了一卦，此时的‘结束’只是彼时的‘开始’。学生深信，展护卫一定会再回来的！”
开封四子齐声接言，“大人，属下也相信展大哥会回来的。”
包拯望着门口感怀，“但愿如此。”】

第三章
（一）
“师兄！”龙小蝶心里是极大的震惊，愣愣地望向展昭，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曾经因包大人之故，他拒绝与她远走高飞；他胸怀天下、心系苍生，如今竟然为她辞官。只觉眼眶一热，杏眸雾气蒙蒙；鼻子一酸，心头的涟漪再次翻腾而起。
长指轻轻抚上略显憔悴的娇颜，指腹划过龙小蝶下眼睑淡淡的黑影，展昭有说不出的心疼，心知她这几日必然寝食难安。那日皇上单独召见，说已将她贬为庶人、放逐出宫；本欲马上去寻她。想陪在她身边，伴她度过煎熬的时日，又怕彼时出现，更添她愤恨悲痛之情。忐忑了两个日夜，他终于决心辞官归去。他怕她会选择离开，怕自己赶不及，怕与她再次擦肩而过。深深凝着遭遇巨大变故、坚强又脆弱的女子，小心翼翼将她纳入怀中，很轻很柔，如同稀世珍宝。
感觉到展昭的谨而慎之、珍而重之，蒙蒙雾气凝聚成珠、汇集成线，忍不住悄然落下，默默无声。等候的时日里，回想起这些年庞家和自己的所作所为，忽如其来的家破人亡，内心百般煎熬；昨夜更是一夜难安、辗转未眠。若不是今日父亲在开封府候斩，她或许早因承受不住而离开。清晨，她茫然从客栈行出，一路忐忐忑忑地走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戚戚，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望月亭」。
本欲等开封的一切尘埃落定，求得师父谅解后，她便遁入空门、长伴青灯，诵经念佛以求涤清庞氏一门深重的罪孽。亦为师兄诵经祈福，愿他寻得良人，共度余生。不由自主念起彼此的那阙词，「情不再，意难留」，她内心挣扎矛盾，既盼着他们缘份未尽、不期而遇，临走前能见他一面；又怕相遇难自处，横亘在两人间的父兄之恨，理智上明晓非他之过，情感上霎时间她还是有些难以面对他。不怪他、难恨他，只是暂时未知如何面对他。
感受到胸前的湿意，展昭缓缓收紧双臂，嗓音低沉略带哽咽，“小蝶，所有的悲恸，让我和你一起承担。”知她需要时间去放下，他不怕她恼他、怨他、甚至恨他，他最心慌的、莫过于她又一次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遍寻不着。

（二）
无缘何生斯世，有情尽累此生。人世间的因缘际会，当真是复杂难解，看似说不出个道理，可冥冥中却又早已注定。天意反复弄人。曾经她叹春风，怅夏荷，凄秋雨，悲冬雪，今生与他情难共。如今，历劫余生，他来了，他仍在。
此时此刻，在这个深爱她、她亦深爱的男子宽厚温暖的怀里，记忆中熟悉的松露香萦绕鼻间，听着他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龙小蝶蓦然了悟：自己放不下红尘眷恋，绞不去三千青丝牵绊。
然而舍不下又如何？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她的心境已大不相同。虽无忠孝两难的敌对，无君臣有别的隔阂；可横亘他们之间的……淡淡地扯出一抹若有似无却明显苦涩的笑，落在她持力掩饰的哀凄里。本只是抱着期望，见他最后一面，便再无牵挂；他辞官寻她，白首之愿，是她始料不及的。想舍去尘世一切的心，踌躇了；他的如斯深情，她又该何去何从？
两人倏然无声，直至，某个时辰到来，似乎听到开封府的开铡声，龙小蝶的心一下紧促的抽痛，不由自主收紧搂着展昭腰身的小手，杏眸闭起，最后的泪水流尽，于心底揪痛地喃着，「爹…」她在世上惟一的亲人，别了！自此她真的是「举目无亲」。
展昭紧了紧回抱的力道，籍以通过情人间的安抚传给她可倚靠的力量。数日之内，举家尽殁，这样的丧亲之痛，任何语言皆已苍白。
结束了，往事如风走远，恩恩怨怨，几缕尘烟。曾经与他携手江湖的梦，随着庞家的巨变、父兄的死，也结束了吗？
欲相守，难相望，今生债，红尘轮回梦一场。她终于可以心无余念，离开了吗？
龙小蝶掏出素帕作面纱遮住娇颜，展昭送她回客栈。两人并肩同行，静静，默默。
直到终须一别之时，在龙小蝶转身离去之际，展昭突然拉住她的手，心慌地开口，“小蝶——”这一路太过静默，他始终惴惴不安；唯恐她万念俱灰、看破红尘，此别成永别。
龙小蝶回首，睇着展昭。
眸光中只有彼此缩影的四目相视里，展昭握了握她的纤指，“等我！”
言下之意、未尽之语，在深凝的眼神中，心有灵犀一点通。
终于，在展昭心焦又期盼的凝视里，龙小蝶轻轻颔首。
心头之石落下，展昭明显大大松了一口气，“你好好歇息，我把事情办妥便回。”

（三）
龙小蝶凝着展昭越行越远、直至消失的背影，她的心蓦地揪紧，满怀的怅然若失、百感交集。法场重遇后凄风苦雨、波折起伏的一年来，留给他许多背影，看过他许多背影。
郊外树林，重逢后第一次以师兄妹身份相见，为救大哥，她在他情最深时点了他的穴道「你不要强行将穴道解开，那样对你身体有害无益。」，莫可奈何的背影。
公堂上，她挟持包拯，带着大哥正要逃离之际，他临时出现，伤了她，「有我展昭在此，你休想逃脱！」，负伤逃离的背影。
小桥边，他劝她回头无果，却又不忍将她捉拿，「今次一别，恐怕我们就此为敌，师兄，多多珍重！」，自此对立的背影。
涤尘庵内，她自感性命已无回天之力，劝他放弃，「如果你不想我展昭陪你一起死，你就要消除杂念，心意合一，让我专心为你运功疗伤。」，不愿错过的背影。
思过崖，她提出让他带自己走，从此做一对闲云野鹤，一起行走江湖；他因不能独善其身而严词拒绝，在山洞出口处回身，「小蝶，后会有期！」，还带着希望的背影。
凤仪阁，他终是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挥剑斩断两人定情的同心结，「庞妃娘娘，君臣之礼不可僭越。从今以后，我们只可以君臣之礼相见，绝不能以兄妹相称。属下告退！」，狠心断情的背影。
庞府庭院，他归还玉壶，斩情丝；从此再不相见。「玉壶仍在，冰心不在；这个玉壶，就请娘娘收下。」，无奈绝情的背影。
她寝宫，他因杨宗源一事相求，两人怒气相怼，她故意说狠话刺激他，还逼他行君臣之跪礼，「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拜别娘娘！」，愤恨难抒的背影。
望月亭，他不愿让他呆等，不知如何面对她，故作淡漠，「如果贵妃娘娘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告退！」，压抑苦涩的背影。
她太懂拿捏他的软肋，你走啊，你走了，一定会终身后悔！逼他回身，明明有心帮他，却口是心非，「言尽于此，后会无期！」，负气却难舍的背影。
赶往法场的路上，她知二哥阻挠他救包拯，她为帮他阻拦二哥而受伤，「娘娘今日相助之义，展昭铭记在心。请娘娘多多珍重！」，彼此欲相忘江湖的背影。
辽国小木屋外，她劝他一起加紧练好共效于飞以御卫青妍，那榆木脑袋死磕到底，「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君始终有别！」，迂腐执拗的背影。
返回大宋途中，她眼见他只身前往，无法掩饰内心的担忧和紧张。紧握着半开鞘的“紫霞剑”，眼神一刻不离、追随着他打斗的身影。
京城大街上，亲眼见二哥为他所杀，死不瞑目，她拔出青峰，始终无法对他兵刃相向，掷剑于地，抱着二哥的尸首离去，悲恸哀绝的背影。
他们此生，会否就在彼此的背影中错过？这样离去，会否成终身遗憾？
恩未了，怨未了，情未了，缘未了。龙小蝶心中有了决定，若不能相伴同偕老，那么，守望他的幸福、未尝不是一种成全。

第四章
（一）
翌日，展昭来到龙小蝶所住客栈，带她到熟悉的一处。
远远望见那堆微微隆起的黄土，还有那染着淡淡血迹的木牌，阵阵揪心的痛从龙小蝶的心里漾开。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数日前、自己是如何挖坑填土，亲手将二哥的尸身堆于黄土之下。那日电闪雷鸣、大雨磅砣，她咬破手指想用鲜血为二哥写个墓碑文，但雨水的猛烈冲涮、让她根本无法在木牌上写下一笔一划。这是老天爷的惩罚，一身罪孽的二哥连死、都不能在木牌上留名。师兄怎会知道此地？难道那日他竟是一直在她身后？余光瞅了展昭一眼，这个男人，总是这样默默守护着她。
渐渐行近时，吃惊地发现，二哥的坟头旁，多了一堆隆起的黄土，旁边放着一篮冥纸蜡烛、祭奠清酒。小蝶意会过来：另一个，是她爹的坟。瞬间已泪眼朦胧，转脸望向展昭、无声地寻找答案，只见他点了点头。
入土为安，二哥之坟自然不宜动土，师兄将爹与二哥葬在一起，父子同葬，如此甚好。颤巍巍地走到坟前，双膝一跪，泪水倾注，“爹……”
昨日她行在大街上，听了太多对庞家满门落败而感大快人心的言辞。父兄一生贪恋权贵，为了夺得天下不择手段；如今死后能占这一方寸之地、已是万幸。龙小蝶用双手捧起一抔黄土撒下，点燃了冥纸香烛，将酒洒于坟前，缓慢颤抖的动作，映衬出她此时无限悲痛的心境。泪落无声地磕了三个响头，沉重得像是埋葬着无尽的罪孽，饱满光洁的前额渗出了丝丝鲜红。
展昭心痛得再看不下去，单膝落地，大掌握住龙小蝶冰凉的小手，传递着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接着默默地燃了一炷香，正想插于坟前。
对于展昭的举动龙小蝶甚为惊讶，含着泪，慌忙抓住展昭的手阻止道，“师兄，你不必…”毕竟生前，彼此是敌对，父兄曾为置包拯于死地，杀害无辜百姓；多次陷开封府与天波府于不义，残害忠良，叛逆谋反……多少人对父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更何况是爱恨分明的他，以展昭嫉恶如仇的性子，他为了她能替父亲敛尸安葬，她已是万分感激！
展昭反握住龙小蝶的手，凝向她的黑眸中，已然云淡风轻，“无论他们生前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死者已矣，一切的罪孽都应该随着他们的伏法、长埋于地下。现在对于我来说，埋在这黄土之下的，只是你的亲人。”在今日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做；但当真正做到的时候，不仅是为了让庞雄入土为安，更是为了小蝶得到解脱。
龙小蝶感动地望着展昭，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燃着冥纸。
随着灰飞烟灭，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以往庞家的种种作为，树敌众多，为了父兄能够安安静静、长眠于此不受打扰，龙小蝶也是在父亲坟前竖上一块无字木牌。如此，便是最好的归宿。
“爹，二哥，一切都结束了，你们安息吧!”龙小蝶悲恸地叩了三个响头，站起之际突然双眼一黑，整个身子无力地沉了下去。
“小蝶——”展昭眼疾手快、及时拦腰一揽。
龙小蝶站稳了身子，迎上展昭担忧的眼，努力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师兄，我没事。”
展昭倾身上前，大掌稍微使力，让龙小蝶倚靠在自己怀中。瞅着她双眼浮肿、脸色憔悴，淡淡的黑眼圈，心疼地柔声说道，“小蝶，我先送你回客栈休息。”
龙小蝶摇了摇头，“无碍，”在父兄的坟前与他如此相依，总有股难以言说的别扭。不着痕迹拉开两人亲密的距离，依然是轻轻的话语，“只是跪得有些久了罢。”
展昭紧了紧拳头，压下胸口涌起的涩痛，“那我们去庙里。”
从庙里行出，龙小蝶由衷的感激展昭，“师兄，谢谢你为我爹和二哥所做的一切。”但愿父兄日日听得寺中僧人诵经超度，早些涤清罪孽，下辈子能平平淡淡、好好为人。
展昭心头一紧，他们之间，这样的客气，反添了不少心酸的生疏。暗叹了一口气，他柔柔说道，“小蝶，我们回云雾山。”虽不知师父云游何处，但可以先回去一看。云雾山有很多两人的回忆，或许曾经的快乐，能让小蝶更快忘却心伤。
龙小蝶轻揺螓首，“不必了。师兄，你随我来。”
写在文后：由于构思不约而同，此节多有借用或化用思丝飞絮的文。

（二）
龙小蝶领展昭到在郊外一套清雅民舍。此民舍是昨日他离去后，她出外寻牙保买之。处于离父兄墓地、开封府衙、供奉父兄牌位的庙宇中间，去往各处路途皆方便。
展昭随着龙小蝶的脚步，于屋子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两居室，饭厅、厨房、浴室、舍外花园、秋千院落一应俱全。简单干净，清新雅致。
两人回到大厅，落座于茶几旁的椅子上，龙小蝶则着手煮水、准备泡茶，“师兄觉得此处如何？”
展昭中肯评价道，“出入便利，环境清幽，不失为居住、养心的佳舍。”
“师兄也认为好。”龙小蝶，“那小蝶以后便在这里落脚。”
展昭闻言一愣，“小蝶？”小蝶不是要去寻访师父么？为何会突然决定安居于开封？寻着龙小蝶的眸子，无言而问。
龙小蝶浅浅一笑，“因为小蝶知道，师兄放不下包大人，而包大人也需要师兄。”
“小蝶…”展昭的心弦蓦地被触动，她说出了他心底之声。
龙小蝶抬首认真着瞅着展昭，“师兄，你回开封府吧！”
展昭一惊，“小蝶，那你？”
“我思量过了，师父云游四海多年，怕是一时半会儿亦难觅其行踪。”龙小蝶碾着白瓷碗里的茶叶，娓娓而言，“我知道师兄最初辞官，是放心不下小蝶。如今小蝶已把一切安置好。师兄尽管回开封府继续追随包大人。此后，小蝶安居于此，这样一来，我们既可以继续向江湖朋友打听师父的消息，师兄亦无需舍下对家国黎民的侠义之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展昭静静凝着龙小蝶好一会儿，大掌覆上她忙碌的小手，“小蝶，谢谢你！”
龙小蝶轻轻笑语，“师兄，不如我们给这民舍起个名字？”
相似的话语，勾起了青春年少的回忆，展昭不觉扬起唇角，划出好看的弧度。
两人略一思忖，相视一笑，心有灵犀，缓缓道出，“云、雾、居。”
他们看向彼此，触碰到了曾有的明媚清澈。那是书房里宣纸上弥漫的淡淡墨香，那是青草原上策马奔腾的阵阵啼响，那是大榕树下散落的细碎阳光，那是青峰紫霞碰撞的剑气寒霜……
人的记忆很奇妙，有些美好的感觉，不会因时光荏苒、斑驳凋落，反而随着光阴沉淀，渗入骨髓。
喝完茶后，龙小蝶送展昭出门，“师兄，你明天就回开封府吧！”既然狠不下心断舍离，那就陪伴在他身侧，看他壮志在酬、意气风发。即便他们此生或有缘无份，亦无憾矣。
展昭动情地低语，“谢谢你，小蝶。”人生得知己如此，夫复何求！只待一切随时间淡化，他们再续前缘。这一次，他一定会抓住她，紧紧的！

PS：顺道普及一下
宋朝法律汇编《宋刑统》卷13：“田宅交易，须凭牙保，违者准盗论。”意思是买卖房子和土地，必须让中介经手，不然就按处罚盗贼的相关法律处理。
处罚盗贼的相关法律是怎么写的？在没有造成人身伤害的情况下，一般是按赃计罪，也就是你偷的东西越值钱，给你定的罪越重。
在北宋初年，偷的东西如果值一尺布，打六十大板；如果值50尺布，劳改一年。那么，一套房子值多少钱？按照这法律，如果谁在宋朝买卖一套房没找中介经手的话，打板子能把屁股打烂，坐牢能把牢底坐穿。

（三）
午后，龙小蝶在收拾整理房子之时，展昭突来拜访。
龙小蝶停下手上功夫，“师兄，你怎么来了？”
展昭掏出一叠交子，一袋铜钱，“小蝶，这里有一些钱银，不够的话，”又递给龙小蝶几张银号发票，“这是我在开封府任职以来所有的俸禄，都存在交子铺里。”不经意间剑眉轻蹙，微抿了抿唇，他私心里不希望小蝶用别的男人的钱。
龙小蝶留意到某人不太自然的小表情，大致猜到展昭的想法，这男人。随即给予他一朵安心的微笑。当时仁宗对外宣称庞妃因庞家篡位一事，愧对官家，自缢而亡。经历辽国卫青妍之劫，仁宗将宫中一些不受宠或年老色衰的妃嫔，及年长的宫女，每人给予一笔费用遣散出宫，这笔钱简单的也够下半辈子的生活了。她便是与这些女子一起出的宫。
皇上派来太监总管请她务必收下官家最后的一点心意，她不好再推托。原想将这些钱全部捐赠给寺庙或穷苦人家，算是给庞家的作孽做些许补偿。因展昭之故，她改了原来落发出家的主意，暂居开封，买下此屋舍临时需要现钱；余下的她自然不会再用。至于往后，她会寻求自力更生的活计。
无言的抚慰，展昭心情瞬间舒展开来。在知道小蝶决定安泊于开封，他当机立断找牙保买下离她所住之地最近的「单身公寓」。想着以后每日与佳人为邻，早晨来「蹭个早饭」再回开封府「上班」，「收工」后还可以来吃晚饭。平常的旬休，各种节日时令节气的假期，皆可陪伴小蝶，想想往后的日子，美滋滋的简直不要太爽！
未待展昭暗自高兴一会儿，龙小蝶将所有物事推还给他，“师兄，这些钱你全部拿回去吧，日常的开支小蝶已够。”
“小蝶…”展昭还想说些什么，触及龙小蝶坚定的神情，本要脱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暗忖着，那他便差人先将他的衣粮餐钱、茶酒厨料、薪蒿炭盐等「加俸」全部给她添上，反正是打定主意、死皮赖脸每日来小蝶这里「蹭饭」。
自此，在寻访聂隐娘的同时，龙小蝶例行去庙里给父兄烧香诵经，闲时或弹琴、练剑，或研习岐黄之术，或到附近的山里、崖边采集草药。或把一些平常她自制香料或绣些绣品去换的钱银，以供日常所需。展昭当然是抓住一切可用时间陪伴小蝶，两人或诉说心事，或谈天说地，或谈论棘手案件……有时办大案，龙小蝶偶尔会现身从旁协助，在他人看来、煞是比翼双飞的「侠侣」；小蝶的聪慧还有女子的便利，更帮了展昭不少忙。
（当然，这都是后话。实际上某昭只是过了几日他想的美滋滋的日子而已。因为几日后，展大人护送王静姝寺里上香，酸爽的日子正式开启。）

注：交子，北宋的纸币。
交子铺，有类似现代银行的功能，可存钱，不过没有利息，还要给钱银保管费。
加俸，是除了工资以外的补贴。据《宋史·职官志》记载，宋代官员俸禄大体可分为“正俸”、“加俸”、“职田”三大类。
北宋时正式场合其实称皇帝为“陛下”，平常一般称“官家”，续文这里是沿用原剧的“皇上”一词。

第五章
（一）
展大人立马将想法落实到位。龙小蝶才知转眼间与展昭成了邻居。本还想推托，但展昭说，府衙那边虽有「包餐」，多年下来总觉少了些味道。两人青梅竹马，小蝶深谙他的口味，每日要过来「蹭饭」。既然小蝶不愿收下他的俸禄，那他便在生活中补贴，毕竟没出钱、没出力，不好意思；亦算是慰劳小蝶为他洗手作羹汤。
龙小蝶自然晓得他的话里之意，那时在涤尘庵里，他曾说，她做的饭菜里有「家的味道」。一阵感慨涌起，未再言语。
展昭趁机游说，两人师兄妹一场，现时又相邻而住，理应不忘师父教诲，「互帮互助、相亲相爱」。一个人炊烟懒燃，生火不易、不若「资源整合」。更是可怜兮兮地道着，太怀念小蝶的手艺。
某人先斩后奏、软磨硬泡到这份上，甚至连师父老人家也搬出来了，貌似不留他吃家常便饭还说不过去。龙小蝶轻轻颔首，反正多个人，添双筷子罢了。
于是乎，厚脸皮的展大人每日晨练完，便到云雾居吃早饭，问小蝶翌日饮食的安排，接着到开封府「上班」。「下班」后顺道买菜回来，偶尔府衙无事、提前「收工」就到厨房打下手。太阳下山了，才依依不舍返回「单身公寓」。乐哉地「享受」了几日美滋滋的日子。
似乎回到了云雾山的时光，可又明显有一些不同。缺了以前的自然，少了不由自主的忘情相拥，没有情不自禁的倾心相吻。是的，他们依然心灵相通，仍然彼此有情；却不再是往昔青梅竹马、两情相恋的感觉。他们之间，有了距离，有了隔阂，有了心结。只是谁也不曾轻易点破，亦不主动拉近。就这样不浓不淡的处着。
但展昭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小蝶父兄之事才过去没几日。她能为他留在开封，不排斥两人继续相处，便是很好的开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他们一定会迎来美好的结局。
开封府众人明显看得出，展昭时隔几日突然回来任职，整个人是从未有之的神清气爽、春风满面，偶尔还不由自主径自发笑。猜出缘由不点破，打心底为展昭高兴。
这日早晨，王丞相携女造访开封府，与包大人闲话家常。展昭前来拜见，王丞相曾多次见展昭，早有耳闻其人少年任侠，仗剑四方，好不平事，百里传名，世称「南侠」。后经包拯引荐，受封「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供职于开封府。数年间，收五鼠，定君山，平襄阳，足智多谋。此次辽国一事，论功行赏、受封「三品」。今日细观之，果然一表人才、英气不凡。难怪静姝数日前得其出手相助，芳心暗许。
王丞相顺着时机提及，“久闻展护卫侠骨高义、武功高强，老夫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包大人玉成。”
包拯拱手，“相爷请讲？”
王丞相望向展昭，“小女今日欲前往白云寺烧香，老夫担忧这路上的安危，小女不愿劳师动众，不知展护卫是否方便护送一程？”
包拯晓悟王丞相方才闲聊时、问及开封府衙工作日常之意。捋了捋长须，“不过小事一桩，展护卫，你便护送王姑娘去白云寺。”
展昭抱拳应道，“是，大人。”
王静姝起座向展昭施了一礼，“展大人，有劳了！”
展昭认出了王静姝，礼貌性地回复，“王姑娘客气！”